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印證了華央心中的猜想,她緩緩點了點頭,“他這麼做的原因和目的我能明白,那你呢?你爲什麼要這樣?”
風若宸擡眼看了看外面的四周,輕輕笑了笑,笑意頗有些無奈,他緩步走到門前,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喃喃道:“每個人活着都是有目的的,他要找到他想要的證據,而我,也有我想要保護的東西。”
華央心下一凜,道:“景家?”
風若宸淺笑,雖然沒有說什麼,卻已然是默認,“他畢竟,是我的舅舅,親舅舅。”
華央穩住心神,緩緩點了點頭,嗓音漸漸平穩沉斂了下來,“你說得對,他是你的舅舅,不管在別人眼中他們是怎麼樣的人,他始終都是你的親人,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在做的其實是平衡景家和天策府之間的關係。”
風若宸垂首斂眸,沒有應聲。
華央問道:“不累嗎?”
風若宸道:“只要活着,就沒有不累的,你說呢?”
華央輕呵一聲,點了點頭,“也是,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是,他是,我也是。”
說着,她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走過去拿起那捲畫軸打開,對照着風若宸的臉看了看,“果真很像,若是有人將你們認錯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風若宸接過畫像看了兩眼,突然側身看了看華央,眉宇間有一絲遲疑,猶豫了一下,這纔開口問道:“你……和他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華央被問得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風若宸,“啊?”
“怎麼?”風若宸面上露出不解,“你和他……不是嗎?”
華央遲疑了一下,失笑道:“你以爲是嗎?”
風若宸道:“如若不是,又有誰會願意爲了他而以身犯險?再者,那天晚上他的表情和反應是難得一見的可怕,他回來六年多,這段時間內一直都對自己的情緒拿捏地很穩,很少會失控,可是那天晚上我一看到他,就會有一種錯覺,他會殺人,只要下毒的人在面前,他真的會殺人的。六年多,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種神情。”
不知爲何,華央聽了只覺心底一陣欣喜,那天晚上她中了毒,根本無暇去顧及他們的反應,她想的只是儘快解毒,所以在蕭意樓提出要替她解毒的時候,她也沒有想到那麼多,而現在聽了風若宸所言,再冷靜下來細細想了想,似乎那天晚上的蕭意樓反應確實有些奇怪。
儘管她面上故作冷靜淡然,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微微揚起,浮上一抹微笑,見狀,風若宸瞭然地點點頭,笑道:“我明白了。”
見華央看來,他繼續道:“你放心,不該說的我多一個字也不會說,今天晚上的事就是你和我之間的一個秘密,如何?”
華央凝眉沉吟半晌,緩緩點了點頭,“好,過了今晚,你我權當今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還是輔政王風若宸,我還是你的四弟風蕭逸,也就是說,一切都還是回到原來的樣子,我不會問你景家要怎麼對付蕭意樓,同樣也不會告訴你,蕭意樓會做些什麼。如你所言,你有你要保護的人,而我也有我要保護的人。”
見風若宸頷首,她便擡起手舉到他面前,風若宸會意,輕輕一笑,擡手與她擊掌爲證,而後華央輕嘆一聲,道:“謝謝你,謝謝你信任我。”
風若宸搖頭,“若要說謝,應該是我謝謝你,畢竟你救了我兩命。”
華央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着裡面走去。
風若宸盯着她的背影定定看了片刻,突然出聲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華央想了想,挑眉一笑,道:“華央。”
“華央……”風若宸輕輕唸叨着,“華光破曉,殺滅未央。”
華央聞之愣了一下,繼而彎眉笑開,“謝謝,我喜歡這個解釋。”
風若宸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看着她走進裡面,而後彎起嘴角幽幽笑開。
“華央……”他輕輕唸叨着這個名字,而後轉過身去,緩緩地一步一步離開,就像他們約定好的那樣,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還是原樣。
可是他心裡明白,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比如,他認識了一位性格獨特的姑娘,她叫華央。
今晚是上元節,街上很是熱鬧,到處都是放花燈的,還有龍燈隊與舞獅隊在城中來回表演,到沿街的商戶門上獻賀,好不熱鬧。
蕭意樓站在蓬萊客的二樓,臨窗遠眺,目所及處皆是一派歡騰。
“主上。”池和嶽快步走來,行了一禮,遞上一封密函,神色有些凝重,“這是剛剛攔截下來的。”
蕭意樓接在手中摩挲了一番,送到鼻子前聞了聞,道:“蘭香墨,這種香味倒很像是兗州慕門的人用的那種。”
池和嶽連連點頭,“主上果然好記性,確實是兗州來的信,只不過不是給將軍或者央央姑娘的,而是給慕二小姐的。”
聞言,蕭意樓眸色一沉,擡手拆開了密函大致掃了一圈,神色冷了下去,“有人知道了?”
