第二百二二節 槍殺

蘇浩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冷冷注視着這些人。

他原本想要偷偷摸摸進行計劃,目標只是自己看中的重要物資和機械。當然,答應過王啓年的獲救平民數量絕對不會少,甚至還會更多一些。

前期的種種努力,各種暗中實施的巧妙佈局,隨着章盛飛給予的電腦編碼徹底失去了作用。蘇浩變成了新南陽基地市的掌控者,他可以自由控制重型車間,光明正大帶走各種核心機械組件。就連通過王啓年弄到的十列車皮,也可以名正言順進入排入列車運行時刻表,不必以種種藉口搪塞。

好處顯而易見。

壞處,也同樣明顯。

爲了確保合肥戰役成功,章盛飛帶走了所有心腹。剩下的警備司令和後勤處長多少可以算作他的親信,卻也不會刻板忠誠執行一個死人的命令————沒錯,你章盛飛的確是184集團軍司令官,是新南陽基地市最高掌權者。如果司令官還活着,正帶領殘餘部隊走在返回新南陽的路上,那麼任何人都不會質疑蘇浩,而是心悅誠服毫無折扣完成他的每一個指令。

現在,章盛飛已經戰死了,自然沒有繼續指揮活人的資格。現在是民主社會,爲了國王或者皇帝盡忠之類的事情,那是電影或者幻想小說裡的情節。

大撤退,只會留下一個破爛不堪的新南陽。

沒有人口,沒有士兵,沒有資源,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前途。完整的利益圈被碾碎,曾經的利益徹底消失……好吧!就算你蘇浩說的對,撤退是爲了避開變異生物,讓大家更好的活着。可是你怎麼知道那些怪物一定會朝這個方向過來?它們難道不會選擇向北或者向南?地球那麼大,道路那麼多,它們不是人類,爲什麼一定要選擇這裡作爲突破口?還誇誇其談聲稱圍城的怪物高達兩百萬……感覺,你似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預測結果比神仙還準。

****的,誰信啊?

諸如此類的話很粗俗,當然不會有人當面說出來。可腦子裡的想法總要有所表達,當思維壓抑達到極限的時候,肯定會爆發。

蘇浩知道沒人會贊成自己的意見。即便那些已經舉手表示贊同意見的軍官,何嘗不是因爲強迫和壓力產生的效果?

新南陽基地市的留守部隊還有數千名軍人。參加會議的軍官是他們的直屬上級。蘇浩原本想要通過說服這些人,進而達到控制守衛部隊的目的。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話,根本不會撤離。就算表面上同意,私下肯定會設置各種障礙。這種事情毫不稀奇,人類可不是變異生物,他們之間的合作與相信完全建立在利益層次上。沒有好處,鬼才會聽你的。

如果有時間,一天,或者十二小時的緩衝期,蘇浩會耐心勸說,輔以利益引誘,把這些人全部拉攏到自己一邊。

然而,前線戰局已經潰敗,蘇浩制訂的計劃必須立刻進行。他再也不可能向過去那樣有限,更不可能在官員之間玩弄計謀。現在每節省一分鐘,就意味着可能多活一個人,多運走一車資源。

就在剛纔,蘇浩已經做出了最後讓步————讓這些軍官帶着家人優先離開,提供給他們車輛和油料,沿途進行護衛。

既然你們拒不接受,冥頑不靈,那麼……就不要怪我。

蘇浩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

他伸手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電鈕,會議大廳緊閉的房門頓時從外面被推開,王金龍和張南亦分別帶着幾名“工蜂”衛兵衝入房間,把混亂的人羣團團包圍。

軍官們立刻陷入混亂慌亂,一雙雙眼睛釋放出恐懼憤怒的目光。他們紛紛望向站在會議桌首位的蘇浩,毫不掩飾臉上的仇視和敵意。

“你們想幹什麼?”

中年少校重重拍着桌子,衝着站在身後舉槍對準自己的“工蜂”連聲怒斥:“竟敢用槍指着我?你們想造反嗎?不知道忤逆上官是必死的重罪嗎?”

越來越多的“工蜂”從外面涌入房間。

很快,會議大廳裡的軍官和衛兵比例已經超過四比一。

就在“工蜂”們關閉房門的同時,外面走廊上還源源不斷傳來沉重急促的跑動。從聲音判斷,人數應該在五十上下,甚至更多。

正用通話器與外面聯絡的幾名軍官驚愕的發現:聽筒裡傳出“沙沙”的電波干擾,很快,變成刺耳的電子盲音。

這意味着通訊信號被全部阻斷,無法聯繫外面,也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警備司令和後勤處長同時站起來,用驚訝和森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蘇浩。

蘇浩依然保持沉默。

後勤處長首先發問,他收起先前的冰冷和嘲諷表情,面色鄭重,語調和說話方式都很謹慎,神態也有些緊張。

“……蘇上校,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很精明,一眼看出了問題的癥結。現場局勢已經脫離自己的控制,沒有朝着預計方向發展,而且……後勤處長本能嗅到空氣中瀰漫着危險。

