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紫竹林,夜風穿林打葉,呼呼作響。
“竟然還引出了東璃的刺客?”一名女子問了一聲,語氣之中滿是疑惑和驚訝,“沒想到這個假皇帝還有些頭腦。”
一旁的男子負手而立,輕笑一聲,嗓音冷冷道:“何止是有些頭腦,應該說是很聰明纔對,不僅僅是聰明,而且有膽識。”
女子頷首,“確是如此,看來這一次他們找來了一個強勁的對手,我們得小心纔是。”
聞聲,男子不由回身向她看來,頓了頓道:“你所說的他們,指的是誰?”
女子一愣,正想着要怎麼回答,男子便又開口了,“夜泠,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得如何了?”
這女子正是慕家二小姐慕夜泠,聽男子所問,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搖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沒有查出什麼,不過公子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查明的……”
男子的嗓音邪魅幽冷,輕笑一聲搖搖頭道:“罷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事情上,這些天在肆意閣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怕你早已經忘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慕夜泠驟然一驚,變了臉色,面無表情地看着男子,“公子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是我慕夜泠貪圖享受和安逸,不知作爲?”
說着她不由冷呵一聲,垂首道:“景大公子,你我相識這麼久,沒想到我在你心中會是這樣的人。是,我現在確實是住在肆意閣,我與蕭意樓有交情,那是因爲他此番前往兗州,在慕門住了一個多月,我與他日日相見,這份交情總是在的。再者,此番我是頂替華央前來,而華央之前是隨蕭意樓回京的,更何況爺爺的手書裡也明確提到過蕭意樓,難道我不應該先去見見他嗎?而他不管是出於對我身份的考慮,又或者是念着這份交情,留我一個無處可去的姑娘家住下,難道也有錯嗎?”
景大公子景陌靜靜地聽她說完,挑眉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些,我只是想問你一句……”
他頓了頓,突然上前一步來湊到慕夜泠耳邊,幽幽道:“你對蕭意樓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
慕夜泠渾身一震,僵着臉不說話,良久,她深吸一口氣,“像蕭意樓這樣的男子,是個女人都會動心。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和他一直都保持着普通朋友的關係,你既然對我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也該知道從我住進肆意閣到現在,和他只見過一面。”
景陌輕輕搖頭,“見過幾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你能記住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你該明白,沒有你們,我一樣可以找到別的更順手合心的合作之人,說到底,不過是念在令堂與家父有這一份交情的份上。”
說着,他回身去看慕夜泠,只見她低垂的雙手緊緊握着,神色憤恨,卻是強忍着不讓自己發作,那倔強的模樣讓人看了忍不住一陣心疼。
縱然他一直都對這個女子沒有特別的好感,可是說不出爲何,看到她難過的樣子,他的心裡終究是有些不忍。
“罷了。”他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今天是我說話不中聽,你權當什麼都沒有聽到好了,至於今後,你做你該做的事,說你該說的消息,那便一切都好。”
慕夜泠擡眼,冷睇了他一眼,轉過身去道:“你想知道什麼?”
景陌勾起嘴角詭譎一笑,“肆意閣的真面目。”
慕夜泠一怔,回身瞪着眼睛看他,神色間有一絲疑惑,“什麼意思?”
景陌澹澹道:“你當真以爲肆意閣只是一個簡單的教坊?”
慕夜泠皺了皺眉,垂首故作沉思片刻,疑惑道:“公子的意思是,肆意閣並非只是簡單的舞樂教坊,舞樂教坊只是表面上掩人耳目的幌子?”
“你和蕭意樓既是相識,應該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以你之見,他會平白無故地在洛城這麼重要的地方設一個教坊,只是爲了供人娛樂?”頓了頓,他回身看着慕夜泠,眼角笑意清冷,“他蕭意樓又何嘗是那種一心想着娛樂的人?”
慕夜泠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公子的意思,看來公子一直都在懷疑肆意閣,既然如此,那公子爲什麼不派人去查?”
