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逍城露出的這一手功夫,雖是平平淡淡,不露山水似的,但其中的門道,只有到了暗勁之上,懂得勁的人才知道。
胡有運就被莫逍城這一手看似簡單的本事給驚訝了,嘴脣蠕動了幾下,好久才道:“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莫逍城輕輕地彈了彈了指頭,胡有運立刻就發現,莫逍城的指甲要比常人漂亮許多,亮白沒有一絲斑痕,很有光澤,看起來就像塗了一層透明的指甲油。胡有運知道,莫逍城的十個指甲,十分地堅硬,樹皮都能輕易地刮落。
“這沒什麼,我的指力大,還灌了一道勁在石子上,以力借力,自然就能飛過湖面。”莫逍城很平淡地說道。
胡有運卻不這樣認爲,莫逍城雖然說的輕巧,真正做起來就難得多了,起碼他丹田沒有碎之前就做不到。
“你能做到石子點水過湖兩百米,指力不可謂不小啊,而且你擅長使用暗器吧,能不能夠做到暗器殺人於無形?”胡有運道。
莫逍城站在湖邊,水光瀲灩晴方好,濃妝淡抹總相宜。冷冷的北風吹破湖面,真有幾分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的味道。他現在外面加有一件單薄的外衣,感覺不到一點的冷意,冷風只能把的外衣吹得飄蕩。
胡有運不同,他已經老邁,加上如今體虛,穿上了厚厚的一件棉衣,倒不覺得怎麼冷,只是時不時幾下輕輕的咳嗽。
“殺人於無形,對於一般的普通人來說,明勁那個層次的練家子,我能夠做到,但是暗勁之上,感官就靈敏了,我還差了些。”莫逍城轉過身緩緩道。
他在想着,自己在上海的這些日子裡,還有什麼事是沒有做完的,不能留下任何的遺憾。
事已過冬,復明大學不知不覺地又過了一個學期,快要放寒假,莫逍城這位老師,也隨着放假了。他想好了,再過幾日就到鄭校長那辭職,他沒有教師資格證,當初是鄭校長直接推薦他過來教書的,因而他沒有籤合同,也不是正式教師公務員,想走就走。不過他怎麼都要和鄭校長打聲招呼的。
現在他在上海,也就兩三件事情絆住了他的腳,只要一一解決了,就不會說有什麼不圓滿的了。
已經早上八點鐘了,旭日已經開始升起,陽光照射大地。淡金色的陽光照在胡有運滿是皺紋,且焦黃的臉上,讓胡有運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地華髮蒼顏。
“以你現在的暗器功夫,暗勁高手就算髮現了你的存在都沒有用,一樣難以閃躲。”胡有運轉而又感慨道:“我就見過一位使暗器的高手,他的境界不高,只到了暗勁,不過一手暗器功夫卻不比逍城你差多少,在某些方面,還要勝出一籌。我那是十多歲,就記得那人用一塊石頭打下了天上飛着的雄鷹。……可惜啊,暗器練得再厲害,都比不過小小的一支手槍。”
莫逍城也唏噓道:“是啊,子彈是比任何暗器都要高明的暗器,小小的一個孩子都能開槍打死一個暗勁高手,肉體凡胎,終是刀槍難防。”
“不過槍械這一類熱兵器縱然厲害,只要武功練得深,在人開槍之前預知然後閃躲,再厲害的子彈都傷害不到自己,我們練武的人,要懂得變通,不能鑽死洞子,子彈我是快不過,但我快得過開槍的人,那就不會中招了。”莫逍城錚錚有聲道。
胡有運哈哈大笑,“逍城你平時看起來溫和隨便,傲骨錚錚吶。不錯,我們練家子就是要懂得變通,在熱兵器縱橫的年代打出一片國術天下!”
他又道:“聽你那麼說,你遇上過這樣的事情吧。我老胡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嘗過子彈味,你和我說說。”
莫逍城點點頭,“不錯,前些日子我被四個殺手在巷道里埋伏,他們企圖槍殺我,隱藏的能力也很強,剛開始我都沒有發覺,但這些殺手開槍前一刻露出殺機,就被我捕捉到了,一顆子彈都沒有打中我,哈哈。”
胡有運有些吃驚了,“竟有這些事情!”
“嗯,不錯,這些殺手都被我解決了,是外國的某個組織的殺手,身手不怎麼樣,槍法卻好。要是換了暗勁高手,十有八九都要栽在他們手上!”莫逍城正色道。
胡有運詫異道:“真的那麼難纏?看來如今真不是武功的天下了,聽說我們國家有一批特種兵,專門訓練過,還請來了幾個化勁的高手,教他們武功……這樣一來,他們的槍法個個如神,連化勁高手都很難躲得開!”
莫逍城皺眉了,特種兵的訓練殘酷,本身的身手就很好,趕得上一般的暗勁高手,而且他們真正的殺招是槍,比古代的百步穿楊還要準!如果這樣的人之中特地挑選出骨子好的,請高手訓練,成了暗勁層次的高手,用起槍來,無異是如虎添翼!
