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站在李道玄身後，默默無聞的侍女身上。
就連李世民都露出好奇之色。
他還從見過李道玄對哪個女子如此關心，甚至親自動手爲其削皮，並在大庭廣衆之下遞給對方。
向來都是侍女爲主人削梨，哪有主人爲侍女服務的？
但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那相貌普通的青衣侍女，面對李道玄親自削好的梨子，不僅沒有受寵若驚，反而目光淡然，遲遲沒有動手去接。
李道玄咳嗽一聲，笑道：“青霓，這麼多人看着呢，你也不想讓我丟臉吧，就給我個面子，嘗一嘗如何？”
侍女完全無視衆人的目光，輕輕一嘆，道：“如此，青霓遵命。”
衆目睽睽之下，她拿起梨子咬了一口。
“怎麼樣，甜嗎？”
侍女淡淡道：“尚可，多謝公子。”
李世民神色不變，淡淡道：“還活着嗎？”
此刻這些禮部的官員們低聲議論，聲音中夾雜着一絲驚慌。
不過李世民終究是年少有爲的帝王，他強行壓制住了怒火，冷笑一聲，道：“頡利可汗好大的口氣！”
高全將信件遞給李世民。
“大唐絕不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我大唐的每一寸土地，都不介意被敵人的鮮血染紅！”
他戎馬半生，殺伐無數，君威如海，氣勢之洪烈，讓貢布面色一變，只覺得如刀劍在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李世民面上平靜，道：“哦？吐蕃和突厥相隔萬里，莫非也要結盟？”
“也未必，我看他們是想趁機獅子大張嘴，好從咱們這多要走一些好處！”
他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貢布本以爲這是李世民演給他的戲，但轉念一想又否決了，這種大事必定會迅速傳遍天下，根本無法欺騙。
滿室紅粉，在座羣雄，似乎都比不上自己的小侍女。
就在貢布百思不解時，外面突然傳來急報，八百里加急。
李世民突然長嘆一聲，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灑在了地上，目露傷感之色。
也有人露出擔憂之色，小聲道：“這只是小勝，吉利可汗會不會惱羞成怒？”
“稟陛下，行軍總管李靖大將軍於四日前夜襲惡陽嶺，大獲全勝，斬敵八千，傷敵兩萬，俘虜戰馬、輜重無數，如今正士氣高昂，整軍待命，只待陛下一聲令下，即可繼續揮師北進，直搗陰山！”
李道玄不爲所動，席上宮女舞姿曼妙，輕紗薄裙，他卻全然不看，反而時不時從桌上拿一些精緻的水果和點心，遞給身旁的侍女。
聽到李靖夜襲惡陽嶺，並且大獲全勝的消息，吐蕃的使臣皆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報！！！”
貢布被其一語道破心中所想，頓時覺得手足無措，甚至連面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李世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冷笑道：“怎麼，你想看朕驚慌失措，然後哀求你吐蕃不要發兵？”
傳令兵不知已經跑了幾天幾夜，嘴脣蒼白，髮絲凌亂，眼中滿是血絲，目中卻有股昂揚之氣。
此言一出，殿中的氣氛頓時爲之一肅。
“這……這……”
當年突厥的始畢可汗曾帶領十萬鐵騎南下，殺向雁門關，將隋煬帝給困在了裡面。
“好，好呀，李將軍不愧爲我大唐名將，這一戰真是痛快！”
“啓稟陛下，剛剛在殿上叫囂的那人，已受刑完畢。”
貢布握緊雙拳，身爲使團首領，他卻只能坐視手下的人重傷垂死，何其恥辱。
……
“稟陛下，還有一口氣，已派人送向太醫署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平靜的聲音卻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霸氣。
太極宮的龍氣似是感受到了帝王的怒火，變得更加狂暴，化作無形的威壓，籠罩着衆人。
“呵呵，怕什麼，你看陛下氣定神閒，肯定早就想好了一切對策！”
片刻後，歌舞結束，王波走了進來。
此言一出，羣臣振奮。
貢布問道。
突厥是目前最強大的國家，擁有令人聞風喪膽的騎兵大軍，突厥士兵更是從小就生長在馬背上，勇猛彪悍，弓馬嫺熟。
但如今赫赫威名的突厥人，竟然……被大唐給擊敗了？
他微微挑眉，聲音古井無波，彷彿面對的不是腹背受敵的絕境威脅，而是一片落葉，一粒浮塵。
羣臣俱驚，唯獨李世民穩坐金鑾殿。
“哀哉三軍，壯哉我大唐兒郎，若非他們在惡陽嶺的浴血奮戰，恐怕朕今日真會如你所願。”
……
再想起此次出使的目的，貢布深吸一口氣，突然起身道：“陛下，實不相瞞，這次贊普派我等出使大唐，是因爲收到了一封來自突厥可汗的信。”
“看他們突厥人還敢不敢囂張，還敢不敢再來我大唐劫掠？”
一些吐蕃使臣望着李道玄，眼神中難免露出一絲輕視。
貢布被他的舉止搞得摸不清頭腦。
這些都是禮部的官員，按照規矩，宴請異國使臣，必須要有禮部的官員相伴。
“聽起來不錯，朕要是你，肯定就答應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一些大唐臣子們紛紛露出驚色。
貢布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雙手呈遞道：“此乃原信，信上是吐蕃語，爲了方便您看信，我已經在旁邊翻譯成了漢文，當然，陛下若是不信，也可以找精通吐蕃語的漢人前來翻譯。”
李世民看着信，剛開始還十分淡然，但慢慢的神情開始凝重起來，到最後，甚至涌現出了一絲徹骨的殺意。
貢布一驚，準備好的話竟然一時無法說出口，這大唐天子……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還好吐蕃的使臣將此信帶了過來，看來他們並不想破壞與大唐的盟約。”
雁門四十一座城，不到十日就被突厥大軍攻下了三十九座，可見其兵鋒之盛。
雖然只是小敗，卻也打破了突厥人在近十年來戰無不勝的神話。
“陛下，難道您就不怕惹怒了吉利可汗？”
李世民命他進殿當衆說出軍中急報。
李道玄哈哈一笑，似乎十分開心，
這一幕看得衆人目瞪口呆，戰敗邪佛，天下揚名的太沖真人，竟然對一個侍女如此寵愛，如果對方是絕世美人也就罷了，偏偏她容貌平平無奇，還沒有修行的痕跡。
“那就讓他來。”
就連被灌頂了陽神修爲的年輕番師，都皺起了眉毛，隱約聽見了一聲龍吟。
貢布硬着頭皮道：“陛下，吉利可汗邀請我吐蕃一起發兵攻取大唐，形成南北夾擊之勢，並承諾，在覆滅大唐後，以長江爲界劃分天下，將長江以南的土地，全部送給我吐蕃！”
“一個突厥我們就未必能勝，要是再加上吐蕃，腹背受敵之下，可就糟了！”
貢布心中一凜。
頓了頓，李世民望向那羣吐蕃使臣，目光銳利如劍，竟無一人敢和他對視。
他突然一笑，似是在漫不經心地開玩笑。
“說起魚肉，朕倒是久聞吐蕃的魚肉最是鮮美，說不定哪一天，朕也能馬踏雪山，嘗一嘗那聖湖中的龍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