景陌輕呵一聲,“肆意閣既然是蕭意樓的地盤,你以爲想要無聲無息地派一個人進去,不僅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隱藏身份,更要調查到有用的消息,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景陌雖然並不喜歡蕭意樓,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有能耐,手下帶出來的那一批人亦是個個身手了得。”
說着,他擡眼想慕夜泠看去,眸色難得沒有那麼冰冷,“總之,你現在在肆意閣,一切都要多加小心,等時間久了,你自然就會明白他們是一羣什麼樣的人。”
慕夜泠微微愣了愣,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景陌是個怎麼的人,她心裡在瞭解不過。
景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邪魅冷笑,轉過身去,“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父親曾提到過我有個妹妹,雖然他只是隨口一說,不過我始終相信,我確實有這樣一個妹妹存在,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跟你差不多年紀了。”
慕夜泠心下一驚,有些愕然地看着景陌,“你竟然會告訴我這些?”
景陌換出他一貫的漠然神色,淡淡道:“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告訴任何人,你也不必記在心裡。”
頓了頓,他擡眼看了看四周,“你出來很長時間了,儘快回去吧,太久了,他們一定會有所懷疑。”
慕夜泠點點頭,轉身欲走,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朝着不遠處看了一眼,“那兩個跟着來的怎麼處理?”
景陌冷哼一聲,“既然來了,那就總得留下點什麼。你儘管走吧,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
慕夜泠有些猶豫,“公子,我們這麼做只怕會打草驚蛇。”
“蕭意樓本就是一條被驚醒的毒蛇,你動不動,他都早已經察覺一切,你當真以爲他派來的這兩個人是爲了跟蹤你?”
慕夜泠凝眉想了想,“公子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我會與你們見面,派個人跟着,只是爲了做做樣子,讓我放鬆戒備和警惕?”
景陌輕笑,“有沒有這些人跟着,他都會知道你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我今天便證明給你看。”
話音落,他突然眸色一寒,揚手一揮,只聽得不遠處傳來兩聲悶哼,跟着慕夜泠而來的兩人已經瞬間斃命。
“你……”慕夜泠瞪了瞪眼看他,“你這麼做,我回去了怎麼交待?”
“什麼都不用交待,因爲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跟着你。”說着,他冷冷一笑,走到慕夜泠面前替她理了理衣領,“別忘了把我想要的消息帶出來,越多越好。”
說罷,他轉身離去,走出兩步之後,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停下回身看着慕夜泠,“對了,對於你的妹妹慕華央的死,大月朝中已經處理了,對於慕華央的追封和獎賞已經送去了兗州,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爲了大月而死。”
提到慕華央,慕夜泠的臉色不由冷了下去,側過身去想了想,道:“人都已經死了,還追封她有何用?”
景陌笑了笑,“永遠不要去和一個死人鬥,除非,你也是個死人。再說,區區一個縣主的名頭,也不值得你去在乎。”
慕夜泠緊緊抿了抿脣,不點頭也不要搖頭,沉吟半晌才緩緩點頭道:“我明白。”
景陌似乎並不在意她是真的明白,還是隻是一時的敷衍,挑了挑眉看了她兩眼,轉過身去走出幾步,霍地身形一晃,掠身而起,消失在林子裡。
見狀,慕夜泠四下裡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再緊跟着,便擡腳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新皇回朝,登基大典和祭天大典順利進行,不僅如此,新皇還在祭天大典上設計,引出了東璃的刺客,可見其有勇有謀,遇事冷靜,僅是這一點就讓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朝臣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第一次早朝,礙於各種原因,朝臣並沒有多加爲難,雖然景晟一行人還有心緊抓着不放,卻被一些人從中巧妙化解了。
縱然蕭意樓和風萬鈞並沒有出手,這早朝之上也沒有人能傷得了華央。
朝臣退散後,華央在士季安的陪同下朝着紫宸殿走去,只是,她顯然有心事,神色略有些凝重,腳步徐緩,垂首想着什麼。
士季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道:“皇上可是在想方纔在宣政殿的早朝上替您說話的人?”
華央倒也不隱瞞,側身看了士季安一眼,點點頭道:“太傅大人和那邊朕倒是不奇怪,畢竟朕自從回朝以後,與他們接觸得多,朕坐上這個位子,也是因爲他們的支持,可是那位柳大人和王大人……”
士季安輕輕笑了笑,道:“這幾位都是近年入朝爲官的,最久的也只有七年,皇上不熟悉也不怪,如果皇上知道昨兒他們都見了誰,也許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