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鎮的變化已經超出了馬文能夠承受的正常範圍。他一直覺得,對於那裡的定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定居點。主力軍團的全面介入,讓事情開始變得複雜,而且難以採取更加行之有效的辦法。
再也沒有什麼比隔絕商路更加有效的封閉方法。人類的生活包括許多方面,從物質到精神,可以理解爲食物和書籍。依靠連通空間領域的傳送門,木葉鎮的確可以得到充足的食物。但鎮民們畢竟是帝國成員,空間內部古老的文化對他們來說顯得過於陌生,而且也不屑於與之接觸。封鎖定價當然是馬文公爵從一開始就制訂的計劃。他動用了很大力量,控制了撫州城內的整個商業網絡。這就造成了肯森等人手裡的優質毛皮賣不出去,也無法以正常價格買回其它生活必需品額尷尬局面。
目的只有一個:把木葉鎮所有人吸引到奧維亞多城,使木葉鎮變成一座毫無生氣的死城。
只要首先做到了這一點,馬文有充足的信心與蘇浩談判,從而以手上掌握的各種籌碼爲代價,從蘇浩手裡換取H丙993號空間領域的持有權。
這是最穩妥,最合理的做法,也符合帝國的法律。
現在,馬文覺得事情變得尤爲棘手。
木葉鎮居然變成了“鋼鐵勇士”軍團直轄的前沿要塞?也就是說,自己此前的一切動作,都失去了意義。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皺着眉頭,在裝修格調豪華的房間裡來回踱着步。
那個空間領域絕對不可以放棄。否則,之前付出的一切,統統都打了水漂。損失不僅僅只是在金錢方面。更重要的,還是自己身爲公爵的名譽,自己語言的重要性。
思考了十幾分鍾,馬文按下了手腕上漂亮精緻的通訊器,微型屏幕上隨即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的面孔。他是公爵的親信,專門負責對外聯絡,以及信息流通。
“告訴王賀軍侯爵,事情變得比預計中複雜。現在,到了該他發揮自己作用的時候。”
馬文公爵嚴肅認真地說:“讓他動用軍方內部的關係查一查,究竟是什麼人在暗中幫助蘇浩?還有,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當蘇浩再次走進拉爾塔森的時候,發現這裡的一切都被毀滅了。
不算高大,卻很堅固的城牆被推倒,巨大的豁口附近殘留着黑暗生物重型投槍爆炸後的痕跡。這裡的警戒塔不算太高,最多也就是十多米的樣子,卻從底部被炸斷,坍塌。很多混凝土塊表面的斷痕光滑,切口平整,那顯然是黑暗生物用冷兵器巨力砍削造成的結果。
從倒塌建築裡抽取出來的鋼筋、長度超過兩米的木杆、從屋子裡弄出來的門框……所有這些能夠直立起來的東西,都被埋入地表。它們的頂端被削尖,上面插着成百上千具破碎的人類軀體。有頭顱,也有大塊的身體,或者四肢。他們被渾身剝光,屍塊表面用刀子刻挖,或者用深黑色塗料畫出十字、方形和其它種種詭異的圖案。密密麻麻的屍體就這樣矗立着,彼此之間用帶有尖刺的鐵絲鏈接着,在整個拉爾塔森內外,成爲一片巨大而恐怖的人體墓園。
這樣的設置,很容易讓人聯想起用無數架子串成的葡萄園。顯然易見,之所以採用這樣的做法,是想要從死者體內滴盡所有的血。地面被徹底浸透,殘忍的折磨使每個人,每一具屍體看起來都無比你去。他們的身體已經被破壞到幾乎沒有任何人性的東西留下,除了痛苦。
整個拉爾塔森都在散發出新鮮的腐臭,這裡是一片巨大的墳場,卻可以聽到偶爾傳來的微弱響動。
那是一顆男人的頭顱。雙眼早已腫脹發白,臉上肌肉也出現了明顯的屍斑。他的舌頭從嘴裡被用力拽出,用一根釘子固定在插着頭顱的木杆下面。動靜來源於男子頭顱的嘴脣。儘管那兩塊軟肉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但上下牙牀仍在不斷開合,黏糊糊的嘴脣接觸又分開,發出如同靴子踩過溼泥,再用力拔起來的古怪聲音。
“這是黑暗世界的一種祭祀儀式。”
牧師託魯加爾從後面走過來,站到蘇浩身邊,輕聲解釋着:“這些人不是用正常的方法殺死,而是在受盡折磨之後,在活着的時候被分屍。黑暗世界對於特殊藥劑的研究進程,的確具有某些獨到之處。它們有一種從壁虎身上提取的特質激素,在人類死亡之前注入大腦。這樣,壁虎斷尾的特性,就能夠被死者大腦記錄下來。尤其是在死亡之後,激素對於細胞的效果同樣很明顯。它們控制韌帶,控制肌肉,甚至對於骨骼也會產生極其怪異的控制作用。就像現在這樣,死者的牙牀仍然保持活動,會張嘴,也會閉合。但他們不會說話,這種行爲也不具有任何實際效果。”
蘇浩注視着這顆會自己活動的頭顱,平靜地問:“黑暗生物爲什麼要這樣做?”
