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意樓不由一挑眉,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天策府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停下吧,我們走進去。”
“是。”車伕應了一聲,勒住馬繮,馬車漸漸停了下來,蕭意樓先跳了下來,而後伸手將華央扶了下來,兩人並肩進了門去。
不遠處的牆角處,一雙眼睛一直緊盯着他們的馬車,此時眼睜睜地看着華央從蕭意樓的馬車上下來,與他一道進了天策府,眼底的怒意與恨意一點一點涌了上來,她雙手緊緊握拳,指甲扎進了肉裡也感覺不到疼痛,半晌,她用力一拳狠狠砸在牆壁上,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慕、華、央!你果然還活着,還活着!”
原來,這麼長時間她一直都被騙了,被蕭意樓騙了,被慕華央騙了,她沒死,她根本就沒死,從一開始就是在騙她!
記得當初和景陌談起華央的事,景陌曾經提出疑問,華央是不是沒有死,可笑那時候她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可笑她一直以爲華央若是還活着,就應該會隨着蕭意樓一起回京。
然而事實是,華央確實沒有死,也確實和蕭意樓一起回了京,只不過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是悄悄的,不聲不響地,騙過了所有人,住進了天策府,是她自己蠢,竟然沒有想到!
思及此處,她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她進天策府那天,路過梅閣,想要進去一看,卻被府中的下人慌慌張張地攔下了,說那梅閣是蕭意樓爲一個貴客準備的,沒有蕭意樓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雖然她曾經試過很多辦法辦法想要打探出住在梅閣的人到底是誰,卻始終一無所獲,就連一向快嘴的卓素都三緘其口,如今看來,唯一的可能就是慕華央,只可能是她!
心底的恨意越來越濃,恨不能立刻將華央碎屍萬段,可是……華央現在人在天策府,有蕭意樓的人護着,她根本進不去。
莫說要殺人了,只怕她進了門去,連梅閣都還沒有看到,蕭意樓的人就將她拿下了。
畢竟,蕭意樓已經對她動了殺念。
想到這裡,她不由一陣憤恨,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只見兩名女子從一旁的側門走了出來,那兩人她見過,是天策府廚房的廚娘。
站在原地定定想了想,她整理一番思緒,擡腳跟了上去。
那兩位廚娘出府來無疑是採購一些食材作料,兩人一路採買一路有說有笑。
突然其中一人腳步一頓,指着其中一個菜攤兒上的菜道:“哎呦,這不是慕姑娘要吃的那種菜嘛。”
另一人仔細看了看,皺眉道:“你確定是這個嗎?”
“確定,你忘了,上一次慕姑娘要吃餃耳的時候,點名要這種菜調餡兒,可惜那時候咱們廚房沒有,慕姑娘就給畫下來了,我仔細看過,絕對錯不了,就是這個。”
“喲,既然是慕姑娘愛吃的,那咱們趕緊着準備一點兒,說不定慕姑娘這興致一來,又要吃餃耳了。”
“可不就是,你看上一次,她要吃餃耳,咱們將軍竟然就親自給動手給她包,嘖嘖,將軍對着慕姑娘可真是上心。”
“那是自然,除了慕姑娘,可沒有第二個人住進過梅閣去,那梅閣是什麼地兒?豈是別人說進能進的?估摸着,這位慕姑娘就是咱們以後的天策府將軍夫人了,咯咯……”
兩人邊有說有笑邊將那種菜全都拿下了,而後繼續買別的東西去了。
慕夜泠跟在她們身後將兩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眼底的恨意依然是越來越濃。
果然,一切果然如她所料那邊,那位住在梅閣的重要之人、那位得蕭意樓看中在乎的人,果然就是她慕華央,那個搶了她所有一切的慕華央!
那兩位廚娘在前面的街口轉了個彎,很快便消失在慕夜泠的視線之中,她怔怔地站了許久,終於轉過身去緩緩離開了。
直到她離開,那兩位廚娘這才折回身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相視一笑,大步離去走到兩名男子身後,行了一禮,“昭王殿下,將軍。”
“都辦妥了?”
“辦妥了,那姑娘一直跟着我們,我們已經把將軍交待的話全都說給她聽了。”
“嗯。”蕭意樓輕輕應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風萬鈞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兩人的背影,又看了看蕭意樓,問道:“我就不懂了,你此舉又是何意?這麼做,慕夜泠不就知道央央姑娘沒死,而且就在你府中嗎?”