蘇浩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側轉身子,對站在旁邊的王金龍淡淡的吩咐:“殺了他們————”

話音剛落,王金龍已經抽出匕首,以常人無法看清楚的詭異速度,衝到距離最近的一名少校身後,左手反扣住對方咽喉,右手握緊刀柄,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入對方側腰,用力攪動着。

在場的都是校官,都擁有三階強化實力。在這種狹窄的環境裡,槍械射擊很容易產生跳彈,造成誤傷。以強悍的體質力量進行壓制性擊殺,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唔……唔唔……你們……你們竟然……”

少校雙眼發直,雙手緊緊扳住王金龍的胳膊,竭盡全力想要掙脫,同時也想警告自己的同伴。可是隻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他的聲音就徹底變得暗淡。當王金龍把匕首從腰部抽出來的時候,傷口已經變成一個極其恐怖的空洞。裡面涌出被絞碎的肉末和內臟,從腸管裡流出的糞便和血噴涌出來,整個人徹底失去知覺。

張南亦下手的速度比王金龍滿了片刻。他抓住另外一名少校的後頸,匕首從對方咽喉部位斜刺割下。巨大的力量加上匪夷所思的速度,使少校的頭顱當場被割裂,重重甩在地板上。至死,他仍然瞪圓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時間,會議室裡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到處都是金屬銳利刺破身體的悶響。鮮血從一具具身體裡流出來,在地板凹處汪集着,凝固出令人震撼的紅色。

“撲通————”

後勤處長再也無法保持站姿,雙膝一屈重重跪倒。他的胸口被砸出一個大洞,露出粉色的肺葉,還有不斷跳動的心臟。這種恐怖至極的傷口,是一名普通“工蜂”用拳頭造成。雖然沒有當場致死,卻最多隻能苟活幾分鐘。

他嘴裡涌出大團血沫,破裂的胸腔使他無法發出聲音。後勤處長掙扎着,眼睛裡透出驚恐萬狀的目光————他不明白,那名“工蜂”只是一個上士,爲什麼一拳就破開防禦,直接砸碎自己的肋骨和肌肉?

這不正常。我是中校,注射過三階強化藥劑。

而他,只是一名上士。就算勉強能夠算是軍官,配發的強化藥劑最多不會超過二階。

士兵的強化體質不如軍官。

爲什麼我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二階強化人要比三階還強大?

同樣的疑問,也在其他軍官腦子裡徘徊。然而無論任何人都無法知曉答案。從四面八方衝過來的“工蜂”把他們團團圍在其中,以最殘忍迅速的方法擊殺各自選定的目標。

他們就像被羣狼圍住的羊,根本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等待被屠殺的命運。

王金龍和張南亦等人,是蘇浩身邊的親衛。他們服用過足夠分量的銀骨,上個月就已經進化成五階強化人。由於刻意保持低調狀態,極少在公開場合路面,自然沒有人發現其中的問題。

警備司令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絲毫沒有動彈。

他同樣不喜歡蘇浩的強硬,還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然而形式逼人,再不喜歡也必須做出選擇。有了相互交厚的基礎,警備司令認爲自己應該是安全的,甚至可以從蘇浩手裡得到更多的好處。

這種自以爲是的想法,被一柄從後面狠狠捅入背心的匕首撕得粉碎。

他用雙手撐住桌面,艱難的站起來,身子前傾,拼盡最後的力氣,夾帶着從嘴角流出的血,瞪着蘇浩,無限痛苦,且含糊不清地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我……我……我站在你這邊,我沒有……我沒有反對,我……我一直在幫你,爲什麼還要……”

“不能得到所有人支持,你的幫助就沒有任何效果。”

蘇浩站在一羣“工蜂”中間,話語和聲音充滿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並不堅決,你一直在搖擺。與其在接下來的計劃裡產生太多不穩定因素,不如狠下心來將它們一一斬除。”

這當然不是蘇浩臨時所爲的藉口。既然選擇殺人,那就一定要殺個乾淨。短暫的壓制無法控制個人思維,雖然警備司令極其手下已經舉手贊同,可他們並不認可蘇浩對曾經同事的殺戮。一旦離開這個房間,離開自己的視線,恐懼心理被憤怒和報復取代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各種拒絕,不配合,甚至是暴力反擊。

現在是非常時期。只有最強硬的手段,才能確保計劃不出任何問題————拒不配合的人殺,猶豫不決者殺,抱有疑問者殺……既然這些人都不能放過,那麼即便是表示贊成的那些人,也肯定得死。

他們是同僚,都屬於184集團軍的編制。蘇浩雖然被章盛飛指定爲基地控制者,卻沒有任何權力基礎。既然這樣……那就把所有軍官全部殺光,留守基地的士兵自然會服從蘇浩的命令。

警備司令感覺胸口越來越疼,他用力捂住傷口,眼睛中透出驚駭欲絕的神色,大口吞嚥血沫和空氣,在悲憤中怒號。

“你……你太狂妄了。沒有我……沒有我們,你無法掌控整個基地,你……你什麼也得不到————得不……”

這句話消耗了他體內所剩不多的能量,話未說完,整個人已經失去平衡,順着桌子滾落在地板上,奄奄一息。

“你說錯了!”

