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下了牀,走到案前拿出那幅畫像打開仔細看着,雙手竟是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一連兩天,華央的臉色和行爲都頗爲異常,將自己關在藏書閣裡翻閱資料,幾乎是任何人來了都不見,直到第二天辦傍晚,她派人請了徐平入宮,閉門談了一會兒,又叫來士季安問了些什麼。
看着她兩天沒有露出笑臉,丹琴不由擔憂,問前來巡邏的寧九道:“寧統領,你可知皇上這是怎麼了?怎的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寧九皺皺眉,搖頭道:“你都不知,我又怎知?”
頓了頓,又道:“明天我去問問將軍,若還有一個人知道皇上的心思,那應該就是將軍了。”
說話間,一隊禁衛走過來行禮道:“稟統領,四周並無異樣。”
“嗯。”寧九頷首,“繼續巡視,告訴今夜當值的人,萬不可有絲毫的馬虎大意,決不可讓刺客有機會進得了大明宮第二次。”
“是!”幾人應了一聲,轉身朝着各個方向走去。
寧九定定地看了紫宸殿的殿門一眼,遲疑了一下,緩步離開,剛剛出了宮門走出沒幾步,他突然皺眉,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側耳聽了聽,而後回身掃了一圈,神色警惕起來,提氣運功,折回身足不點地地朝着紫宸殿掠去。
“統領……”四周巡邏的禁衛顯然也察覺了異樣,跟了上來,寧九朝着四周掃了一眼,冷聲喝道:“追,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是!”幾人聞言,立刻向四周散開。
黑暗中,一抹黑影冷冷一笑,眼底掠過一抹不屑之色,一個旋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羣禁衛軍找了一大圈卻一無所獲,方纔出現的那個人像是蒸發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他的影子。
寧九的臉色越發地難看,四周看了看,最終目光一沉,落在殿門上,稍稍猶豫了一下,他上前去輕敲了敲門。
殿內傳出華央冷然的嗓音:“何人?”
“皇上,是臣,寧九。”
“什麼事?”
“臣……沒什麼事,就是想確認一下皇上的安危。”
門“吱呀”一聲打開,華央一襲輕便袍子,面無表情地看了寧九一眼,“確認朕的安危?怎麼,難道大明宮中有危險存在?”
寧九後退一步,垂首行禮道:“是臣心中不安,近來有些草木皆兵,驚擾了皇上歇息,望皇上恕罪,臣也是……”
說着,他看了看華央身後空蕩蕩的寢殿,“皇上,您的身邊總該留個人照顧着。”
華央想也不想便拒絕道:“不必,朕習慣一個人待着,多一個人,朕睡不安寧。”
無奈,寧九隻能垂首道:“是,既如此,那臣就多加派人手,守住外面。”
“好,有勞寧統領。”說罷,她揮揮手,轉過身去朝着內殿走去,邊走邊道:“把門關上。”
寧九無奈搖搖頭照做,又沉着臉色吩咐了身邊的禁衛幾句,這才轉身向外面走去。
聽着門外的腳步聲都漸漸遠了,華央這才瞥了一眼一旁的屏風,冷聲道:“人都已經走了,出來吧。”
話音落,一襲黑影從屏風後緩步走出,輕輕擊掌,看向華央的眼神帶着一抹讚許之色,“皇上真是好膽色,竟然會允許一個刺客這麼光明正大地潛入您這寢宮,而且還將身邊的禁衛都支走了,嘖嘖……臣這一時還真琢磨不透您這麼做的用意。”
“是嗎?”華央清冷一笑,“你若是不知,就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找朕了。說罷,你想和朕談些什麼,景少卿。”
“呵呵……”黑衣人輕輕笑了兩聲,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白皙妖冶的俊容,只見他挑眉衝着華央笑着點了點頭,幽幽道:“皇上真是好眼力。”
華央輕呵一聲,道:“非朕好眼力,而是景少卿這種眼神實在不多見,朕見過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是嗎?”景陌笑得幽冷,“這麼說來,皇上早就知道那晚在御藥房與您交手的人,就是臣?”
