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百年修得同船渡
東京內城,鎮安坊,天香樓。
李師師剛洗完澡,穿一件單衣,束了腰帶,顯得腰身極細,頭髮溼漉漉的,丫鬟櫻兒正給她擦拭。
“小姐,今天去見他們,有好消息嗎?”櫻兒輕聲問,手上動作同樣輕柔。
“李綱要保宋,浪子丞相李邦彥要滅宋,李長晝說要去臨安西湖踏春。”
“西湖踏春?”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李師師將腦袋枕在右手上,這麼微微一偏,稍稍露出左肩的雪白。
“要不是道君當初被上清宮的林靈素慫恿,打壓佛教,陷入道佛之爭,大宋怎麼會有今日之劫,道君也不會這麼久沒來了。”櫻兒說着,手上動作跟着停下來。
李師師一陣心煩意亂,她略顯無力地閉上眼睛,柔聲道:“你下去吧。”
“小姐您的頭髮還——”
東海。
“價值遊戲隨便一個活動,就要滅掉數十顆星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生命體,你覺得祂會在乎地球上的兩個菩薩、羅漢是好是壞嗎?”李長晝問她。
“下去。”李師師的聲音依舊輕柔,櫻兒卻不敢再反駁。
感受着手心的溫暖與柔膩,兩人對視,都微微一笑。
一句話說完時,整隻青鳥都化成了清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件專門用於享受的道具。
“等等,第一句是什麼來着?”
李長晝唱得更投入,邊唱,邊指指點點,一副唱戲的樣子,哄兩人開心。
李長晝用筷子敲酒盅,聲音清脆,雖然簡單,但別有韻味。
記憶涌上來,李長晝盯着楊清嵐的雙眼,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呼吸粗重起來。
柳永的《鳳棲梧》,歌聲婉約,用情至深,唱時,她雙眼出神地望着窗外天空。
不等她落地,李長晝伸手接住她,將她公主抱在懷裡。
“你的表情就像聽了‘穿過縣境上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還不知道書名是《雪國》一樣。”楊清嵐說。
小時候沒什麼娛樂,大屁股電視裡放的《新白娘子傳奇》,李淺夏每天都提前五分鐘守在電視機前。
“我們聯手一個一個清理過去吧,”楊清嵐說,“這原本也是佛道之戰,是全體道教與佛教之間的戰鬥。”
“那就是斷橋吧?”李淺夏眼睛看着艙外,手上將蟹黃沾了醋,一口咬進嘴裡。
李長晝搖頭:“我早對這些事情沒了興趣。”
“來了一個也別想跑,”李長晝興致正高,“你先坐下來喝兩杯,淺夏之後就輪到你了。”
“嗯。”
空濛山色、瀲灩水波,岸邊垂柳依依,如湖邊洗漱的青衣女子,偶爾有誰家的風箏落在上面。
“哦哦哦,我知道了!”李淺夏放下手裡螃蟹,“哥,你給我伴奏。”
這雷霆一擊,足以將東京……
身邊全是宋徽宗的東西,她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周邦彥。
“是比你哥那個恰當。”楊清嵐笑道。
“你知道不動法羅漢和降魔羅漢在哪兒嗎?先把知道在哪兒的濟公活捉,再想辦法找其他人。”
李長晝不但沒有因爲兩人目標相同而壓力減輕,反而更加擔憂。
“對。”李長晝笑道,“就像手遊一樣,每一個充值的玩家都是股東。”
“不管她。”
李長晝放下筷子,拍打着膝蓋就啊啊啊地開唱,李淺夏笑得靠着楊清嵐身上,如果不是手裡拿着螃蟹,一定抱住她了。
“第一個目標是濟公嗎?”李淺夏問,“哥,你有三個任務目標,我看還是先幫你?”
