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回到營帳,正好顧正捧着一隻精緻的木盒走來,嘿嘿一笑,道:“這是連姑娘交代的千萬要保護好、不能損壞的好東西,說是給央央姑娘的。”
雖然沒有看到裡面是什麼,可是華央卻早已聞到了一絲酒香,正要伸手去拿,卻被蕭意樓先一步拿走了,揮揮手示意顧正退下,而後轉向華央道:“酒確實是杜仲的酒,但是能不能喝、喝多少,不能由你自己說了算。”
聞言,華央頓然緊緊皺眉,一臉嫌棄地看着蕭意樓,“這麼說,這酒我只能看着卻不能喝?”
說着,她輕嘆一聲,一甩手就要往外走去,嘀咕道:“你就抱着這就嘚瑟吧,我不奉陪了。”
蕭意樓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挑挑眉道:“不高興了?這麼快就放棄了?”
華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蕭意樓,我太瞭解你了,你這根本不是讓千月給我送酒,你這是要用這酒要控制我。”
蕭意樓笑得眯起了眼睛,也不急着辯駁,就這麼靜靜聽她說着,不停地點頭。
“是,我慕華央確實是嗜酒如命,可我也是有尊嚴的,士可殺不可辱,你這種行爲着實可恨,我不奉陪了。”
“就算是觴玉和碧光也不在乎?”
華央腳步霍地一頓,轉過身,緊盯着蕭意樓手中的盒子,嗅了嗅,疑惑道:“杜仲竟然捨得觴玉和碧光?我去了那麼多次,每次提起他都打哈哈跟我混弄過去,這次居然捨得……你該不會是……下旨從人家一個平民百姓手中搶酒了吧?”
蕭意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能拿他兩壺酒嗎?兩壺酒而已?”
華央神色肅然,“你知道這兩壺酒對於我和杜仲這樣的人來說算什麼嗎?一個劍客離不開劍,一個木匠離不開木頭,一個帝王舍不了江山,同樣的,一個酒鬼,最捨不得的就是這種千金難求的美酒。”
對於她的歪理邪說,蕭意樓早已見怪不怪,卻還是被她那一臉嚴肅的樣子惹得笑了出來,無奈地搖搖頭,手上用力將她拉了回來,“不是說不給你喝,只是希望你能有個節制。你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往,忌先生也說過,酒水要適度,更何況,這兩壺酒都是後勁極大,若是我在倒好,若是我外出不在,誰來照顧你?”
華央愣了一下,側身盯着蕭意樓看了半晌,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那我就等你在的時候再喝。”
聞言,蕭意樓不由滿意地笑了笑,正要再說什麼,突然華央一個旋身掙脫了蕭意樓,同時從他手中搶走了那盒子,後退兩步,衝他得意地挑眉一笑,道:“比如現在。”
說罷,轉身出了營帳,等蕭意樓無奈笑着追了出來,四下裡早已不見她的身影。
顧正站在一旁,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朝着身後指了指,道:“方纔……央央姑娘從眼前這麼一閃,就沒影兒了……”
蕭意樓睨了他一眼,“你怎麼還在這裡?”
顧正這纔回過神來,想起了只趕來的目的,換出一臉正色,壓低聲音道:“方纔有兄弟來報,在前面巡邏的時候,有一位兄弟出事了。”
說着,他將手中的一隻斷箭遞給蕭意樓,“就是被這個東西殺死的,同行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氣息,這隻袖箭就插在他的喉間。”
“袖箭……”蕭意樓微微眯起了眼睛,將那隻袖箭仔仔細細看了看,神色冷冽,“九州之中最擅長使用袖箭的,便是青州的人。準確地說,是以前青州還屬於川蒙的時候。”
顧正用力點點頭,神情有些爲難,“正因爲此,屬下覺得此事嚴重,且有些蹊蹺,不敢擅自做主,便連忙趕來見皇上了。”
蕭意樓目光一直鎖在袖箭上,想了想道:“屍體在哪裡?”
“已經被兄弟們帶回來了,今夜是除夕,屬下擔心消息傳出去會引起恐慌,所以交代他們不要聲張,不要走漏風聲,等查明情況再說。”
頓了頓,他皺眉道:“皇上是不是也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蕭意樓擡手指了指,示意顧正帶他去看屍體,“祁連煜不是這種人,相對而言,他比我更喜歡能保全青州的百姓,如今我大月主動休戰,他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惹事,就算是要夜襲暗殺,也不會用這種所有人一眼就能惹出來的手段。”
顧正連忙應道:“沒錯,屬下也是這麼覺得,可是如果不是祁連煜,又會是誰?如今東璃的兵馬都守在臨永城,斷不可能就爲了殺一個巡邏的兵將而感到青州,退一萬步說,如果他們真的要夜襲或者暗殺,也不可能只殺了這麼一個人就走了吧?”
