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在黑夜的掩護下,從青城城門處一晃而過,最終又隱在了黑暗中。
傾無絕搖搖頭道:“不行,各個地方的防衛都增加了至少一倍,城門處的守衛就更加森嚴,你看,不管是城樓下還是城樓上,都有人來回巡邏,我們想要出去,這道城牆自然是攔不住,可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難了。”
華央頷首,臉色微沉,“我知道,如果我們現在強行出去了,再想要進來就難了……可是我現在還不能走。”
說着,她側身看了傾無絕一眼,“寧九和如鳶還在城內,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慕夜泠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傾無絕略一沉吟,道:“你不覺得青城的防衛突然變得這麼嚴密,很奇怪嗎?”
華央略一沉吟,道:“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兵馬攻來了。”
話音剛落,自己便愣了一下,傾無絕垂首看她,低聲道:“蕭意樓攻來了,他猜到你來這裡了。”
華央搖搖頭,“我寧願他什麼都沒有猜到,否則,此番他這一出兵,我們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眼底閃過一絲不安,與傾無絕相視一眼,看着不遠處漸漸靠近的巡邏的兵將,悄悄退了下去。
突然,華央像是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道:“既然現在青城四周城門處的守衛增加了這麼多,那總兵府牢房的守衛應該有所削弱纔對。”
傾無絕擰了擰眉,“你的意思是……”
“現在是救人最好的機會。”
傾無絕還想要再說什麼,可是看到華央決然的神色,終究又收了回去,點點頭,道:“好,去看看。”
一如華央所料,如今的牢房守衛比之前一天已經鬆懈了大半,四下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說話聲,看守牢房的牢頭和獄卒也都已經沉沉睡去。
突然,一陣冷風從身邊吹過,牢頭警覺地醒了神,張開惺忪睡眼四下裡看了看,見沒有還睡呢麼異樣,便又坐着打起盹兒來。
華央和傾無絕已然進了牢房裡面,見所有人都放鬆警惕之後,便摸索着找到了關着寧九的牢房,寧九正昏睡着,身上的傷痕依稀可見。
傾無絕深吸一口氣,握住鎖着牢門的鐵鎖,掌心運氣輕輕一擰,鐵鎖便嘎巴一聲斷開了。
華央快步入內,扶起寧九,輕輕喊了兩聲,那人霍地睜開眼睛,一把扣住了華央的手腕,好在華央反應靈敏,在他扣住她手腕的同時,用力一抽縮回手,繼而另一隻手捏住了那人的咽喉。
“慕姑娘饒命……”那人突然開口。
華央動作一滯,冷聲道:“你是什麼人?爲何要假扮成寧九騙我們?”
那人道:“慕姑娘誤會了,小的這也是無奈,皇上說了,只有用這種法子才能和慕姑娘見上面,將話傳給慕姑娘……”
華央一愣,“祁連?”
那人用力點了點頭,“小的正是奉皇上之命在這裡等慕姑娘的。”
半個時辰之後,三人齊齊出現在一座守衛森嚴的閣院裡,一見到華央,風如鳶好一番驚喜與激動,抱緊華央又哭又笑,若不是因爲情況特殊,不能喊叫,只怕整個大營的人都能聽到她的喊聲。
激動完了華央的出現,風如鳶便又緊盯着傾無絕,拉着傾無絕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祁連煜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末了,他搖頭長嘆一聲,道:“可惜,我這個救了她性命的人,她一直都是惡語相向。”
華央抿脣一笑,目光轉回祁連煜身上時,又沉了下去,“這是怎麼回事?”
祁連煜看了風如鳶一眼,淡淡一笑,道:“那天晚上她從牢房裡逃出來,剛巧闖進了我的營帳裡。在那之前我已經耳聞夜泠帶了人回總兵府,可是我問了她卻不說,那時候我真的沒想到她帶回來的人竟然是寧九和如鳶公主。”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定定看了華央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雖然她是大月的公主,可是我知道,她也是你十分在乎和重視的人,如果你知道她有危險,一定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來救她,所以我救她,就等於是在救你。”
“祁連……”華央心下一動,伸手拍了拍祁連煜的肩,“多謝,這條命是我欠你的。”
祁連煜坦然一笑,搖着頭,“別這麼說,我做這些也不完全是爲了別人,也爲了我川蒙……”
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意味深藏地看了華央一眼,幽幽一笑,華央頷首道:“沒錯,眼下這種情況,最重要的就是要共贏。”
說着,她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對了,寧九……”
祁連煜瞭然地點點頭,“放心吧,他的傷不重,已經派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養傷了。”
華央皺了皺眉道:“他怎麼會受傷?”
