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藏覺看着直升機上裝着那些神秘物質的箱子,向附近的士兵叮囑道:“小心不要讓它接觸到碳製品。”
士兵們點點頭,擺出了OK的手勢,雖然他們不知道爲什麼,但既然有學問的人這樣說,自有它的道理。坐在箱子旁的士兵拍了拍箱子向衛藏覺問道:“博士,爲什麼不能接觸碳製品?”
衛藏覺回過頭說:“不知道是爲什麼,但它與碳接觸後會散發高溫,如果這麼大的計量接觸,可能足以炸掉一個實驗室甚至更多。”
士兵身體顫了顫,下意識地稍微遠離了一下那些箱子。
“但是如果不讓它們與碳接觸,它們可能會消失,至於原因,暫時不明。”愛德華說道,不過這句話其實只有衛藏覺聽得懂。隨後由衛藏覺轉告給士兵。“另外,那兩個傢伙明天會來。”這句話是給衛藏覺說的,那兩個人指的是馬爾扎巴和凱利維基,他們剛剛將自己國家的事搞定,準備前往中國西藏,由中國專機接送。
衛藏覺望着遠方緩緩下降的太陽,夕陽的光線撒在直升機裡,像遠方的訊息跨越千萬光年來到這裡。他的眼睛裡映着夕陽,在他心中,一個光明的世界在漸漸穩固,這是一光明的宇宙,地球將會成爲這個光明宇宙的一員,接納所有的外來友人,用他們的科技發展,構建一個強大的文明聯邦。一切顯得美好,沒有一個地方沒受到陽光的照射,所有的文明必將構建一個充滿愛的宇宙。
“喂,你,就是你,我一直沒問你一個問題。”愛德華指着衛藏覺說。
“什麼?”
“你爲什麼會如此堅信你的設想?”
“什麼設想?”
“關於宇宙的......”
“我覺得,哦不,我曾經看過有個人發的微博,他說,加入一個文明擁有極高的科技,那麼他們的道德水準也一定會這樣高,否則無法支撐他們的文明。”
“這樣啊......”愛德華向自己口袋伸去,但那裡並沒有煙,而且這個飛機上也不允許抽菸。
“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衛藏覺說道。
愛德華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但我希望,你這個設想是真的吧。”
“你是因爲什麼而發起‘藍色彼岸’計劃的?”
“啊,人老了,很多事都不記得了,我其實很早就想發動這個計劃了,那時我應該還算年輕,但現在我都不記得爲什麼要這樣做了,不過也算圓了我年輕時的夢吧。”愛德華笑笑說。
“那就算我們幫你圓這個夢吧,這個夢非常美好,也是人類走出宇宙的一步。”
“有一點我不明白,當時爲什麼你要選擇這個神秘物質來研究,那明明看上去和通信沒有一點聯繫。”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因爲不專業吧。”
“不可能,那兩個人在那件事後就已經和我說這件事的荒唐。”愛德華略帶嚴肅說。
“直覺吧......”
“你們這些人總是將一切扔給直覺,不過算了,就算是賭一把吧。”愛德華的老臉看着已經消失在地平線的太陽僅剩的光輝說。
“賭什麼?”