池和嶽“嗯”了一聲,“這人從慕門一出來,我們留在那邊的人就跟了上去,想看着他究竟是要把信送給誰的,結果那送心之人心虛,一路上不但努力避開我們的人,還想方設法除掉他們,因爲情況不明,我們的人沒敢下狠手,投鼠忌器,傷了一人,便立刻傳信回京,讓京中的人多加留意,在此人入城之前將他截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有些擔憂地看着蕭意樓,“主上,這二夫人知道了這事,她會不會……”
“她不會告訴慕門的人。”蕭意樓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她一心想要除掉央央,若是讓慕門的人知道央央還活着,以央央如今在老門主心中的地位,她再想要下手就難了,所以眼下她唯一的法子就是悄悄告知慕夜泠,讓慕夜泠查清此事並下手。”
池和嶽點了點頭,道:“這麼說,我們只要把慕二小姐這邊看死了,暫時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蕭意樓沒有應聲,眉峰蹙攏,似乎在思考什麼,良久,他微微頷首,沉聲問道:“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池和嶽心下頓時打了個激靈,想了想道:“那位的行蹤已經確定了,只是我們的人暫時還沒辦法靠近她,只要一跟她碰了面,把主上的意思告訴她,相信她一定會趕到洛城來的……”
“慕修的事情呢?”
“這個……”池和嶽有些躊躇,道:“那畢竟是個死了十多年的人,要查他的事情得一步步來,現在基本已經確定慕二小姐以及央央姑娘出生前後的那一年他的蹤跡,接下來再查他和哪些人接觸過,尤其是女子,應該就方便多了。”
難得蕭意樓沒有丟一記白眼給他,而是微微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道:“慕夜泠近來有什麼動靜?”
池和嶽忙道:“屬下已經親自出面明着暗着給她暗示了很多遍,這慕二小姐一開始還裝傻,後來實在沒辦法了,便允口,說過些日子其母生辰,等把手裡的事情收拾一番就回兗州去。”
卓素從身後走來,輕呵一聲,笑道:“池叔好能耐,連那個慕二小姐都能勸走,改天我要向你學習學習。”
話音落,蕭意樓霍地轉身一記冷眼掃來,卓素連忙捂住嘴,突然又似想到了什麼,道:“對了將軍,那個……宮裡來人了。”
“宮裡?”蕭意樓眉峰一擰。
“嗯,是大明宮的人。”
“說什麼?”
“說今晚是上元節,請將軍進宮……過節?”說出最後兩個字,卓素自己都有些不確認,撓了撓頭,疑惑地看着蕭意樓,“皇上這是請將軍進宮去過節?”
說着,忍不住低頭笑出聲來。
池和嶽敲了敲他的腦袋,“你笑什麼?”
卓素憋着笑道:“池叔或是不知,這皇上和咱們將軍,這……”話未說完,他已經感覺到蕭意樓那冷到骨子裡的目光,便收聲不言了,留池和嶽自己意會去了。
蕭意樓掃了一眼又好奇又想笑的幾人,面色清冷,對池和嶽道:“你那邊儘量加快速度,越快越好。”
“是。”池和嶽連連點頭,“既然央央姑……哦不,皇上請將軍入宮過節,那沒別的事,屬下就先行回去了,今晚這肆意閣忙得很。”
蕭意樓面無表情地揮揮手,“去吧。”
待池和嶽一走,便又冷冷睇了卓素一眼,卓素緊緊低着頭裝作不知,跟在他身後下了樓去,剛剛走出兩步,他又道:“對了,皇上還說,讓將軍把昭王殿下和連姑娘一起叫上。”
蕭意樓停下腳步,瞪了他一眼,“以後一次說完。”說着,轉身朝着連府的方向走去。
尚未走進紫宸殿,就聽到一陣咯咯的清脆笑聲,風萬鈞跟着笑了笑,側身對連千月道:“這一定是如鳶,四哥真是太寵着她了,這紫宸殿內也容她如此放肆喧譁。”
連千月的神色比之上一次入宮好了很多,與風萬鈞走在一起也自然放鬆了很多,此時聞言,不由淡淡一笑道:“如鳶公主生性單純活躍,任誰都會喜歡,更何況她還是這宮中陪着皇上時間最久的人,皇上會這般喜歡她也是情理之中。”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殿門外,丹琴迎上來,深有其意地看了蕭意樓一眼,行禮道:“皇上已經等候三位多時,快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