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瞪眼看着蕭意樓,又看看華央,滿臉狐疑和猜測,各種情緒在那一瞬間躍然面上。
華央清楚地看到慕夜泠皺了皺眉,眼底有一絲冷意,裴湘瑤則是鄙夷地笑了笑,一臉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竹沁輕輕扯了扯華央的衣袖,沒有說話,卻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是複雜。
華央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而後深吸一口氣,嚮慕溫涵看去。
不出她所料,慕溫涵的臉色冷肅難測,大爲不悅,卻又礙於蕭意樓在而不好發火,想了想,道:“蕭公子的意思是,這披風是華央落在你那裡的。”
“是。”蕭意樓頷首,自顧走到華央身邊,將披風遞了過去。
華央瞥了竹沁一眼,竹沁便上前伸手接過披風,仔細看了看,眼底有一絲驚訝,擡頭向蕭意樓看去,但見蕭意樓神色淡然,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她當即會意,抱着披風退到華央身後。
慕溫涵又問道:“那,不知是何時落在了蕭公子那邊?”
蕭意樓眯了眯眼睛,略一沉思,道:“約莫一刻鐘前,三小姐離開。”
頓了頓,他把目光移向華央,定定看了兩眼,淡笑道:“正好,昨天三小姐去的時候沒有帶披風,蕭某便把披風借給三小姐一用,此來正好給帶回去。”
華央微微點頭致意,轉向竹沁道:“去,把蕭公子的披風取來。”
竹沁連忙走到一旁,拿起一件男人的披風遞了過來,這是華央方纔披着回來的,一進門就出了這事,還沒來記得擱置好,整理整理。
兩人這麼一來一往,衆人都看傻了眼,心底隱隱在猜着什麼,沈氏站在慕識旁邊,皺眉看了慕識一眼,想要說什麼,卻被慕識攔住了,衝她搖搖頭。
廳內的氛圍緊張嚴肅至極,獨蕭意樓一人神色清淡,接過披風,轉向慕溫涵道:“門主,蕭某多有打擾,還望見諒。”
“哪裡?”慕溫涵強忍着心底的怒意,淡淡道:“老夫只是沒想到,蕭公子和華央之間的交情原來如此之深。”
蕭意樓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蕭某和三小姐曾經幫過彼此,救過彼此,許是因爲如此,總覺得三小姐很是親切,有什麼事也都聊得來。”
說着,他微微瞥了衆人一眼,彎眉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既是正好遇見門主在此,蕭某有件事想和門主說說。”
慕溫涵看了他一眼,問道:“何事?”
蕭意樓道:“回大月之事。記得門主當初說過,九州各國第一個進得了慕門的人,可以得到慕門的相助,蕭某不才,得三小姐相助,進了慕門,不知慕門打算遣何人隨蕭某回大月?”
慕溫涵屏息問道:“老夫年邁,不宜長途跋涉,府中諸事亦由長子打理,至於……”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而是沉嘆一聲,道:“不瞞蕭公子,今日府中出了些事情,三兒媳和靖柔被人毒害身亡,屍骨未寒,就在裡屋,此番所有人齊聚於此,爲的就是要找到這下毒之人,之前老夫已經選好了隨蕭公子回去的人,可是這麼一鬧,只怕蕭公子的事要擱置些時日了。”
“三夫人和四小姐中毒?”蕭意樓眉峰一蹙,四下裡掃了一眼,果見地上有一些碎片,慕榮也正好從裡屋走了出來,兩眼通紅,神色頹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蕭意樓不由緊緊擰眉,沉了臉色,“蕭某不知發生了這種事,多有打擾實在是抱歉,不知可已找到下毒之人?”
慕溫涵沒有應聲,只是衆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華央,隨即,裴湘瑤走上前來,對着慕榮行了一禮,哽咽道:“三弟,真的很對不起,都怪我沒有管教好華央,讓她學了壞,竟然做出這種狠毒之事……”
說着便紅了眼睛,輕輕抽泣。
慕榮呆呆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華央,眼底有一絲疑慮不定。
不等華央說話,裴湘瑤便快步走到華央身邊,一把拉過華央往慕榮面前一推,“華央,還不快向你三叔磕頭認罪?”
華央抿了抿脣,側身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冽,看的裴湘瑤微微愣了一下,而後她又將目光移向慕榮,垂首道:“三叔,發生了這樣的事,華央心裡也很難過,可是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便不能認,三娘和四妹非我所害。不過,這件事發生在解語閣,我也只知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爺爺和三叔儘管開口,只要有需要華央的地方,華央自當會盡全力配合。”
她神色肅然,語氣誠懇,一時間,慕榮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慕溫涵一雙蒼老的眼睛緊盯着華央看着,這會兒似是看出了什麼,轉向呂大夫問道:“呂大夫,可能推算出楊氏她們是何時遇害的?”