提及御藥房,華央眸色一沉,下意識地握了握拳,果然,他是有備且有目的而來。
“景少卿說什麼,朕聽不懂。”
“皇上不必緊張,臣沒有惡意,臣只是覺得那天皇上的招數和武功套路頗爲怪異,臣見所未見,心中不免好奇,所以纔想着尋了機會,再來向皇上討教一番。”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上前一步來,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皇上放心,既然你不願讓蕭將軍知道這件事,那臣……自然也會替皇上保守這個秘密。”
聞言,華央神色霍地一冷,他這是……在威脅她?可偏偏,她無可反駁,他這一開口,便似扼住了她的要害和命門,畢竟,她也不想讓蕭意樓知道她曾夜探御藥房的事情,她不想這件事給他們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困擾。
“景少卿……”華央的語氣和臉色都冷了下去,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模樣很是好看,而且與蕭意樓和風若宸都不同,他二人是深沉幽譎,而眼前這人,是妖,是媚,是俊美,更重要的是那一抹溢於眼角眉梢的陰冷。
這股陰冷,也許只有對他有所瞭解的人才能看得透。
“皇上有何吩咐?”
“朕不喜歡你用這種語氣和朕說話。”華央說着後退一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過,你既是想要討教那日的招式和套路,朕倒是不介意再給你演示一遍。”
話音落,她腳步驟然移動,快得驚人,手掌輕輕翻轉,轉眼已經到了景陌面前。
對於她這般的速度,景陌顯然稍稍吃了一驚,沒想到不到一月時間,她的武功竟然精進了這麼多,別的不說,就說這出招的速度就遠比那時快了很多。
他不由收起來玩鬧心態,神色變得認真,側身避開華央的那一掌,後退兩步,狹長眉峰微微擰起,目光落在華央的臉上。
出乎他的預料,華央沒有絲毫的緊張或者不安,倒是一臉坦然,坦然自若,每一招都出得很穩也很準,若非他的速度向來比常人快,有幾招他甚至很難躲過。
“你是誰?”他突然出手,一把握住華央的手腕,湊近她面前看着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你不是風蕭逸,教風蕭逸武功的幾位師父根本沒有人會這種怪異的武功套路和招數,你的武功套路和內息與風蕭逸完全不同,你不是他。”
“是嗎?”華央挑眉笑得冷冽,似乎早已料到景陌會有此反應,被他握住的手腕突然靈活地一縮,竟似柔弱無骨般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身形一轉,揚手抽出一旁劍架上的長劍,劍身輕鳴一聲,在空中繞了一圈,劍尖直指景陌,“那你看看這兩招如何。”
話音落,劍勢起,劍尖輕輕一挑,向前刺去。
從開始到現在,景陌都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一直在努力閃避,他意在看透華央的招數,華央便給他看,這會兒看到她使出的兩招劍招,不由得蹙了蹙眉。
就在他沉吟之時,忽的只覺眼前一道寒光一閃,劍刃在距離自己的脖頸只有三寸遠處停了下來,而後華央幽冷一笑,道:“景少卿,你走神了。”
景陌垂眼,看了看面前的劍,不驚不懼,反倒笑了出來,點頭道:“是,臣走神了,臣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會用風蕭逸所學的劍招,這些劍招可是從不外傳的,不知是何人教給你的?”
“笑話。”華央咬死不認,“朕就是風蕭逸,爲何要別人來教?對了,這些劍招是當年陸師父教給朕的,朕在外的這些年險些就忘記了,好在回宮之後安定了下來,又漸漸地一點一點都想起來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饒有興致地看着景陌,“倒是景少卿你,讓朕失望了,朕本以爲,十年不見,再會面時你會給朕一個驚喜,只可惜你給朕的,只有驚而無喜。”
景陌輕呵一聲,搖了搖頭,“你不認也罷,畢竟如今你是皇上身份,我是臣子,自然奈何不得你,不過……”
他突然笑了一聲,微微挑眉瞥了華央一眼,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和寒魅讓華央心下一凜,頓覺不妙,還沒來得及多想,他便身形一閃,避開劍鋒,揚手朝着她襲來。
華央側身避開,再回身才驚覺他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長劍,只見他一把捏住她的劍刃,看似清瘦的模樣,力氣卻大得驚人,華央感覺到他運氣調息,意在奪走那柄劍,偏得自己就弱在了這一點上,與一個已經修習內息二十多年的男子根本沒有可比性,只不過轉眼間,劍便落入了景陌手中。
景陌長劍在手,根本不給華央喘息的機會,一轉身便擡手一劍刺來,華央向後連連退了幾步,終是退無可退,別開頭一躲,劍尖從她的發間挑過,華央心下霍地一凜,就在劍尖挑落束髮玉笄和發冠的同時,一把抓住手邊的簾帳扯了下來,向着四周的火燭打去。
“當”的一聲輕響,玉笄及發冠落地的同時,內殿的火燭也被悉數打滅,而後華央身形一閃,避到了簾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