祁連煜頗有些無奈地垂首一笑,朝着風如鳶瞥了一眼,道:“還能是因爲什麼?自然是擔心自己會連累如鳶公主,所以想要自盡……”
“自盡?”華央瞪了瞪眼,想了想寧九平日裡的死板模樣,不由哭笑不得,“他怎麼會……”
祁連煜跟着笑道:“倒也不怪他,最開始的時候牢房的守衛很多,而且其中不乏身手了得的高手,寧九雖然身手不弱,可是那時候便是籠中困獸,根本使不上力,加之……”
他遲疑了一下,有些話沒有說完,只是低下頭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說,華央也不追問,心下早已明瞭,寧九會被逼無奈做出這種事,必然是因爲慕夜泠威脅了他什麼,要麼是打算用他來引出風如鳶,要麼就是要用他引出她和蕭意樓。
“你要去看他嗎?”祁連煜適時出聲打破了沉默。
華央看了看他,問道:“如鳶知道這件事嗎?”
祁連煜道:“她只知道寧九現在被安置在別處,我答應她等安全了,就安排他們見過,不過現在……”
他朝着屋內看了一眼,“不過我估計,她現在早已經把寧九的事兒忘了。”
華央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風如鳶正抓着傾無絕的衣袖說着什麼,眉飛色舞,神采奕奕,不由想起還沒有離開洛城的時候,蕭意樓跟她說過的話。
說不出爲何,她突然有些同情起寧九來。
“對了,青城的防衛突然加強了這麼多,是不是因爲……”
祁連煜的臉色稍稍沉了一下,收回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華央,半晌,他挑眉一笑,道:“慕華央、風如鳶、寧九,個個對他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都被困在青城之中,他若是還能坐得住,就不是蕭意樓了。”
華央一愣,“他已經知道寧九和如鳶在青城的消息了?”
祁連煜點頭,繼而又搖搖頭,“知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我只知道如鳶公主從牢房裡逃出來之後,夜泠找不到人,又等不到你,便派人又送了一封信出去,只要是不是送到蕭意樓手中,便不得而知。”
“那應該是錯不了了。”華央輕嘆一聲,“慕夜泠向來是唯恐天下不亂,三朝越亂、鬥得越兇、傷亡越慘重,才能離她的目的越近。”
說罷,不等祁連煜追問,便又話鋒一轉,繼續道:“有件事,不知你是否知曉。”
“什麼?”
“東璃兵馬應該已經感到青州了。”
這一次祁連煜是真的愣了一下,“東璃的兵馬?他們不是在……”
“冀州?”華央說着挑眉清冷一笑,“看來你的人還沒有得到消息,東璃十數萬兵馬只留下了一萬人在冀州與昭王周旋,其餘人早已暗中趕來青州,無絕這次來,就是因爲這事。”
提起傾無絕,祁連煜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盯着傾無絕看了片刻,道:“他就是……”
“沒錯,他就是。”
祁連煜的眉峰皺得更深,盯着華央看着,語氣凝重,“他是東璃的人。”
“他是東璃的人,所以他希望東璃能好好的,可同時,他也是雲冽的仇人。”華央說着輕嘆一聲,直直看着祁連煜,“而且,這其中還有些事,也許我應該告訴你。”
一大早,慕夜泠端着一隻小托盤,一臉不悅地回到了自己的帳中,低頭看着面前那晚她耗費了很多心思才熬出來的湯,只覺心口有一團火在少。
祁連煜……他最近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爲什麼像是變了一個人?她這次從冀州回來之後,只覺祁連煜越發地陌生,比她剛認識他的時候還要難以琢磨。
前一天給她送消息的男子走進帳內,看了看她面前的湯,問道:“怎麼?皇上不喝?”
慕夜泠搖搖頭道:“不是不喝,而是人根本就不在帳中,帳外的守衛說他去城裡了,卻不知所爲何事,也不知何時回來。”
那人疑惑了一下,“進城?這倒是奇了,這些天皇上放着城裡的總兵府不住,每天守在城門處的大營,而今大月兵馬眼看着就要到了,他卻突然進城去,而且徹夜未歸,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蹊蹺?難道城裡有什麼比大月兵馬還要重要的東西?”
聞言,慕夜泠只覺如醍醐灌頂,心頭一凜,瞪大眼睛看着那人,遲疑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慕、華、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