“我不這麼做,她也一樣知道。”蕭意樓回身,緩步走到街口看了一眼,“她已經知道央央還活着,只是還沒有親自證實,既如此,那我就幫她一把,省得她費力,如此一來,她心中憤恨難解,就不會再想到其他。”
風萬鈞皺着眉想了想,道:“你是指,央央姑娘假鳳爲皇這是?”
見蕭意樓頷首默認,他便一手託着下巴,想了想道:“這麼一想,好像確實如此,這個慕夜泠心胸狹隘,妒性極強,她若是知道了這些,肯定會一心想着怎麼對付央央姑娘,反倒會忽略了央央姑娘目前的身份,以及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頓了頓,他側身看了看系蕭意樓,輕聲問道:“這麼說,你是真的決定要中止這份交易了?”
蕭意樓略一沉吟,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到馬車旁上了馬車,風萬鈞連忙跟着上了馬車,本以爲蕭意樓不會回答他的問題,沒想到他剛一坐下,便聽蕭意樓道:“她現在身邊的危險已經遠遠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風萬鈞不由神色一怔,問道:“此言何意?”
蕭意樓道:“兗州,慕夜泠的母親裴氏已經傳信給景晟,請景晟助慕夜泠除了央央,而景陌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央央的身份,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現在他還沒有對央央對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景家和央央之間真的正面交鋒,景陌是不會因爲央央而棄了景家的。”
風萬鈞連連點頭,“這個我懂,景陌這個人冷血無情,陰險狡詐,他不可能因爲別人而毀了景家的利益,這裴氏身在慕門,縱然沒有什麼精明謀略,卻能給景家傳遞不少消息,也能幫忙從中說上話。就說你去年兗州一行,如果不是大哥出面阻止,隨同先皇一起去兗州慕門的人就會是景家的人,而且即便後來是你去了兗州,慕門那邊也準備了慕夜泠等着你,說到底,你帶回來的人還是會幫着景家的。”
說到這裡,他不由搖頭笑出聲來,“說來,倒是多虧了突然冒出來的央央姑娘,被她這麼一鬧,所有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景家和裴氏他們的陰謀也沒能得逞。”
聞言,蕭意樓似是想起了什麼事,跟着笑了笑,隨即又變了臉色,沉聲道:“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我和她之間沒有這樣一個交易。”
“哎……”風萬鈞搖頭否認,“如果不是有這麼多事,你和她之間也就不會有今天了。之前你傳信給我,我只是隱約覺得這位姑娘着實有異於尋常之人,卻是直到見面相處以後,才真正感覺到她的獨特之處。”
蕭意樓輕輕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風萬鈞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件事你和央央姑娘談過了嗎?”
蕭意樓眸色微微一沉,搖了搖頭。
風萬鈞不由一瞪眼,“你沒跟她說?那……那你這麼忙着幹什麼?央央姑娘不是別人,她不見得會領你的好,聽你的話,乖乖退下。就說那次她被下毒的事,若是換成常人,早就退縮了,可是她呢不但不認輸,反倒越戰越勇,你若是現在跟她提出來中止交易,萬一她不同意……”
“她已經踏出皇宮了。”
“可是你也知道,她那是因爲誤會了你,跟你生氣,後來誤會解除了,她是怎麼做的你也見到了,她這段時間的舉措不是明擺着還會再回去嘛。”
蕭意樓輕呵一聲,勾了勾嘴角,“走,由得她,回,可就由不得她了。”
聽着蕭意樓淡然冷冽的嗓音,風萬鈞不由想起平日裡華央那番凌人的氣勢,忍不住在腦海裡琢磨了一番,萬一到時候華央不同意就此退出,那可就有熱鬧看了……
“離開?”華央眉頭皺得緊緊的,停了手中正在擀皮兒的動作,緊盯着對面正在包餃耳的蕭意樓,不解問道:“爲什麼要離開?”
蕭意樓頭也不擡,道:“慕夜泠已經知道你還活着。”
“又如何?”華央眉一挑,“難不成我要一輩子躲着她過活?”
蕭意樓道:“她和景家的關係,我不說,你也該知道。”
“我知道,我還知道你想要殺她的那天晚上,是景陌救走了她。”
蕭意樓動作一滯,擡頭看了她一眼,繼而又繼續,似是隨意道:“卓素告訴你的?”
華央輕笑一聲,“怎麼?我就不能是自己猜到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她和景家的關係,也知道她和景家都有心置你於死地,那就應該小心避開纔是。裴氏讓景家出面助慕夜泠對付你,屆時定會畫出你的畫像給丞相府的人,景晟若是見到了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