呂大夫連忙垂首道:“方纔我仔細檢查了一下,估摸是在半個時辰之前。”
慕溫涵眉峰微微一動,又看向蕭意樓,“聽蕭公子所言,華央今晚去了蕭公子那裡。”
蕭意樓瞭然,點頭道:“半個時辰之前,三小姐正和蕭某在談事。”
慕溫涵不由沉了沉臉色,擡眼向竹沁看去,“竹沁呢?你是不是還在解語閣?”
竹沁不禁有些慌了神,上前一步行禮道:“回門主,奴婢那時候正要……正要去把三小姐找回來……”
“也就是說,那時候你人還在解語閣?”
“我……”竹沁擡頭看了看衆人,又看了看華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華央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對慕溫涵道:“爺爺,竹沁與三娘和四妹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會去害她們?再者,她一個小丫頭,又哪來的鶴頂紅這種毒?”
慕夜泠上前來給慕榮遞了只帕子,冷眼看着華央道:“她沒有,可是你有,你懂醫術,近來又經常弄些藥材回來研究,說不準就有鶴頂紅。三妹若是心中沒有鬼,可敢讓人搜一搜?”
聞言,華央雋眉蹙起,星眸生寒,似是驟然明白了什麼,不由垂首冷冷一笑,“不勞二姐,我這解語閣確實有鶴頂紅,而且是昨天剛剛從藥房領回來配藥之用,但是我沒有用它來毒害人。”
裴湘瑤道:“鶴頂紅是劇毒,你不是用來害人的,難道是救人?”
華央心底冷笑,所謂的鶴頂紅其實就是紅礬,也就是一種含有大量砒霜成分的強氧化劑,在醫學上是有藥用價值的。不過眼下她也懶得向他們解釋,說了他們也不會懂。
想了想,她沉嘆一聲道:“救命的藥也可能成爲害命的毒,而所謂的劇毒也可能成爲救命的藥,就看怎麼用、用多少了。”
裴湘瑤道:“你說的沒錯,可是懂得怎麼用、怎樣才能害人的是你,而且你這院裡就有鶴頂紅,不是嗎?是,弟妹和靖柔出事的時候,你是不在解語閣,可是竹沁在,我聽說這丫頭剛來沒多久就和你關係熟絡,很是親密,你若是讓她這麼做,她又怎會不聽你的?”
她邊說邊偷偷打量着衆人的神色,冷冷一笑,道:“再說了,就算她不敢,她什麼都不知情,若是你臨行前就已經算計好,把有毒的茶水準備好,那弟妹和靖柔一樣會喝下有毒的茶水,而你卻正好可以把關係推得一乾二淨。若非如此,你明知弟妹今晚要給你送湯來,又爲何偏偏要在弟妹來之前,突然離開,直到弟妹和靖柔都出了事,才又匆匆趕回?”
華央不由得在心底暗暗驚歎她的推理能力和思維邏輯,如此嚴密,滴水不漏,把幾乎可能的情況都推了一遍,這樣一來,不管華央找什麼樣的理由推脫,都不可能了。
感覺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由回望過去,正好迎上蕭意樓沉斂的眸子,雖然他的面上不見一絲表情,可是華央感覺得到他眼底漸漸升起的凜凜殺意。
天策上將蕭意樓從來是最不喜歡解釋的,也從來都不屑於解釋,更沒有人能受得起他的解釋。
想到這裡,華央深吸一口氣,先一步開口壓住了他,“孃親,我和三娘無冤無仇,又爲何要毒害三娘?你說是我下毒,總該有個理由吧?”
“理由?”裴湘瑤冷笑一聲,與慕夜泠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早就在等着她這麼問了,朗聲答道:“你要理由,我還真有一個,也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向父親稟明,畢竟這麼大的事,若是讓你平白受了委屈,我這個做孃親的心裡也不好受。”
說着,她從懷裡拿出一隻信封,遞到慕溫涵面前,“父親,這是泠兒那日去靖柔院裡找她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是一封空殼信封,信封上寫着‘蕭意樓啓’,我突然想起華央失蹤前的事情,當時是弟妹和靖柔找了華央去,說是有事要華央幫忙,而後華央便帶着一封信離開了慕門,我問了知情的下人,他們都說,是靖柔讓華央出去送信了。”
慕榮神色一凜,像是聽明白了什麼,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是靖柔和夫人故意騙華央去送信,陷她於危險之地?”
裴湘瑤嘆息道:“也就只有這個可能了,畢竟,華央就是因爲外出送信,纔會遇上危險,險些喪命的。”
說着,她還轉身問了華央一句,“華央,是這樣嗎?”
華央垂首輕輕吐氣,點頭道:“是,當初我確實是去幫四妹送信了,而且收信之人就是蕭公子,只是,孃親難道只找到了這麼一隻信封嗎?不是還應該有一幅畫像嗎?畢竟,當初沒看畫像之前,華央還不認識蕭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