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聞言,不由豁然一驚,瞪大眼睛看着他,“公子的意思是,她要上山?”
“她是來尋藥的,不上山又要去哪裡?”
“可是……”
那人還想要再說什麼,卻被他擡手打斷,“去吧,照我說的做。”
那人不敢不從,只能垂首應了一聲,心裡泛着嘀咕出了門去。
直到他走遠了,站在窗前的那位公子這才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輕輕唸叨一聲:“慕華央……”
頓了頓又道:“久聞大名了。”
話音落,他身形驟然一晃,一道白影一閃而過,八角閣內便已不見他的人影。
街口,華央一直站在那裡,目光緊盯着那幾座雪山,若有所思。
身後的兩名侍衛忍不住了,上前來道:“三小姐,這雪州夜間極寒,咱們還是進屋去吧。”
“你們先回去休息,我還有點事。”華央說着,擡腳就要往前走去。
“哎……”兩人連忙喊住華央,上前來將手中的外衣遞給了她,“三小姐,您快把外衣披上,可千萬別凍壞了。”
華央側身看了看他手中的袍子,稍微遲疑了一下,拿起披上,對着兩人揮揮手道:“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說罷,不等兩人多說什麼,擡腳朝着山下走去了。
兩人跟在身後想要喊她,可是一想起她的臉色,又下意識地收聲了,只能滿臉無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許是因爲季節的原因,雪州雖然確實在夏日裡也會陰寒,但是總好過大冬天裡的極寒氣候。
華央提氣運功,一路掠去,這才發現那雪山雖然看着近,可是真的走起來,卻要遠得多,她這般疾行奔走了約莫兩刻鐘方纔近了山腳。
站在一塊凸起的大石上向四周看去,身後的幾座雪山連在一起,自成一體,綿延開來,像極了一道屏障,而山腳下距離雪山最近的,是一羣不高不矮、卻構造獨特的樓閣,遠遠地看去,還有光亮,想來那裡便是傳聞中神秘無比的無絕樓。
華央着實有心上前將這無絕樓仔細打探一番,好好看一看這裡究竟有什麼獨特之處,可惜眼下她要急着尋找血紅冰蓮,對於雪州的主宰之人,華央只覺還是不要去打擾或者惹上他,若是無絕樓起了情緒,執意阻止她,這事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她只能暫時收住這個想法,回身看了看雪山,提氣輕輕掠去,看了看四周的地勢,心中大致有個底,便又回到了鎮上。
客棧裡的生意出乎華央意料的好,她本以爲雪州地處極北,應該不會有人無聊到跑來這裡,結果卻發現客棧裡時不時地便會來一陣客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華央心下疑惑,直到人漸漸少了,她這才走到櫃檯前,看了看正在撥着算盤算賬的掌櫃,輕聲道:“掌櫃,問你個事兒。”
掌櫃頭也不擡一下,隨口應道:“您問。”
華央掏出一錠銀子放到他的算盤上,掌櫃立刻停了手中的動作,瞪大眼睛看了看銀子,而後拿起來笑呵呵道:“客官您有什麼疑惑之處,儘管問來,小老頭在這兒生活了大半輩子裡,這裡就沒有什麼是老頭子我不知道的。”
“那就好。”華央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門外,“我是有點好奇,這幾座山上的雪當真是常年不化嗎?”