“你傻嗎?肯定是賭這些物質對我們的計劃有幫助啊。”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地平線已經沒有一絲光明瞭,在荒原的石頭顯得孤單,就像衛藏覺以前一樣。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他的過往,那不重要,更不需要,因爲沒有任何幫助,他其實根本沒有朋友,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在小學時他被稱爲“討好老師的人”,沒有任何人願意和他交往,這時他開始變得孤僻,變得不想和任何人交談,雖然他是班上成績最好的人,但是卻沒有人歡迎他,當同學都在操場上玩耍時,總能在某棵樹下、某個臺階上找到他,因爲沒有人願意和他玩,所有人都在迴避他,他也變得不想和任何人接觸。
他的童年,是孤獨的。
當他去到初中時,他決定改變一下他自己的態度,畢竟沒有小學的同學和他上一所初中,他開始嘗試平衡老師和同學之間的關係,原本一切正常,一切原本都向一個很好的方向發展,但他錯了。這個初中,是當地的口碑非常好,而且平均分非常好的學校,所有的人都鋒芒畢露,也同時壓抑着自己,如此壓抑,總會找一個發泄的對象,很不幸那個對象就是衛藏覺。衛藏覺在這個班的成績不算很好,中上水平左右,但是他那個小學形成的性格,不是說想消掉就能消掉,結果附近的人習慣性的冷落他、捉弄他、說他的壞話。對於衛藏覺來說,一切都回到了過去那樣,一切都沒變,唯一變得只有在生理年齡長大的自己。更可怕的是,這些人太過聰明,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所以找老師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所以只能自己藏在心裡。漸漸地,他又變得孤僻了,他不願意和任何人交往,其實也沒有人和他交往。他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發泄的地方而已。
中考後,雖然他一直被欺負,不過還是穩定了成績,上了一所不錯的高中。來到高中後,爲了避免再次發生以往的事,他做出了一個選擇——自我封閉,不再和任何人談話,不再展現自己的心情,他也成爲了班中的另類,但同時他也很成功,因爲這些人幾乎都將他忘記了,甚至不記得班上有衛藏覺這個人。他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一直這樣,直到過完一生。
但她的出現,打亂了一切。她是衛藏覺班上的同學,成績不算很高,但還算過得去。她是第一個注意到衛藏覺的人,也是高中裡唯一一個。當時是休息時間,她注意到一直往窗戶外望的衛藏覺,邊走過去對衛藏覺說了一聲,你好嗎?衛藏覺當時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居然有人和他說話,他僵硬地回了一句,隨後繼續望向窗外。而那個女孩依舊問他爲何不和那些人一起呢,甚至沒見過和別人談話。衛藏覺當時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但衛藏覺沒想到的是,這個女孩居然不依不饒地嘗試和他談話。於是,出於無奈也出於好奇,衛藏覺有了一個朋友。隨後,他們開始走近,談話的內容也越來越多,衛藏覺後來回想時也很驚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就擁有了這個朋友。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顯得親密,再後來衛藏覺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對那個女孩說出了人生的第一句我喜歡你。
但時間是最狠的東西,雖然期間衛藏覺不斷地幫助她的學習,但她依然跟不上,看來兩人註定是要在大學這條路中分手了。在高考後的一天,他們在一個公園的樹林裡,交出了互相的初吻,隨後在不捨中分別。
到大學後,雖然他依然很自閉,但找到了一個比他經歷還慘的人——王振鵬,他從附近人的交流中得知這個人的存在。他當時只是爲王振鵬嘆息,對他的經歷表示同情,但基本上什麼都沒變。但令他感到痛苦的是,那個王振鵬找到一個女孩,很漂亮,而且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好,而且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兩個人肯定會在一起。而自己和自己的初戀雖然依然保留着聯繫方式,但沒有再給對方聯繫過。他開始感到嫉妒,但沒什麼用,所以他依舊自閉,不願意和任何人交往。
大學畢業後,他和父母搬到美國,在美國住了幾年,但是自己的生活依舊沒改變,找了兩年才找到工作,父母也雙雙病逝,他幾乎都要崩潰了,不過在父母病逝後不久找到的工作讓他找到了一點希望,而也是在這時,他得知了王振鵬妻子車禍身亡的事。這樣他感到一點安慰,因爲他不會是最慘的。
現在會想起這些,衛藏覺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對這個計劃如此支持,他只是想找到朋友而已。
衛藏覺笑了笑,這讓愛德華有點不解。
“你笑什麼?”愛德華問道。
“笑自己的理想,有些單純。”
愛德華點點頭說:“其實,每個人的理想都是單純的,根本不必笑。”
衛藏覺深吸了口氣:“謝謝你。”
“爲什麼?”