“它們崇拜邪惡之神,認爲可以通過這種儀式,以死者身體對邪神進行敬奉。”
託魯加爾的雙瞳中釋放出神職人員特有的仇恨目光,以抑揚頓挫的語調,背誦出一段被裁決爲異端的黑暗篇章:“這些祭品被困在生與死之間,雖然他們的身體被放於了血,但他們的意識卻足夠清醒到可以瞭解自己所受的痛苦。所有鮮血不斷的從成排排列的,受盡折磨的身軀上滴落下來,浸透了每一寸土壤,把這裡變成一片鮮紅色的汪洋。可怕的呢喃聲漸漸從地下升起,這時候,被折磨者的痛苦已經完全被恐懼代替,他們看到了許多光怪陸離的異性生物鑽出地面,沒有實際形體,正常人類無法看到它們透明的身體,瀕死者卻可以通過鮮血浸透的雙眼,看到這些潛伏在另外一個世界,如今闖入人間的怪物。它們像貪婪的蟲羣般啃齧着被折磨者,但這僅僅只是它們的幻象,一種從地獄反射過來的投影。”
蘇浩偏過頭,問:“這種儀式真的管用?”
“幻象,還有投影。”
託魯加爾搖搖頭:“請注意這些極其關鍵的詞語,黑暗生物喜歡這樣做,但並不意味着這種儀式真的能夠與空間領域的惡魔產生關聯。事實上,這種儀式即便是在黑暗世界內部,同樣也存在着認同和否認兩種聲音。最高黑暗議會從未承認過這種儀式,高等黑暗貴族也對此嗤之以鼻。可是,那些地位低下,從社會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黑暗生物,卻對這種儀式尤爲熱衷。它們相信自己可以從中得到力量,也會對最憎恨的目標使用這種儀式。它們認爲空間惡魔喜歡恐懼和痛苦,所以就用最殘忍的方式對這些人進行折磨。”
“憎恨?”
蘇浩想起了上次來到拉爾塔森的時候,自己和麾下隊員們受到歡迎的種種場面,聲音頓時變得冰寒而兇狠:“這裡的居民都是普通人。黑暗生物不是有着把人類當做食物的習慣嗎?就算它們一時之間吃不了那麼多,也會把活着的人帶走,在奴隸市場上交易。與所謂的儀式相比,這種做法才真正符合利益。它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託魯加爾伸手把死者頭顱從木杆頂端用力拔下,扔進旁邊被軍團戰士和僕從軍們挖出的土坑:“誰知道呢?它們的思維與人類不同。也許,它們相信儀式的效果。與食物和金錢相比,力量纔是最重要的。”
蘇浩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追問。他轉過身,低頭注視着地面上那些凌亂混雜的腳印。黑暗生物與人類之間的區別很明顯,它們的腿部肌肉比人類發達,腳底面積也比人類更大更寬,如果不是因爲足底邊緣帶有堅硬的骨質突出,恐怕很難留下可供辨認的痕跡。
“牧師,你帶着一個小隊留下來,爲這些死難者舉行靈魂淨化儀式。”
蘇浩有條不紊的發佈命令:“我必須追上那些黑暗生物。任何人都必須爲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無論它是異類,還是別的什麼惡魔。”
站在旁邊的藥劑師張中原點點頭,殺氣騰騰地附和:“必須讓它們死。”
蘇浩目光陰沉地點點頭:“然後,挫骨揚灰。”
從睡夢中被突然驚醒的感覺很糟糕,沃森伯爵雖然不是人類,同樣也要受到大腦思維影響。它從來就不喜歡噩夢,覺得那簡直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黑暗生物居然會恐懼?這種事情聽起來很是荒誕。然而,從生物學的觀點來看,其實並不奇怪。
拉爾塔森距離黑暗世界很遠,沃森的團隊無法在短時間內穿越整個灰色地帶。它必須帶着自己的所有隨從在野外宿營。
宿營,這同樣也是一個讓沃森伯爵爲之惱怒的名詞。它會本能的聯想起那個被毀滅的前哨基地,那屬於自己的私產,是花費了大量金錢纔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後勤補給站。巨大的損失,尤其是那些擁有高產能力的人類婦女,她們對於沃森伯爵的意義,相當於人類世界最爲優良的母豬。哪怕是損失其中一個,也會令伯爵極度心疼。
現在,她們全部都被該死的人類殺光。混蛋混蛋該死的混蛋他們下手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想想,那些女人都是他們自己的同類嗎?
