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雲冽忍不住厲喝一聲,奈何自己卻動不了。
傾無絕的動作太快,他根本就沒有躲開或者反擊的機會,甚至,身邊的衆人尚未看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只聽到了一個名字:雲傾。
一個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
“你想幹什麼?”看着傾無絕從自己身邊擦過,朝着他的坐騎走去,雲冽心下涌上一陣慌張,“雲傾你站……”
話音未落,傾無絕便再次回身點了他的啞穴,只聽傾無絕朝着他身邊的兩位將軍道:“來人,將皇上扶下去照顧好。”
所有人都是一臉疑惑和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倒是之前說話的那位老將軍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走到傾無絕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你真的是雲傾?”
傾無絕道:“我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爲你們、爲東璃做些什麼。”
說罷,他輕輕掙脫了那位老將軍,輕輕一躍上了馬,回身看了雲冽一眼,雲冽冷冷看着身邊的人,示意身邊的人替他解開穴道。
傾無絕瞭然,淡淡道:“不用白費力氣了,我的點穴手法與常人不同,他們解不開的。”
聞言,雲冽頓時雙目瞪眼,兩眼泛紅,緊盯着傾無絕,眼看着他抓住馬繮,策馬上前了兩步,對着對面的大月兵馬舉了舉手,動作滿是挑釁之意。
夜半漆黑一片,只能靠着火光照亮,遠在數百步之外的風萬鈞等人只能依稀看出對面人的大致輪廓,卻看不清面容。
此時見對面的“雲冽”做出如此動作,一旁的一位將軍忍不住道:“這雲冽真是囂張至極,昭王殿下,咱們不能再忍了,否則,咱們大月的將士就要被人看成無能之輩了!”
風萬鈞不由狠狠皺了皺眉,略有些遲疑,“可是四哥與他們有約在先,我們……”
“王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更何況現在是東璃在挑釁,而且他們也絲毫沒有議和之意,如此情況,就算是滅了他東璃,也無可厚非!”
四周衆人紛紛應和,風萬鈞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招招手沉聲道:“上弩!”
話音落,身後一張強弩被擡了出來,弩箭瞄準了馬背上的“雲冽”,雲冽見狀,渾身都不由得顫抖起來,想要上前阻止,卻奈何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眼看着對面的風萬鈞沉吟片刻,高高擡起的手終於沉沉落下,喝了一聲:“放……”
話音落,“嗖”的一聲輕響,弩箭離弦而出,朝着“雲冽”而起,速度奇快。
而就在弩箭射出的剎那,身後傳來一道女子的輕呵聲:“住手……”
與此同時,對面的雲冽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起,臉色紅得可怕,身邊的所有人都被他嚇得愣住了,隨後便見他突然向前一頃,吐出一口血來,強行衝開了穴道。
然而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一把推開衆人,衝上前去,聲嘶力竭地喝道:“住手!朕答應你們,朕答應議和……”
話音未落,弩箭已到近前,直直射入傾無絕體內,穿體而過,坐騎受了驚,仰頭一聲嘶鳴,傾無絕也跟着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剛剛落地的時候還能勉強站穩,然而不過頃刻間,他的衣衫便被鮮血染紅,隨後他身形一晃,倒了下去,雲冽一個箭步衝過去將他扶住,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對面的風萬鈞顯然已經察覺了異樣,連聲喝道:“住手,全部都住手!”
而後他回身看去,只見華央已經策馬奔至身邊,她的臉色一陣蒼白,看了看風萬鈞身邊的弩,又看了看對面亂作一團的璃軍,不由慌了神。
“央央姑娘!”眼看着她策馬就要衝上前去,風萬鈞連忙伸手將她拉住,“你怎麼來了?”
華央輕吐一口氣,定了定神,“方纔我是不是聽到了雲冽的聲音?”
風萬鈞想了想,點點頭道:“是……”
“他是不是在喊他同樣議和?”
風萬鈞依舊點頭:“是……”
華央神色有些遲疑,擡眼看了看璃軍那邊,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那方纔……你們射中的那人,是誰?”
“我……”風萬鈞驟然愣住,有些茫然,看了看華央又看了看對面,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身邊的一位將軍上前來道:“方纔我們射中的不就是雲冽嗎?”
風萬鈞神色凝重地搖搖頭,“不是,如果是雲冽的話,不可能聲音那麼……那麼洪亮。”
“可是那人明明穿着雲冽的袍子……”
華央身形一晃,頃刻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風萬鈞也回過神來,在華央動身之前,上前一把奪過了華央的馬繮,衝她搖搖頭,“你不能過去!”