“讓我找到實現理想的機會。”
愛德華看着這個年輕人,輕笑一聲說:“但願望,必須是由自己去實現的。”
衛藏覺笑着看着窗外消失在地平線的陽光以及在一側緩緩出現的月光以及漸漸浮現的羣星,一語不發,只是輕輕地拍了拍那個箱子,若有所思。直升機轉動的螺旋槳扇動氣流不斷滑過他的頭髮,將他原本就凌亂不堪的髮絲變得更加凌亂。隨後,他將直升機的門徹底關上,不再望向窗外,只是閉上了雙眼休養生息。
當月光與星光完全支配夜空時,那運載着神秘物質的直升機則浮現在基地觀察塔的守夜人的眼睛中,守夜人覈實了身份後打開了引導燈讓直升機降落在升降臺上。直升機的艙門被打開,士兵們扛着幾箱箱子向基地走去,而兩個科學家則走出了基地的圍牆,坐在之前王振鵬坐過位置,望着繁星。愛德華從衣袋裡掏出了一袋煙,遞給了衛藏覺一根,在幫兩人都點上後,就坐在沙地上抽菸。
“你說,這個世界怎麼樣?”愛德華突然問道。
“這個世界?地球?”衛藏覺稍有疑惑地看着愛德華。
“是的,這個地球,你覺得怎麼樣?”愛德華吐出一口煙後說。
“很好,這個星球身處的星際位置很好,至少產生了生命,總之對於地球生命而言很好。”衛藏覺說道。
“但是,這一切都是地球生命在幾十億年互相互助的結果,所以如果人類想要移居到合適的星球其實很難。”
“此話怎講。”衛藏覺不自覺地使用了中文,在愛德華的疑問後再次用英語說道。
“你看,我們這一切的生態圈啊,等等的一切,都是幾十億年的沉澱,我們人類則是恰好在這樣的生態圈中誕生的,但是別的星球呢?別的星球可沒有像這樣的環境,而且也不是專門爲人類設計的,你覺得我們人類真的能夠在別的星球生存嗎?”
“這個,但我們也是高度智慧的生命嘛,總能夠想辦法將別的星球的環境給改造的嘛。”
“這就是問題了,如果你專心去學天文的話,你就會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星際位置。”
“星際位置?”
“是的,我和你講,我們太陽的構造其實是非常罕見的,別的恆星系都是大型氣體星球在內側,而固體星球卻在外側。”
“嗯,確實是這樣的。”
“但是,我們太陽系卻不是這樣的,固體星球在內側,而氣體星球卻在外側,這樣形成了怎樣的局勢呢?幾乎所有的彗星隕石都會擊中那幾個氣體星球,用現代慣用的語言來說的話,就是那幾個氣體星球抗住了傷害。”
“那,其他恆星系呢?”
“其他恆星系則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它們的固體星球很有可能常年受到撞擊,所以上面的生命很難成長到科技很高的水平。”
“你就是說,這個宇宙很有可能是極爲空曠的?”
“沒錯。”
“那這個計劃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只是猜測。”
“雖然是猜測,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吧。”
“你也說是可能,我們賭的就是不是這樣。”
“雖說......”還沒等衛藏覺說話,愛德華就立刻往下接。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些星球確實沒辦法自己產生生命,但也有生命。”
“別的文明殖民嗎?”
“對。”
“但爲什麼要殖民到這星球呢?”
“當你的星球的資源已經無法支撐文明消耗的時候,對於一個高級的文明,唯一的方法就是殖民,對於這樣的文明,怎麼樣也可以防禦來自隕石彗星的撞擊吧?”
“你是說,宇宙中能夠產生生命的恆星系,然後別的星球都是他們殖民的?”
“有這樣的可能。”
“那爲什麼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呢?”
“可能我們身處偏僻的角落,也可能是他們早就發現我們,但是不能干涉我們的文明。”
“那這個計劃也沒有意義啊。”
“所以我們也在賭。”
“賭什麼?”