蕭意樓問道:“這位兄弟死的時候,可有什麼動靜傳出,被別人發現?”
顧正道:“問題就在這裡,明明都在一起巡邏,相隔並不遠,卻沒有聽到他的慘叫聲。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人在受到驚嚇或者突然襲擊的時候,不能會本能地出聲嗎?他怎麼會……”
“因爲他在中箭之前就已經死了。”兩人剛剛走到門外,正在討論着,就聽到營帳內傳來一道清朗的女子嗓音。
蕭意樓眸色一沉,大步走進好,正好看到華央蹲在遞上屍體的旁邊,仔細檢查着那人的傷口。
顧正不解,“央央姑娘的意思是……”
華央纖長手指在那人的髮梢間輕輕摸索了片刻,再擡起手時,指尖捏着一根足有三寸長的銀針,“一共是五根銀針,也是致命所在,而並非是頸間的這處傷口。”
見衆人面露驚訝之色,華央又伸手指了指那人的下巴那裡,“這裡有明顯被人用力捂住,或者說是勒住過的痕跡,也就是說殺他的人是爲了不讓他出聲,用這種方式殺了他,也是不想被人發現真正的致命傷口,等他被銀針扎中嚥了氣之後,再將袖箭插入他的頸間,這樣就會讓人覺得他是被袖箭射殺。”
所有人都愣了愣,一臉疑惑和茫然,看了看蕭意樓,又看了看華央,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顧正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問道:“兇手爲什麼要這麼做?這位兄弟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高手,更不是軍中重要的人,又何必這般大費周章地殺他?”
“依我看來,兩點原因。”華央將屍體蓋上,站起身來,立刻有人端來溫水給她洗手,“一第一,兇手要麼勢單力薄,要麼有其他原因,不能被咱們的人發現,否則他會很難脫身,所以他要悄悄地來,第二……”
“第二,用銀針扎入腦中,可以讓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死亡,幾乎是眨眼之間。”蕭意樓看了華央一眼,接過話道,“可是兇手卻偏偏在人死後又插上這枚袖箭,可見其目的就是爲了要將我們的視線轉移到這枚袖箭上,換言之,他是故意留下這枚袖箭讓我們發現,如此,我們就會把矛頭指向這枚袖箭的主人。”
華央頷首,“誰都知道,川蒙的人最擅長用袖箭,而且現在川蒙的兵馬就在青城,所以我們看到袖箭以後,一定會猜想是川蒙的人所爲。”
聽到這裡,顧正惶然回過神來,瞪大眼睛道:“屬下明白了,這是有人要故意挑起我們大月和川蒙之戰。”
蕭意樓道:“不是挑起,而是要結束這場休戰。”
顧正點頭,“可是,那會是誰呢?誰會這麼缺德,在除夕夜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華央沒有說話,而是側身看了蕭意樓一眼,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她那凝重而肅然的神色已然說明了一切。
大年初一一早,衆將士們剛剛起身就問道一股肉香,不由得饞得口水都要落下來了。
祁連煜不緊不慢地一路走來,看到將士們面上露出難得的輕鬆笑意,心下終於鬆了口氣,難得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讓他們過一個安穩的年,雖然沒能回去陪伴家人,但是至少不是他們預想中的浴血奮戰、風餐露宿。
最終,他在自己的營帳外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帳門上,沉吟良久。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輕嘆一聲,道:“她還在裡面嗎?”
守門的小兵點點頭,“在,皇上離開之後,景姑娘便沒有出來過,應該是睡着了。”
祁連煜點點頭,“倒也不怪,昨天喝了那麼多酒,是該好好睡一睡。”
“皇上,要叫醒她嗎?”
“不用了,讓她睡吧。”說罷,祁連煜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得“嘩啦”一聲,慕夜泠自己撩起帳門走來了,看到祁連煜,她微微愣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衝他點頭致意。
“怎麼不多睡兒一會兒?”祁連煜擡頭看了看天色,“還早。”
慕夜泠搖搖頭,突然抿脣一笑道:“昨晚沒吃什麼東西,一大早聞到肉香,饞醒了。”
聞言,身邊的人都不由得笑出聲來,祁連煜也露出難得的笑容,點點頭,正要說什麼,突然只聽得一名兵將一遍喊着“皇上”,一邊跑了過來,到了近前,來不及喘口氣,便指着一個方向,急急道:“皇上,不好了,咱們的南倉被……被人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