“是。”
“這裡就是姑射山。”楊清嵐說。
李長晝走出來,步伐從容,大袖翩翩。
“我和你一起。”楊清嵐牽住他手。
李淺夏是西湖羣山的人仙之一,進入遊戲,剛睜開眼,就在討論佛道之戰的會議上,直到現在纔回到自己的洞府。
李師師走到烏木桌前,背對李長晝,解開裙子,趴在桌上。
“嗯哼,”李淺夏清了一下喉嚨,“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呃,那個。”
李長晝沒解釋,直接對李淺夏說:“淺夏,我和清嵐唱了,輪到你了。”
“等等!”李淺夏把洞府內能帶走的全帶走,雖然不一定兌換,但也能在任務裡用用。
現在李淺夏的目標也是觀音,這說明任務極其兇險。
雖然想做辣妹,心卻是善良溫柔的,李長晝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我明白,也不會手下留情,”李淺夏說,“只是希望好人有好報。”
“淺夏?”楊清嵐歪頭問。
可惜,物是人非,長大的她想成爲辣妹(也僅限於嘴上說說),早就忘了那個白色蚊帳加身的自己。
仔細一看,這些山分明是一座座島嶼。
李淺夏撇嘴。
那些貴族豪民的遊船上,都有歌女在唱小曲。
揹包欄裡的「雪山水壺」取走又放入。
“那我和瑤姐其實離得不遠啊。”李淺夏道。
李長晝全身戒備,五行真刀蓄勢待發,情緒掌控、降龍伏虎、后羿射日拳作爲後手,以餓鬼道、巨鯤爲防備。
李長晝心突突直跳,他笑道:“那我是遇見姑射神女了?”
楊清嵐一隻手勾住他的脖頸,另一隻手挽了一下鬢角:“我還以爲……”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伱要給我安檢呢。”
“合唱。”李長晝滿臉笑意地看着她。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煙……不知道能不能在斷橋遇見白素貞和小青。”李淺夏哼着歌期待道。
櫻兒退下,李師師獨自閉眼休息了一會兒,什麼也不想去想。
李長晝嘆氣。
心滿意足的李長晝說:“好了,閒話少說,接下來去找瑤池,找到她之後,我們一起去靈隱寺。”
李長晝看了她一眼:“不管能不能遇見,別做多餘的事情。”
李長晝擡起頭,頭頂是一顆杏樹,楊清嵐坐在一根枝椏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李師師沉默片刻,緩緩起身,她慢步走向烏木桌。
“……我感受到我們兄妹之間的差距了,兩個羅漢。”李淺夏還挺會苦中作樂。
“嗯,”李淺夏點頭,“剛纔那些人開會的時候,說是爲了更多的氣機,我想了想,大概就是氣輝的開採權吧,爲了這個,要麼遠走其他星球,要麼只有加入佛道之戰,拼個你死我活。”
“《青城山下白素貞》,今天就是白素貞系列,唱!”
“笨。”哥哥永遠走在安慰和嘲諷妹妹的第一線。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李師師全身發緊,她按住琴絃,笑道:“教坊之曲,不過唱唱罷了。”
李淺夏擺出收尾的姿態:“渡~我素貞出凡塵,嗨呀嗨嗨喲嗨喲嗨嗨喲,渡我素貞……”
“有緣……千里來相會~”輪到楊清嵐唱的時候,她笑得氣還沒喘勻。
她又吸了一口蟹蓋,這才意猶未盡地開始吃肉。
活捉比殺掉難,但四人一起出手,應該不成問題——如果殺掉,楊清嵐就必須返回列車。
之前從她身上感應到的殺氣,是因爲這個?原本的不夜城城主對她用強了?
沒聽見李長晝的腳步聲,李師師又撩了一下上衣下襬,細腰圓臀露了出來。
還有一條清蒸的鱸魚,李長晝正用筷子吃着魚尾上的肉。
她身穿白綾素裙,胸前是白色爲底、繡有白杏的抹胸,胸脯圓潤,宛如天仙般的美貌。
小船雖小,卻很精緻乾淨,還配有各種吃的。
李師師素手拂過《大觀茶論》,坐了下來,雙手放在琴絃上。
“……”
楊清嵐笑了一下:“好啊,就唱《渡情》。”
蛇跗琴邊上放了一本《大觀茶論》,選紙、用料、裝幀、插畫無一不上乘和精美,但真正尊貴的,是上面蓋着皇帝寶印璽。
“我是殺掉濟公和尚。”楊清嵐說。
“說到這個就來氣,”李淺夏說,“要我殺掉觀音娘娘!”
“……你比她恰當。”楊清嵐像是看見老公手持掃把表演劍法,臉上寫滿了無奈,還要配合說‘帥帥帥’。
“那城主來妾身這裡是爲了什麼?”
“嗯?”李淺夏看着他。
“姑娘也有思念之苦?”