“他們會迴應這句話。”
“既然他們不能干涉我們的文明,那爲什麼還要回應。”
“因爲我們需要幫助,以及他們的道德。”
夜空下,兩個人坐在這片沙地,談論着自己對於星空的看法,但時間不會因此停步,繁星依然閃亮,彷彿根本就不在意兩人的話談,星光穿過以光年爲單位的距離,撒在兩個人的身上,它們不會在意這兩人的夢想,不過它們的期待隨着這些散發出的光芒,注入兩人的心中。人類終將不再孤獨,這個種族,必會將雙手伸向這片充滿迷茫卻暗藏希望的宇宙,人類必然會衝出自己的枷鎖,聯動其他的文明,讓這片宇宙從此不再黑暗,時刻都散發溫暖,何時何地都能共同進退,這必然是宇宙的大團圓。
愛德華首先站起來,他望着遠方的羣星說道:“年輕人,讓我們爲了我們的夢想,也爲了人類的未來向這條路奮鬥吧。”
衛藏覺也跟着站了起來,他同樣注視着羣星微笑道:“是的,爲了我們的夢想。”
愛德華向衛藏覺招招手,示意讓他回到實驗室。當兩人回到基地時,沙地上留下了四排鞋印,幾隻螞蟻就像曾經那隻早已去世的前輩般,再次踏進這些有哪些巨大生物的踩踏留下神之領域,在它們的眼中,這些神明創造出的秩序的維護者,這些生物擁有絕對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消滅自己,但是他們一般是不會干涉自己的,畢竟自己是如此渺小,首先難以被注意,其次消滅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好處,但一旦進入他們的前進範圍,或者爬上他們的身上時,將會被無意或有意地無情消滅,想在他們手中活下來,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要被他們發現,好好地隱藏自己。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遠去,也不需要刻意去隱藏了,現在將有自己來探索這片神之領域了。星空中,有一顆星星開始緩緩地移動,但是極爲微弱,沒有人注意。
沙地的足跡延伸到基地的入口,水泥地像是潛行者佈下的用來清理痕跡的工具,完美地完成了這個工作,一點痕跡都不留。
“嗯,我想起一件事。”衛藏覺突然說道。
愛德華瞄了衛藏覺一眼並應了一聲。
“我們還沒吃飯吧,現在飯堂要關門了。”
愛德華沉默了一秒後,微微笑道:“哦,那就先吃飯吧。”
蒼白的燈光,照亮着原本被黑暗籠罩的走廊,也照亮了兩人的身影。他們身上的白大褂反射着燈光,漫反射的燈光散射到四周,在旁人的眼中,這便是個柔和的白點。
“你對未來有什麼憧憬?”愛德華突然說。
“哈?我對未來有什麼憧憬?”
“是的,總不可以全想着藍色彼岸,而不去管自己的人生啊。”
“嗯,我,我,我好像還沒有什麼希翼的東西。”
“額?什麼意思?”
“我好像,就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愛德華沉默了。
“我從小就不曾得到自己所希翼的事物,就算得到過,也會被這個無情的現實硬生生打碎,我這個人是看着現在的發展路徑來決定自己所做的事的,也就是說要別人給我目標,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我小時候挺喜歡幻想,幻想着自己能夠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一切,也幻想過日後的幸福。但是,這一切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又現得很無力,就根本不可能實現,後來我就沒有在想過自己的夢想吧,假如你們沒有將我拉進這個組織,我可能還在找工作,然後平凡地度過一生。”衛藏覺顯得很平靜,好像早就將其習慣。
“嗯,這樣啊。”
“你的人生其實很不錯了,至少你也能找到自己的理想。”
“真的嗎?我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嗎?”
“嗯?難道藍色彼岸計劃不是你發起的嗎?”
“每個人其實基本沒有自己真心的理想。”愛德華的聲線稍顯低沉。
“什麼意思?”
“一切不過都是命運的引導而已,那個我們所不可見的未來也好,過去那些已成定局的事也好,還是現在我們可以做出的選擇也好,都是命運的選擇,雖然我們會對未來充滿希望與希翼,但是真正決定我們未來的,從來都是命運。”
“我聽的不太懂,但命運這種事真的存在嗎?多少人原本不應該擁有的地位,還不是通過努力獲得了?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逆天改命’。”
“改變命運?那其實是命運的選擇,只不過你們都把這些功勞都套在自己身上而已。”
“怎麼會呢,這怎麼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吧?”
“哦?是嗎?”愛德華苦笑一聲。
“難道不是嗎?”
“每個人的人生從出生的時候就被定好了。”
“如果按你這麼說,也就是我的未來就已成定數了?”
“是的。”
“那也就是說,我就只能這樣了?”
“不,命運具有不確定性,我們不可能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
“那你爲何將命運或者說是未來說成已成定局?”
