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第五忌豁然神色一凜,下意識地起身看來,“你說什麼?”
莫洵幽幽一笑,卻並不打算再說一遍,瞥了第五忌一眼,轉身欲走,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沉着臉色道:“你說的沒錯,師妹說的也很對,我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這一輩子都在爲我自己的利益考慮。可是,那又如何?你以爲她又有多好?說到底,她還不是不聽師命,偷偷出了哈啦族?你們都說是我拿了《冥行術》,卻爲何不懷疑是師妹?”
第五忌強壓住心頭的疑慮,沉聲道:“師妹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做師兄的心裡最明白,你心裡也最清楚,她離開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莫洵濃眉一挑,幽冷一笑,“難道師兄想說她是爲了來找到我,拿回《冥行術》?哈哈,也真是可笑,你別以爲沒有人知道她與外面的男子勾搭在一起,不願回到族裡不說,還私定終身、生兒育女!哼哼,只是不知,到如今這件事都沒有傳出去是因爲何故,究竟是因爲知道的人太少,還是因爲這是神醫一族的恥辱,沒有人願意提起?”
第五忌一臉失望地連連搖頭,“黎兒是你的師妹,以前你受傷的時候她還曾爲你熬藥煲湯,如今你卻說出這樣的話來,黎兒若是聽到了,只怕這心都要涼透了!”
“哼,她自己行爲不檢點,又怪得別人什麼?”莫洵笑意越來越冷,眼底的殺意也越來越濃,“從她刺了我那一劍開始,我和她之間早就恩斷義絕了,如今我對她就只有恨,沒有任何舊情可言,你也不用再想用這些來禁錮我。”
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衝着第五忌幽幽一笑,“至於她和那個男人生的女兒……既然她回族裡的時候並未聽說她帶了孩子回去,那就是說這孩子還在九州,而且當年她既然與霓裳長公主以及寧皇后交情最好,那就說明那個男人很有可能就是風州的人,那個孩子應該也就在風州……”
“你……”第五忌終於再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惶恐與憤怒,衝上前來一把抓住牢門的鐵欄,怒喝道:“你想做什麼?”
“哈哈……”莫洵見狀,仰頭朗聲大笑,“我想要做什麼,難道師兄不知道嗎?自從奇書一說剛一傳出沒多久,她便去了東璃,已經在東璃逗留了近半年時間,前不久,根據丞相府的探子來報,如今《冥行術》已經落入一名神秘女子手中,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神秘女子必然就是她,她在東璃逗留也不過就是爲了《冥行術》,而今書已經到手,你說她是會立刻返回族裡搶功呢,還是會因爲得到你的消息,而速速趕來洛城?她到了洛城之後,又會不會因爲你而乖乖把書交出來呢?”
莫洵一臉疑惑和不確定的表情,兀自皺眉嘀咕着,“唉,真是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踏實,我總覺得光光只是師兄一人,只怕還不能讓她乖乖把書交出來,可是,如果我能找到她的女兒……”
“卑鄙小人!”第五忌終於忍不住一聲怒罵,“已經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我就不信你能找得出來!”
莫洵不緊不慢地搖搖頭,“想要找這個孩子,確實沒有那麼簡單,可是,只要找到當年那個男人,事情就簡單容易多了。”
第五忌抓着鐵欄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卻是無可奈何,他知道就算他能輕而易舉地從這地牢裡出去,卻是沒有辦法躲過丞相府那麼多的守衛。
莫洵對他這種反應和表情很是滿意,朗聲大笑,“師兄放心,我很快就會帶着師妹她一家來和師兄團聚的。”
說着,他最後深深看了第五忌一眼,一臉嘲弄地搖了搖頭,轉身大步離去。
“莫洵……”身後,第五忌咬緊牙,恨恨地念叨了兩邊他的名字,直到莫洵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突然就鬆開手,緩緩後退兩步,轉過身走到牀邊坐下。
“洛城……”他輕輕呢喃一聲,搖了搖頭,“你是想要在風州、在洛城找到那個男人和孩子嗎?只怕你是做不到了。”
說着,他輕輕嘆息,擡眼看着牢門的方向,笑得無奈,“你還是那麼狂妄自大,不管這些年你如何隱匿壓抑,你骨子裡的東西的不會變的,從你見到我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這一點就已經暴露了,可惜你自己竟是一直都沒有察覺,至於黎兒……”
他點了點頭,喃喃道:“如果她真的能如你所願,願意現身洛城,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有件事我也正好可以印證一下了……”
良久,他向後靠了靠,重重地長嘆一聲,“我們師兄妹幾人……好多年沒有一聚了……”
近五月的天氣毫無防備地暖了起來,時間過得太快,似乎昨天還飄着大雪,這一轉眼就變得烈日炎炎了。
蕭意樓一襲墨色錦衫,緩步走着,眼看着紫宸殿已在眼前,他的腳步卻稍稍有些猶豫了。
卓素不解地擡眼看了看他,輕聲道:“將軍,怎麼不走了?皇上還在等着我們呢?”