蘇浩平靜的看着他,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澈:“我有電腦控制編碼,我還有絕對忠誠而且超乎你們想象的強大士兵。沒錯,守城部隊的確會服從你們的命令,然而只要你們全部死光,他們很自然的,也只能服從於我。別忘了,現在我是這座城市的最高軍銜擁有者。你只是中校,我是上校,違令不遵者,只有死路一條————”

警備司令已經聽不見了。他至死都睜着眼睛,整個人浸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王金龍和張南亦收起武器,默默站到蘇浩身後,等候下一步指令。

看着一片狼藉的會議室,蘇浩搖了搖頭,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迷茫的神情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片刻,他的目光再次變得森冷寧定。

“我們沒時間清理現場,把這裡全部燒掉。命令各部隊,立即執行撤退計劃。任何人敢於反抗,格殺勿論————”

一羣人匆匆離開房間,幾名手持火焰噴射器的“工蜂”衝進來,用熊熊燃燒的烈火吞沒一切,燒盡一切。

……

天空飄浮着雲朵,淡藍天幕彷彿水粉畫上摻雜了太多白色的暈染。氣候雖然炎熱,陽光卻不算強烈,偶爾吹過的風也帶着微溼涼意。

在基地市外面的荒地裡,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正挖着野菜。

這是一條垮塌的田壟,溝渠裡蓄滿了水,周圍蔓生着很多薺菜和水芹,靠近水溝底部,還能看見一根根沿着泥溝表面生長的折耳根。

這些野菜很新鮮,只要摘取嫩芽,在清水裡洗淨,撒上鹽,涼拌起來就很好吃。味道雖然微有苦澀,卻總比什麼也沒有餓着肚子強多了。

女人用一把小鐵鏟努力的挖着,額頭上不斷滲出汗水。她非常專心,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數十米遠的地方,一個神情貪婪的男人正趴在草堆裡,用無比邪惡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背影。

男人一直尾隨女人離開營地。他手裡拿着刀子,準備在僻靜的地方動手————一刀割斷女人的喉嚨,剝光衣服放血,再把屍體切割成塊,偷偷運回自己的棚屋。那裡已經準備好柴火和水,還有一口很大的鍋。放上幾塊從附近田地裡弄到的生薑,多花費心思煮到晚上,就是一鍋酥爛可口的燉肉。

男人顯然是餓了。光是用腦子想想這些事情,就讓他忍不住舔着嘴脣,胃裡一陣泛酸。

他用力握緊了刀子。

就在男人正準備撲出去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所有動作,轉過身,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遠處的新南陽基地市。

地面傳來輕微的震顫。幅度很弱,感覺卻很清晰。其間,伴隨着滾滾騰起的濃密煙塵,還有發動機的轟鳴。

厚重的全鋼城閘被機械絞盤帶動着緩緩升起,露出寬闊高大的門洞。五輛重型越野車從中狂躍駛出,嘶吼着朝向城外衝來。它們速度極快,應該是從城內就開始加速,咆哮的引擎彷彿怪獸在嘶吼,近乎飛馳的速度使車身一陣顛簸,寬大的輪胎與地面狠狠摩擦着,蹭出大片火星,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橡膠擦痕。

這些越野車配備了威力強大的重機槍,除了供彈手和機槍手,敞開的車艙裡還有一名士兵負責警戒。五輛車很快衝過貫穿城外雷區的公路,以極其囂張的姿態衝進鄰接的難民營。站在車上的士兵拽過機槍,把槍口對準天空,“嗒嗒嗒嗒”射出一串子彈。

“所有人注意,立刻離開你們的位置,沿着公路基座,朝西南方向撤退。”

“不得以任何藉口佔用公路,違令者當場擊斃————”

“馬上離開難民營,這裡是新南陽基地市發佈的一級警報!重複一遍,馬上離開難民營!”

設置在城外的軍方管制哨卡在很多地方都設置了高音喇叭。廣播裡不斷傳出各種帶有警告和威脅意味的聲音。播音員雖是女性,卻沒有和平時期甜膩悅耳的嗓音。她的聲音冷漠生硬,雖然吐字清晰,發音也是標準的普通話,卻帶有不容置疑的成份,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更多的越野車和輕型裝甲車從城裡駛出。在它們後面,跟隨着一輛輛用篷布遮擋廂體的重型卡車。它們的速度顯得更慢一些,行駛平穩,前後秩序嚴整,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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