雖然搭着帳篷,夜風卻很冷,足以鑽透骨髓。沃森伯爵再也沒有絲毫睡意,就在它思索着是不是應該讓那個最年輕英俊手下進來,用嘴巴或者屁股幫助自己解決一下身體睏倦問題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陣極度痛苦的呻吟。
那是一個從拉爾塔森掠來的人類女子。攻破那個定居點的時候,沃森伯爵得到了一大批人類戰俘,每個人的長相都不一樣,可是對於這一個,沃森伯爵卻記憶猶新。
她很漂亮,重要的是很於淨,是個非常年輕的處女。沃森伯爵當然不會與一個人類產生非友誼性質的親密關係。它只是把這個女人當做一種難得的美食。伯爵的性格雖然粗豪狂放,卻也沒有進化到願意主動和食物發生肉體接觸關係的可怕地步。是的,那的確是一種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像某個強壯的人類漢子看上了母豬或者母牛,然後抱着它們的屁股拼命使勁兒。也許那些母豬和母牛都很於淨,是豬羣和牛羣當中的處女。然而,這種事情已經徹底顛覆了人類社會應有的道德觀念。每個知道的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你。就算你自己覺得無所謂,可是如果母豬和母牛因此懷孕,作爲肇事者,你肯定會惹上一大堆的麻煩。
按照生物學的分類,這種人畜混雜生出來的全新物種,究竟應該叫做“豬人”?還是“人豬”?
黑暗世界對於血統同樣看重。從地位最高的黑暗君王,到最低等級的黑暗戰士,都沒有把人類當做與自己對等的高級智慧生命體。這差不多也是人類對於黑暗世界的基本概念。因此,無論人類主動找上黑暗生物,還是黑暗生物強暴了人類女性,兩種行爲都會引起兩大陣營的絕對鄙視和憤怒。他們和它們都不會認爲這是什麼該死的愛情真諦,只會覺得這是狂暴非理智狀態下,腎上腺素與荷爾蒙過度分泌造成的負面影響。無論受害者是一個女人,或者還是一頭母豬,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她(它),然後吃掉。
夜風越來越冷,有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刺骨感。再也沒有比初冬季節更令人討厭的時候,空氣於燥而且寒冷,睡覺經常會覺得喉嚨發於,口腔裡所有唾液全部都被粘在一塊兒,就連張嘴說話之類的舉動,都變得尤爲困難。你會下意識的覺得想要喝水,又會在腦子裡瞬間產生出由“水”這個字引發種種關於寒冷的問題。所謂思維的困頓就是如此,沃森伯爵此時完全失去了對於鮮血的興趣。它迫切需要一杯水,很燙,溫度很高,能夠隔着杯子感受到溫暖的那種。
對於“高貴”的理解,往往在生活的細節方面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比如現在,如果是家世豐厚的高級貴族,即便是在野外露宿,身邊總是帶有一個專門負責照顧主人日常起居的黑暗侍女。雖然雌性這種玩意兒在黑暗世界是如此稀少,但就數量而言,卻也沒有達到“珍貴”的程度。對於黑暗雌性的強烈需求,其實是黑暗世界雄性成員的一種誇大。在這背後,也有着高級貴族故意爲之的推手。人類世界對這方面的情報一直很感興趣,也蒐集了很多關於黑暗世界性別對比的資料。按照帝國情報總署的分析:黑暗世界的雄性與雌性對比,真實情況應該爲五百或者三百比一。
這個數據是根據黑暗世界生物子宮不同時間段體液樣本的分析得出,準確率極高。然而,實際情況與想象中應有的局面往往區別甚大。根據人類潛伏者的報告,所有黑暗雌性一生下來,就必須接受關於相貌、能力、體質等等的一系列檢測。除了自然誕生的黑暗個體,其餘所有黑暗雌性幼體都必須按照主人,也就是貴族的要求,當場處死那些不合格的個體。
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奇怪。黑暗世界與人類帝國一樣,都在不斷進化中成就了屬於自己的文明。它們同樣也是一個完整的社會。戰鬥,只是黑暗生物所有人生目標當中的一部分。想要維持黑暗世界運轉,就必須有各種各樣的黑暗生物在適合自己的工作崗位上發揮作用。它們同樣需要工程師和醫生,需要農場主和工人,雖然黑暗世界的金融秩序非常混亂,但手藝高超的製作技師和設計人員同樣可以創造價值。由於對食物的理解和需求不同,黑暗世界註定了不可能像人類那樣,通過耕種從土地裡獲取營養來源。雖然它們也有人類基礎的生物農場,產出數量卻遠遠達不到人類農場每個收穫季得到的麪粉、大米,以及其它各種作物數量。因爲黑暗世界的食物收穫程序,要比人類世界高出整整一個製造層次————它們必須首先耕種水稻和小麥,以此爲基礎製成養活人類奴隸的飼料。然後,才能用這些東西喂肥更多的奴隸,最後纔是用鮮肉來供養自己。
這很有些遠古時代遊牧民族的意味。但是,飼養奴隸絕對不是用草料餵養牛羊那麼簡單。想要把奴隸養好,符合黑暗世界對於美食的標準,就必須注重對奴隸的營養均衡。脂肪含量過高的食物當然得有一些,數量卻不能太多。身材窈窕的青年男女完全符合黑暗世界的食物審美觀點,但絕對不是人類世界所謂的“骨感”。那樣做,根本吃不到什麼肉,滿嘴都是塞牙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