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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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午飯後,秋雪洗了個澡,然後回到客廳,像往常每次回來那樣坐在餐桌前與父母聊天。父親今天本來上中午的班,爲了在家陪女兒說說話,特地跟同事換了個班。此刻,他坐在餐桌的對面,一邊抽着煙一邊笑眯眯地打量女兒——已經一個多月沒見了,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寶貝女兒有沒有什麼變化,關鍵是瘦了沒有。

母親去洗碗了,父女倆親熱地聊起來。也許是害怕父親看出自己的心思,也許是跟親人面對面聊天能暫時忘卻那些痛苦而紛繁的事情,總之秋雪表現得很開心,就像每次從學校回來那樣。

“乖女兒,告訴老爸,這段時間在學校有沒有什麼重大事情?比如……有沒有談戀愛?”父親開玩笑說道。

秋雪馬上想到了蕭雷,自己暫時好像還不是他女朋友吧?於是大方地答道:“哪有啦,你家女兒這麼醜,哪有男生看的上哦。”

“胡說,我女兒這麼漂亮,比他老爸老媽漂亮多了,怎麼會沒有男同學追呢?”

這時候,母親洗好了碗,也回到客廳,笑着瞪了父親一眼:“你呀,跟女兒說這個幹嘛!不過話說回來,小雪你現在已經成年了,只要不影響到學習,我跟你爸不反對你交男朋友。不過你一定要嚴格好關,最起碼得選個比你爸這樣好的,我現在都後悔死了!”

“就你還後悔?”父親誇張地瞪大眼睛,“當初要不是看你對我百依百順,我能要你這樣的?唉,沒想到結婚後全變了……”

“我變了?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變了?”

“爸媽,你們別鬧了。”秋雪“咯咯”地笑起來,從心而發地體會到了家庭和睦帶來的快樂,雖然以前父母也經常這樣孩子氣地吵嘴逗樂,但是今天秋雪特別感到幸福,甚至因此而感動。

有家真好。活着真好。

這種感慨剛在心裡萌生,秋雪自己都感到驚訝:我爲什麼會突然這樣想?難道……我在潛意識裡已經相信了張雨蝶他們的話——自己即將成爲吸血鬼下一個目標。

“爸,媽,問你們個問題——”秋雪仍然天真地笑着,“假如,我就是隨口說說啊,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會不會很想我?”

“不在了?你去哪?”父親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在了,就是……死了啊。”秋雪艱難地吐出這句話,故意調皮地衝父親眨了眨眼。

父母一下都愣住了。數秒鐘後,母親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喝斥道:“傻丫頭胡說什麼!我跟你爸的命都在你身上,你要是出個什麼事,我跟你爸還能活嗎?”

“我就是隨口說說嘛。”

“傻丫頭!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知道啦!”秋雪故作無知地吐了吐舌頭。其實,心裡已然有了大哭一場的衝動。

接近傍晚時,父母又出去買菜了——女兒好容易回來一趟,他們要在她回家的這兩天爭取多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女兒,畢竟讀書是一件很費精力的事情,而秋雪又常常抱怨食堂的飯菜不好吃,沒營養。父母都有工作在身,不能像有些家長那樣去學校陪讀,而秋雪又不願去姑姑家長住,因此他們只好在女兒每次放假回家時,在吃的方面儘可能地滿足她,但秋雪這次回來很乖,沒有主動提出要吃什麼,甚至還主動幫忙做家務,父母欣喜地認爲,女兒一定是長大了。

父母離開後,秋雪回到自己的臥室,這間臥室雖然只有十幾平米大小,但對於秋雪來說,卻是一個裝載着她二十年的夢想、伴隨她從一個醜兮兮的小姑娘長成美少女的地方,她在這間臥室裡足足睡了二十年,房裡每一處傢俱和擺設,都可以映照出她成長的經歷,譬如衣櫃的小門上還有她五歲時用刀子刻的自己的姓名,歪歪扭扭的,每次看到它秋雪都想笑。還有牆壁上和門後邊貼的滿滿的貼畫和海報,每一張都能代表秋雪不同時期喜歡或崇拜的人物,比如初中時期最愛的美少女戰士、小櫻、謝霆鋒、言承旭;高中時期的周杰倫、王力宏、李宇春等明星。秋雪如今最喜歡的是貼在牀頭上方的一張李小龍的電影海報。這張海報,讓每個來家裡玩的同學都感到不可思議,甚至秋雪自己也很奇怪,一個女生竟然會喜歡上李小龍。當然,她最熱衷的並非是李小龍那傲然世界的武術。她相信李小龍的武術是無敵的,但是她最崇拜的是李小龍充滿自信、堅韌刻苦的性格,並且一直以這種“李小龍精神”來激勵自己。