就像夏婉婷身邊的那個保鏢,本身的身手好,槍法更好,要不是莫逍城當時離得近,而是隔着五十米這樣的距離的話,他極有可能就中槍了!
在遠距離外,槍械對練家子的威脅很大!
“真有這樣的事情?胡老從哪裡得知的?”莫逍城帶着點疑惑道。
“不錯,確有此事,不光是中國,其他的很多國家都培養了這樣的特種兵……”胡有運又爆出一個令莫逍城驚訝的消息。
胡有運拍拍莫逍城的肩膀,又接着笑道:“你倒不用關那麼多,反正我們安分守自,打自己的拳,自然不會與這些特種兵交遇得上。”
……
在回拳館的路上,莫逍城掏出懷裡的《心意拳經》,問道:“胡老,我在一本書上看到,說是形意拳練到了最高境界,從懸崖峭壁跳下,快撞到地面時,用手在石壁上一拍,人橫着飛出去了,平安無事。這中說法近乎神話了,不知道你覺得真不真?”
胡有運接過這本他翻了幾十年的《心意拳經》,像撫摸愛人一般地撫摸着泛黃的書面,他蒼老的臉上,露出釋懷念舊的神色,緩緩說道:“形意拳練到最高境界,能不能夠從懸崖峭壁下跳下安然無恙否,我不知道,但我卻知道作爲分支的心意拳,祖上就有說,心意拳練到極致,能在水面上橫渡千里,而寸鞋不溼!”
“也或許武道永無止境,誰也不知道境界在哪裡……”胡有運又接着道:“丹道之後,壽命就會明顯地增加,精氣神在鼎爐成了丹,冷暖、輕重自知。這樣境界,在古時算得上陸地真仙了,太極張三丰,就是這等境界,或是超過丹道!”
他說着,翻開了《心意拳經》,泛黃的書頁,濃黑的繁體字躍於紙上,有一句話是這樣寫着的:起手橫拳勢難招,展開四平前後捎;望眉斬戟加反背,如虎搜山截手炮……
“古人創造諸門拳法,都不是一朝半夕的事情,是積累了無數前人的知識和理論,才彙總出來,太極、八卦、形意(心意),都不能說是某一個武術大家的產物。……對了,胡老你見識廣,丹道之後,還有境界麼?”莫逍城道。
胡有運把《心意拳經》放到莫逍城手裡,“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師傅就練到了化勁巔峰境界,他說過,丹道是練家子的一道分水嶺,過了丹道,就是另外一番天地,自然還有境界。武道的路多長,自古都沒人做出個準確鑿鑿的肯定。”
莫逍城忽然身體一抖,發出格格的震骨身,他直立身子,仰天長道:“我本不甘平凡,總有一天,我會衝破丹道,成爲一代人物,要武神一般,世人都記得我莫逍城!”
雄姿英發,威風凜凜,莫逍城平凡的一張臉,此時竟看起來比帥氣到妖豔的周帝朝還要令人難忘,剛陽到了極點!
胡有運望着莫逍城的神采飛揚,眼裡有了濃濃的欣賞,只是很快眼神黯然,可惜了,這樣的人物,看不上自家的孫女兒。
兩人回到了龍虎拳館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在了半空,十點多鐘了,莫逍城爲胡有運再把了脈,又調製了中藥,就起身離去了。
“外公,你和莫老師出去那麼久,聊了些什麼聊得那麼開心?”
莫逍城走後,秦香雪輕輕地給胡有運捶着背,眼珠子轉了一圈,笑着問道。
“沒聊什麼,就隨便地聊了些拳法上的東西。怎麼,你忽然對外公那麼關注了,哦,是不是因爲逍城?”胡有運閉着眼,舒服地享受着外孫女的孝順。
“關莫老師什麼事呀,外公你可不要亂說,他可是我老師呢。”秦香雪不悅道。
“真是這樣嗎?我怎麼看見剛纔有人看着逍城離去的方向,眼都不會眨?莫非是我老邁眼花了?不對呀,那賊眉鼠眼的人好像就是自家孫女……唉,你個丫頭,這麼大個的了,還拔你外公的鬍鬚,沒輕沒重哇!”胡有運措不及防地被身後的秦香雪拔了幾根白鬚,氣得吹鬍子瞪眼。
“哼,鬼叫你笑我!”秦香雪臉上有點羞道。
“好了,別生氣了,是香雪調皮了,行了吧,你安心地享受我的捶背吧。”秦香雪看到外公又咳嗽了幾下,趕緊給他倒了杯熱湯。
“嗯,這還差不多。”胡有運喝了口熱湯,感覺好點了,慈祥地道:“香雪啊,你不是想學你莫老師的太極麼,我剛纔給你莫老師說過了,他答應你在他身邊學習呢……喲喲,別搖別搖,外公的老骨頭都被你搖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