華央哽咽了一聲,道:“你放開……”
“我不能放!”風萬鈞神色堅定,“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可真沒法向四哥交代,更何況,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有事……你若是擔心,我派別人過去看看……”
華央用力搖着頭,強忍着眼淚和哭腔,“讓我去,我……我懂醫術,我能救他……”
風萬鈞始終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正說着,對面有幾人策馬往前走了幾步,對着他們做了幾個手勢,風萬鈞身邊的將軍小聲道:“他們有話要說。”
風萬鈞擡手翻掌,道:“全軍待命,放他們上前來。”
將軍會意,回了幾個手勢,那幾人連忙走上前來,定定看了華央兩眼,“你就是慕姑娘?”
華央頷首。
那人回身看了一眼,道:“他知道你來了,但是他現在不想見你。”
華央一愣,有些沒聽明白,那人又道:“他說,你還欠他一個承諾,要答應他做一件事,他要你最後一件事是……不要過去。”
聞言,華央當即怔在那裡。
三個承諾,一個用來將她救出洛城,一個用來做約定,這最後一個竟是……讓她不要過去。
風萬鈞不知道承諾是怎麼回事,他只聽到了“不要過去”四個字,萬萬沒想到這種時候,傾無絕對華央最後的要求竟是:不要過去。
看着那幾人退回去的背影,華央不由得用力搖着頭,輕輕呢喃着:“不行……”
正要掙脫風萬鈞,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道醇厚的男子嗓音:“央央。”
華央只覺無力的全身突然找到了一個支撐點,匆匆回身望去,蕭意樓已經策馬到了身邊,輕輕一躍落在她的身後,伸手扶住她,側身看了風萬鈞一眼。
“傾無絕假扮成雲冽對我們挑釁,被弩箭射中了。”風萬鈞簡單一言說明了情況。
蕭意樓瞬間便明白華央這般反應的原因,垂首看了她一眼,她的渾身都在不停地顫抖,明明眼睛裡有眼淚,卻始終不肯讓眼淚落下。
風萬鈞又補充道:“對了,雲冽剛剛喊話,說願意答應議和……”
頓了頓,猶豫了一下,又道:“方纔開戰之前他曾說過,只要我們把雲傾的命送給他最爲交換條件,他們便……便答應議和,並就此撤回東璃……”
可是方纔,雲冽說要答應議和的時候,明明就是要阻止他們放箭,不希望傾無絕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華央和蕭意樓臉色齊齊一沉,相視一眼,華央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被蕭意樓打斷,“你待在這裡,我去看看。”
華央搖搖頭,想要拒絕,蕭意樓卻動作迅速地揚手封了她的穴,而後翻身下馬,將馬繮交給身後的人,“帶她下去休息一下。”
說着,又看向華央道:“我答應你,如果他還有一口氣,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活他。”
頓了頓,又道:“相信我。”
華央說不出話,只能定定看着蕭意樓,而後她緊緊閉上眼睛代替點頭,眼淚頓時順頰而下。
風萬鈞擔憂地看着蕭意樓,搖頭道:“四哥,你不能去,你是大月的皇上,他們……”
蕭意樓擡手打斷他,“放心,祁連煜已經帶人守住那邊,而且東璃兵馬已經已經無心應戰了,你帶些人跟着朕一起過去,我們也該和雲冽當面好好談一談了。”
風萬鈞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見祁連煜親自率領的川蒙兵馬已經就位,與大月兵馬一起虎視眈眈地盯着中間的璃軍。
他心裡明白,即便不是因爲華央,蕭意樓也會去的,畢竟他和傾無絕之間有着十來年的交情,而且他能順利查出這麼多真相,傾無絕也幫了他很多。
想到這裡,他便指了一隊身手最好的精兵,親自帶着跟在蕭意樓身後朝着璃軍走去,走出一段距離,他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見華央的坐騎正被一名小兵牽着往後走去,不由放了心,鬆了口氣。
馬背上的華央雖然動彈不得,卻正好能看到替她牽馬的人,從這人開始將馬匹往人少最後方的缺口處牽過去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了異樣之處,此時聽他對後方的將士說“皇上命末將送央央姑娘回城休息”,她已然確定了心中所想。
待走出一段距離,確認那邊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牽馬的人這才緩緩停下,伸手將華央從馬背上扶下來,伸手解開了她一處穴道。
華央長舒一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