“與其不管她,不如你早點嫁給我,這樣她自己就會迴避了。”李長晝將她放下。
雙手撥動琴絃,她輕聲唱道:“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她學會白素貞釋放法術的手勢,還把白色蚊帳裹在身上,有時候還扭在牀上想象自己是一條蛇。
如果殺掉觀音的玩家只有他一個人,那證明:要麼地仙與人仙之間差距沒那麼大,要麼觀音出了問題。
他走過李師師,來至窗前,俯瞰着東京,嘆道:“要不了一年,這繁華就會破滅,一隻老鼠都能賣十幾個大錢,皇帝被俘,妃子宮女被辱,你的任務也完成了。”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她宰了。”李長晝對楊清嵐說。
“我總覺得,”李長晝沉吟道,“我們是不是都上了價值遊戲的當?”
青鳥在洞府內飛了一圈,盤旋在三人頭頂,有清光灑落:“我在臨安西湖邊的六和塔。”
楊清嵐一笑:“你是不是想說,自然能調動過去的所有力量,讓那些神明、仙人寂滅,是通過我們玩家的手?”
“忘詞了?”瑤池笑道。
李長晝轉過身,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李師師:“你應該比我清楚。”
“你這個比喻根本不恰當,”李淺夏嫌棄道,“應該說像言情小說,正是因爲有訂閱的粉絲,書才能一章一章地寫下去,男女主才能走到一起。”
“我唱什麼?”李淺夏嘴角都是蟹黃,手上全是醋。
“具體任務內容是什麼?”李長晝喝了一口妹妹洞府的山泉水,從一系列的刺激中穩住心情。
用一枚銀幣僱了一羣正在踢鍵子的小孩,讓他們去給瑤池送信後,李長晝和兩位美貌少女坐在艙內,吃着螃蟹,喝着酒,欣賞西湖美景。
“你呢?”楊清嵐問他。
三人架雲趕往西湖。
“我只要一個簽名總可以吧?”
“什麼輪到我?”瑤池笑着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楊清嵐懷抱仙子如意,李長晝手中翠蜂劍變換成一件件戾氣十足的殺器。
“這臨安果然是宋朝下個國都,都往這裡跑。”李長晝說。
李淺夏忽然擡頭,她敞開洞府法陣,一隻青鳥飛進來。
過了許久,她站起身,走到琴邊,琴身黑沉,古色古香,是當初宋徽宗送她的宮中至尊樂寶蛇跗琴。
李長晝準備離開,恰好楊清嵐通過「生死相隨」傳來感應,他迴應了之後,被傳了過去。
這是做什麼?看着李師師修長瑩白的雙腿,李長晝猝不及防。
一般修行者眼裡,三人就像普通出來踏青的遊客,因爲沒了法力,楊清嵐和李淺夏沒辦法隱藏容貌,李長晝乾脆將翠蜂劍隨機成一艘小船。
“不動法羅漢、降魔羅漢、觀音。”
到了西湖上方,三人隱蔽身形,又把法力收起,變成神意。
楊清嵐抿嘴一笑,飄然而下。
好不容易唱完,沒了法力的兩人已經笑得肚子痛了。
“你是誰老婆?”李長晝問她。
“到我的手裡,就算是姑射神女,也要給我做老婆。”他笑道。
淡紫色的背子,薄如蟬翼、繡蓮花的抹胸,如同白紗、繡有祥雲的長裙,再加上一頭白髮,宛如天宮來的紫衣仙姬。
“城主支持李邦彥?”李師師好奇道。
李長晝站在一座山上,四周還是山,山與山之間有石階、石洞、涼亭、古鬆,仙鶴翱翔於雲霧之間,時而能看見游龍嬉戲。
湖面上游船來來往往,東京就要淪落,遊船上歌聲笑聲卻絡繹不絕。
“你不是會唱歌嗎?”楊清嵐一根一根地吃着蟹腿肉,姿態優雅從容,她笑着對李長晝說,“你給我們兩個唱首小曲聽聽。”
但她連彈奏他的詞曲都不敢。
“這個遊戲真反人類,”李淺夏嘆氣,“觀音和濟公都是好菩薩、好羅漢啊。”
“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虛空睜開眼,李淺夏偷偷摸摸的聲音從對面傳來:“二狗,二狗,這裡是大美女,收到請回答。”
“嗯——,我考慮考慮。”
“好開心啊。”瑤池掀開簾子走進來。
西湖果然遊人如織。
“走吧。”楊清嵐起身。
公螃蟹,膏有些粘牙,非常美味。
“敢問四位高人是誰?”艙外的聲音打斷歌聲。
四人對視一眼,李長晝掀開簾子,一艘烏蓬小船上,立着一白一青兩道身影。
“白素貞!小青!”李淺夏叫道。
青色身影一閃,手中劍光如電,朝李淺夏眉心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