蕭意樓沒有立刻應聲,而是擡眼向四周看去,只覺這奢華金貴的宮殿此時越發地刺眼,“我在想,再讓她重新回到這裡,是不是我錯了。”
卓素似乎明白了蕭意樓的心思,垂首訕訕地皺了皺眉,撓撓頭道:“屬下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屬下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真意想要幫助將軍的,她……她畢竟與那些尋常的女子不同,將軍若是限制她,不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也許,她反倒會覺得不開心。”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蕭意樓心下咯噔一跳,下意識地側身看了卓素一眼,輕笑一聲,道:“你這腦子最近越來越好用了。”
說罷,不等卓素回神,便擡腳向前走去。
卓素愣了愣,連忙擡腳跟上,突然只見走到路口的蕭意樓腳步一頓,側身看着自己的右手邊不語,卓素快步走上前來一看,連忙附身行禮道:“見過王爺。”
風若宸淡淡揮了揮手,並沒有應聲,目光亦是始終落在蕭意樓身上,沒有離開過。
卓素偷偷擡頭瞥了兩人一眼,這兩人……
前來相迎的內侍早早地就看到了兩人的身影,猶豫了良久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直到看到了卓素和韓子碩提示的眼神,這才慌慌忙忙上前來,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垂首行禮道:“王爺、蕭將軍,皇上已經等候多時了。”
聞言,兩人這才各自收回目光,瞥了那內侍一眼,蕭意樓做了個“請”的動作,風若宸不言,擡腳帶頭走去。
直到他們進了紫宸殿的門,被丹琴迎了進去,內侍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卻發現額上的汗珠幾乎一刻都沒有停下過,連連搖頭嘀咕道:“這都是誰胡亂傳言的?”
不是說蕭將軍與輔政王近來關係不錯的嗎?可是爲何今日再見到他們二人一起出來,他總是感覺到兩人之間有硝煙的味道在瀰漫?
不對不對,一定是他遇見兩人的時機不對……
“參見皇上。”兩人一起入了殿門,對着正坐在案前垂首凝思的華央行了一禮,而後風若宸淡淡問道:“不知皇上召臣來,有何吩咐?”
華央擡頭看了兩人一眼,起身走下臺階,一臉凝重道:“朕今天找你們來,還是想要決定一下關於連將軍調回一事。”
風若宸似是依然料到,點頭道:“臣正打算找皇上商量這事,臣已經名人去打探過了,朝中過半數的大臣還是希望連將軍能儘快回京的,畢竟連將軍年紀不輕了,而且他原本就是京官,而非邊城守將,長此下去,終究不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儘快找到一個能接手連將軍職責的合適人選。”
華央挑眉一笑,沒有說話,擡眼向蕭意樓看去。
蕭意樓會意,出聲道:“前不久,西邊傳來捷報,與邱涼族一戰,我大月大獲全勝,信中特別指出了一個人。”
風若宸問道:“什麼人?”
“邑平城總兵的副將譚常羲,此人雖然年齡不大,不到三十歲,卻是一個守城奇才,此番邑平城能輕易打敗邱涼族,就是多虧了譚常羲的計謀。”
華央接過話道:“朕已經命人查過了,這個譚常羲祖上一連三代都是邊城守將,到了他這一輩,一脈單傳,其父不希望他從軍,他便悄悄溜了出來,在邑平城落腳,因爲其才智過人,被邑平總兵收爲副將兼軍師,此番對陣邱涼族他不但展現了自己的智謀,更是顯露身手,活捉敵人領將,如此人才,屈居一城總兵副將之位,未免太可惜了。”
聽到這裡,風若宸依然明瞭,輕輕笑了笑,道:“看來皇上心中已經有合適人選,如真如信中所報,那這個譚常羲着實是一個可用的人才,現在,我們缺的只是一個調連將軍回京的由頭和契機。”
華央嘴角溢出一抹淺笑,頷首道:“不瞞大哥,朕找你們來,正是因爲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蕭意樓見她朝自己看來,便出聲問道:“什麼理由?”
華央回身走到案前拿起一本已經泛黃的書冊,輕輕拍了拍,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