掌櫃凝眉想了想道:“倒也不能說從來都沒有化過,只能說幾乎沒有。自從我記事以來,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就我所知道的,這些雪山只融化過三次,而且每一次都不是完全融化,只是消融了一部分,還沒等完全融化,氣候就又變冷了,融化便又停止了。所以說啊,這雪山雖然不是一輩子都不融化,可是也算得上是常年不化了。”
華央連連點頭,“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解了。”
掌櫃只當華央是以爲這些雪永遠也不會融化,不由嘿嘿一笑,道:“不過,自從無絕樓建成之後,倒真的沒有再融化過。”
華央心下微微一凜,面上卻故作坦然,看不出絲毫異樣,“掌櫃的意思是,無絕樓在雪州的時間並不久。”
“也不是不久,只不過沒有小老頭我的活得久……”掌櫃呵呵笑了幾聲,見華央有興致,便點頭一笑道:是這樣的,這無絕樓約莫是在十多年前建成的,算一算,差不多十五六年吧,原本雪州就只是一個極寒之地罷了,並沒有什麼獨特之處。直到那一年雪州突然來了一位神秘的公子,說他神秘,是因爲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長相,不知他年齡、來歷,據說只有他身邊最近親的人才能見到他。他的手下有很多高手,沒有人能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近得了他的身,沒多久,他就在雪山腳下的廢地上建了一座高樓,接着便是一座座亭臺樓閣,大家這才明白,這人是要在這裡落腳住下來了。
閣樓初成之時,有不少地痞無賴上門滋事,姑娘你也知道的,兗州不屬三朝,礙於慕門的名頭,這些年三朝也不願招惹,所以一直相安無事,如此一來,兗州就成了無主之地,而且這裡距離慕門又是天高地遠,難免會滋生一些不良習俗,地痞無賴上門收取所謂的保護費,也是常有之事。可是這一次這些人算是栽了個大坑,這位公子的手下個個身手了得,以一當十,輕鬆地就把那些無賴趕走了。
當然,那時候咱們都還沒有當回事,只是以爲這位公子莫不是什麼江湖中人,沒過多久,有不少人涌到了雪州,朝着那位公子的宅院去了,而且這些人來頭都不小,仔細一看非富即貴,個個來歷不凡,甚至有三朝皇室中人,咱們這才漸漸知曉,原來他們是慕着無絕公子的名頭而來,這位無絕公子十分奇特,這世間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也沒有他不知道的消息,只是要他辦事,必須要有足夠的籌碼,這籌碼可不是錢……總之,什麼都有可能,有可能是一句話,也有可能是一條命……
聽到這裡,華央不由想起當初蒼黎跟她說過的話,這個傾無絕似乎是知道了慕門什麼秘密,爲了讓他守住這個秘密,堅決不能告訴任何人,老門主慕溫涵不惜向無絕樓做出承諾,對於無絕樓提出來的條件幾乎是無所不從。
“就沒有人見過無絕公子嗎?”她忍不住輕輕問了一聲。
掌櫃搖搖頭道:“反正我在這裡這麼多年,也算是與無絕樓最近的了,十五年了,卻也從未親眼見過他。十四年前,川蒙曾經來了一位高人暗訪無絕樓,回去沒多久,川蒙的皇帝便突然決定放棄了幾位長子,立自己的小兒子祁連煜爲太子,沒多久,九州便有傳聞說,這位無絕公子乃是絕世詭才,其才能智慧遠勝天下任何人,能未卜先知天下事。自那以後,前往雪州來求教他的人便越來越多,當然,想要來殺他的人也越來越多,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卻從來都沒有人得手過。”
華央不由輕笑,“絕世詭才……他既是敢在這裡做這種事情,自然是有把握別人動不了他。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自己的出現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的。”
掌櫃連連點頭,“可不就是?看來這位姑娘也是明白人,對了姑娘,你打聽這無絕樓做什麼?看姑娘眼生得很,第一次來吧?”
華央挑眉淺笑,站直身體,道:“沒錯,第一次來,我想要向無絕樓求一樣東西。”
“喲,向無絕樓求東西,姑娘可帶足籌碼了?”
華央看了自己一眼,淡淡一笑,“我就是。”
說着,她又拿出一些銀兩放到掌櫃面前,“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取出來。”
掌櫃一臉疑惑,卻又不敢不從,轉身進了裡面,不一會兒便提着一隻精緻的小酒壺出來了,“姑娘,這酒的勁兒大,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少喝點……”
“多謝。”華央接過酒壺,衝那掌櫃抿脣一笑,轉身大步上了樓去。
“哎……”掌櫃不僅有些迷糊,看了看面前的銀兩,又看了看華央的背影,輕聲嘀咕道:“這姑娘……真是奇怪……”
入夜之後起了風,儘管華央穿着厚外衣,還是隱隱有些清冷,只是兩口酒下肚之後,渾身便又暖和了起來。
這裡的房屋似乎都不是很高,最多三層,華央坐在房頂一邊喝酒一遍打量着無絕樓的燈火,隨着深夜來臨,很多地方的光都滅了,然而有那麼幾處的火光卻一直亮着,華央只覺這光亮的位置看起來有些怪異,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究竟怪在哪裡。
想了一會兒,華央決定放棄,此時夜已深,還是等天亮了之後再慢慢探個究竟。
只是不知,慕嬈和蒼黎他們現在到哪裡了……
天色剛剛亮起,日頭尚未升起,華央三人便已經站在了山腳下。
兩名侍衛還穿着厚外衣,一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雪山,嘀咕道:“這……這要怎麼上去啊?”
“爬上去。”華央回身衝兩人詭譎一笑,“你們就不用跟着了,我自己去就好。如果天黑了我還沒有回來,你們便自行回去休息,若是三天之後我還沒有回來……”
兩人一聽,頓時緊張起來,華央見了不由笑出聲來,“放心吧,我不會回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