“未來,雖然我們這些局內人不可能知道的,但它確實已經定好了。”
“那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命運會去引導你做出它希望你去做出的選擇,也就是說,你做的選擇都是被命運所引導的,包括現在我對你說的一切,都是命運的抉擇。”
“嗯。”衛藏覺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小時候的創傷,讓他對命運充滿了質疑,他不願相信命運,因爲他不願承認那段記憶,他不想回想那段時間,他現在只知道看腳下和前方,卻不知,他的身上掛滿了過去的印記。這些印記就像標籤一樣,將會永遠掛在他的身上,但他卻無法察覺。這些標籤,將這個人的過去化作行爲展現給所有人看,每個人都能看到標籤上些什麼,不過他們不會知道這些標籤是如何寫上去的,所以別人會通過標籤上的內容來評價一個人,卻不知道這一切全都是命運的安排。
“所以,請不要因爲現在我說的話而讓自己的未來佈滿灰塵,一切都還是未知,也蘊含着希望。”
衛藏覺用一種極爲難以描述的眼神看着愛德華,眼神中藏着憂傷,以及孤獨。
“做出自己認爲最好的選擇,就是對人生的負責。”愛德華說道。
兩人再次沉默了,燈光依舊慘白,走廊除了他們之外一個人都沒有,顯得空曠,這個時候士兵一般都吃完飯了,該執勤的早就動身,可以休息的也早回宿舍了。所以基本不會有人會出現在這條走廊上的,然後飯堂爲了照顧那些研究到瘋狂的學者們,往往開門兩個半小時,這個時候在吃飯的就只剩下那些外來學者。走廊的前方透出一道光,那是從食堂裡照射出來的光線,依然慘白,只不過比走廊裡的稍亮而已。
晚飯時,愛德華和衛藏覺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晚飯後,兩人在沉默中前往那個已經相當熟悉的實驗室,鞋板踏在地面發出的空靈的腳步聲在這條走廊裡反覆而孤獨地迴盪,就像幽靈纏繞在兩人的身邊,呼出冰冷的氣體,訴說殘酷的世道。走廊前方的感應燈還沒有亮,就像是那一片還未被手中火把照亮的森林,暗藏危險以及寶物。
“你說的沒錯。”衛藏覺首先開口。
“哪方面?”愛德華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鬍子。
“我需要找到自己的生活。”
“嗯。”愛德華只是平靜地應了一聲。
“但是,現在‘藍色彼岸’難道不需要我嗎?”
“現在還需要,你擁有別人沒有的判斷頭腦,現在需要你來尋找如何突破信號發射的關鍵點。非常奇怪對吧,原本我只是抱着一種應付的角度只是考慮暫時把你拉到團隊裡,然後隨後找個時機換人,結果現在你卻成爲了前期的關鍵人物,這樣看的話就算之後的進程你的貢獻不會有多高我們也很難將你踢掉了。”
“所以?”
“現在先測試這些物質,如果可以使用的話,那麼你就可以放個好假,畢竟這些時間下來,一直都是你在敬職敬責,而那些傢伙卻在自顧自地幹活。就算是慰勞一下自己,就趁那段時間,好好享受生活吧。”
衛藏覺點點頭,但又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對,不過愛德華說的也對,自己確實應該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人生將會永遠都是灰色的,他現在只是在不斷地走向別人給他指明的道路,如果之前是命運想要讓他體驗如此痛苦的生活,那好像又無可奈何且又略感同情,而現在命運好像要給予他一次擁有彩色的機會,想要他去選擇,但其實命運是知道他會如何選擇,僅僅只是提供了一個被僞裝好的選擇題而已。
“年輕人,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完吧。”愛德華見衛藏覺有點呆滯的神情,催促道。
衛藏覺稍稍擡起頭,他望向前方的空無一物的走廊,眼中並沒有曾經的鬥志,因爲他發現其實這個事業根本就沒有對他的人生有任何改變,他依然是像以前那樣,不斷聽命於別人,卻從來不曾自己發出一句建議和命令,他的道路都被命運利用他人堵住了,但是現在命運卻又提供一個平臺,讓他擁有選擇的機會,這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天降福音。