再次看到這張李小龍的海報,秋雪仍然從他的表情尤其是眼神中散發出的那種傲然一切、無堅不摧的氣勢,她不禁伸手撫摸上海報中李小龍結實的肌肉,然而,手指剛觸到海報上,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這次是周杰倫的《東風破》——電話來了。

秋雪愣了一下,有些緊張地捧起了手機,一看屏幕,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又是“無號碼”三個字!

秋雪愣愣地看着手機,突然很害怕接這個電話,彷彿電話一旦接通,自己就等於在地獄掛了號,再也回不了頭了。

猶豫之間,秋雪不經意看到了海報上李小龍那張堅毅的臉孔和凌厲的眼神,在偶像的“鼓勵”下,她狠下心接通了電話。

數秒鐘的沉默。秋雪不敢出聲,直到電話那頭響起“喂”的一聲,聲音再熟悉不過,秋雪馬上驚叫起來:“林浩軒嗎?怎麼是你?”

6“是我,是不是沒有顯示號碼?”

“嗯。”

“那就是了。呵,我現在用的是一種網絡電話,就是試驗一下究竟能否打通。”

秋雪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懷疑……方雅接到的‘號碼不詳’的電話和短信背後就是這種網絡電話?”

“對,我上次不是跟你提過一次嗎,當時只是聽說過,今天特地實驗下,第一個就想到給你打了。”

一陣淡淡的暖意爬上秋雪的心頭,她輕聲問道:“那這種電話效果怎麼樣?”

“感覺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怎麼發短信的,我問過搞通訊的朋友,說是國內目前還沒有能發短信的網絡電話,國外就不知道了。”

“哦。”秋雪這才知道,原來林浩軒一直都在調查方雅的死因,只是他選擇的切入點跟自己不一樣,他是從那個發給方雅神秘短信的無號碼的電話查起,而自己則陷入了有關吸血鬼的傳說之中。

“我聽說你今天上午回去了,到家了嗎?”

“是的。”秋雪突然想起一件關鍵的事情,“對了,今天上午,你有沒有用網絡電話給我發短信?”

“沒有啊!我剛纔學會怎麼用——你接到短信了!?”

“是……”林浩軒一下不做聲了,許是被嚇了一跳——他看過那封信,當然知道這個無號碼的短信意味着什麼。沉默片刻,他低聲問道:“短信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秋雪連忙掩飾道,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林浩軒知道自己再往下問也沒用,於是說:“那你自己小心點,等星期一你回學校我們再詳談!”

“好的,再見!”

秋雪剛放下手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它居然又響起來。還是“無號碼”,難道林浩軒有什麼事忘了說了?

“喂?”電話那頭沒有做聲。

秋雪心中一動,忙問:“是浩軒嗎?怎麼不說話?”

還是沒人回答。秋雪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漸變快,她將手機緊貼在耳朵上,仔細聽,好像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呼吸聲。

“你、你到底是誰?”秋雪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

對方還是沒有出聲,但秋雪能感覺到,那個人此刻就在電話旁邊,與自己默默對峙着。他是誰?是不是給周青和方雅發神秘短信的那個“人”?難道,他(她)就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那個一直藏在深處的吸血鬼?

想到這,秋雪的心跳再次提速,但爲了在氣勢上不輸給對方,她醞釀了一下情緒,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一個只會在背後裝神弄鬼的小人,我並不怕你,相反是你怕我,否則你敢不敢將你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秋雪一口氣說完,緊張地等待了數秒鐘,對方終於開口了,但秋雪剛聽見一聲“我”字,後面的話就被突然響起的尖利的嗩吶聲遮掩住了。“喂喂,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秋雪激動地叫起來,但是手機裡只剩下“嘟嘟”的佔線音——電話已經掛了。

秋雪傻傻地舉着手機,這時候,高亢而難聽的嗩吶聲又從窗外飄了進來,不再有停頓,而是一聲高過一聲。

——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