經過一系列程序化的檢查後,兩人再一次站在了實驗室裡,面對着幾箱裝載着那些還是秘密的物質,防化服裡悶熱而又夾雜着塑料味的空氣對於衛藏覺來說,還真是不太適應。隨後,兩人打開箱子,箱子的頂蓋被慢慢掀開,而裡面的物質卻變小了,本來是滿滿一箱的物質,現在卻只剩下半箱都不到。
“果然,不與碳物質發生反應將會消失在空間中,但是這個分解的過程和原因,目前還尚未知。”愛德華扶着箱子邊緣分析道。
“但是一旦與碳物質接觸,這個反應帶來的後果將是非常巨大的,必須要控制好量。”
衛藏覺小心地在這一大塊的物質上切下一小塊,隨後將其放在事先準備好的鎢絲繞成的盤子裡,隨後從附近的箱子裡取出一點石墨,隨後將其固定在神秘物質的一側。過了大約半分鐘,神秘物質和上次一樣,發出了過於耀眼的白光,使兩人根本睜不開眼。白光消失後,同樣是停電,實驗室的門失靈,所有上次試驗發生的事,都被重蹈一遍。
衛藏覺摸着黑尋找着實驗室門的應急開關,而愛德華則尋找着自己隨身帶的手電。衛藏覺在印象中牆邊不斷摸索着開關,突然他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應該是軍隊的人派出的救援隊。衛藏覺正還趴在牆上聽腳步聲時,牆壁突然移動,衛藏覺的重心開始隨着牆壁的移動而不斷偏移,同時牆壁打開了一條縫,光線從縫中照射進來,照亮了整個實驗室。愛德華擡頭看之前正架着神秘物質的架子,架子已經完全消失了,而那快物質也和預想中的一樣,質量變大。
士兵們將兩人從地上扶起,並且檢查防化服有沒有破洞,其中一個士兵收到了一條消息,而消息的內容被衛藏覺聽的一清二楚——基地偵測到不明信號,小心行事。
衛藏覺瞬間明白了,這個物質是可以在反應時發出一段信號,如果這樣,就有調試信號頻率的方法,一旦掌握了這種未知信號的發射技術,那麼將信息送向光年外的世界則變成了可能。而愛德華因爲聽不懂中文,所以臉色依然沒變,依然沉重。
士兵們將兩人安全帶到了基地的外面後便回到基地內部進行搜索任務了,而衛藏覺則望着頭頂的那片星空,星光被完全映在了衛藏覺的眼中,在他的眼裡,對未知世界的可能性都被打通,不過他並沒有再次爲此感到興奮,因爲他知道這不是他最渴望得到的東西,其實他根本不關心什麼人類的未來,自身的未來都難保了,還去考慮全人類的未來,簡直就是傻子纔會去考慮的行爲。他現在只是渴望趕快結束掉初期他的一切工作,隨後好好的在假期裡找回生活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個她,那個在自己的高中時期唯一一個關注過自己,關心過自己的女孩子。他希望,她還沒有忘記他,還願意等待他,這樣衛藏覺的生活邊至少擁有了一抹色彩,不再是灰濛濛的一片。
愛德華看出了衛藏覺的一絲異樣的神情,便問道:“那塊物質怎樣了?”
衛藏覺回過頭,向愛德華說道:“先生,您的計劃,在這條路絕對擁有希望。”
愛德華略帶質疑地看着衛藏覺,將右手放在下巴上:“你爲何如此肯定?”
衛藏覺指着剛剛被士兵帶出來的箱子裡的還沒消失的物質微微笑道:“如果這些物質真的可以發出信號的話,就代表着我們有機會可以調試這些物質帶讓它們可以發出指定的信息,而且說不準這些物質的經過調試後可以讓信號傳播很遠,我記得曾經有一部小說中就寫着可以利用太陽的對流層將信號無限放大化,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這種方法,也算是可以證明這種方法的可行性。”
愛德華原本緊繃的老臉放鬆下來了,確實雖然這種方式從來沒人嘗試過,但在理論上又的確擁有可行性,雖然如果失敗就等於虧很多錢,但是科學本身就是一場風險投資,就和軍隊一樣,軍隊就是爲了隨時應對戰爭而存在的,而戰爭的最終目標就是勝利,這種情況下,無論砸多少錢,只要最後贏了,那就肯定是不虧的。科學也是一樣,一旦成功就等於給人類一個無限的發展機會,所以在此之前的過程無論砸多少錢,都無所謂。
衛藏覺望着天邊的繁星,微微笑了一下,隨後緩緩地活動了一下腰部:“愛德華先生,我覺得現在就可以聯繫中方和聯合國了。”
愛德華聽聞,也跟着微微一笑:“我的移動電話可沒有帶出來,再怎麼也得明天吧?”
“也對,我的也沒在身上。”
西藏的夜空仍然可以看到在宇宙中的星海,只不過肯定沒有在純正幾乎沒污染的邊疆如此壯麗,但依然能看到我們地球所在的獵戶懸臂。
“我們什麼時候走?”衛藏覺看着愛德華。
“明天我會通知人去準備的,再怎麼遭也得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