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了起來,揚起一層砂礫,也吹起了血袍那空蕩蕩的衣袖。
血袍瞪着一雙血瞳,如同暗夜裡兩盞詭異的燈籠,只是他雖然憤怒,此刻卻失了獨孤宏願的蹤影,對於獨孤宏願的速度,他還是有顧忌的,是以聚精會神的注意着周遭的一切。
又是一陣風起,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沙粒被風捲起,迎面向血袍的眼睛砸來,沙粒在他的血瞳中不斷放大,而他只靜靜地注視着,那沙粒飛到離他眼球寸許的位置,直接爆了開來,化爲齏粉,被風一吹,散了。
血袍嘴角抽動了一些,似在嘲笑,可是下一刻,他的笑意僵在了臉上,因爲眼前又多了一雙血瞳,而且脖頸旁邊多了一柄寒的瘮人的鈍劍。
血袍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半晌之後,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道:“要殺,便殺吧!”
“好!”獨孤宏願答得乾脆,持劍的手便向下按去。
“不要!”血袍哭着跪倒:“大俠,饒了我一條命,我給你做牛做馬,你看,我還是有些用處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可以發誓!”
“發誓?”
“是,發血誓!”
血誓,是修真界用的一種方法,發過血誓的人,一旦違背誓言,便會血竭而死,任誰也救不了。所以,在修真界,一旦動用血誓,是不害怕發誓者背誓的。
“好!”獨孤宏願撤劍轉身,留個血袍一個後背。
“喝!”血袍一抖右手邊空蕩蕩的袍袖,數顆霹靂彈直接砸下近在咫尺的獨孤宏願的後背,而血袍一出手,人便退出了十丈,遠離了這霹靂彈爆炸能力的範圍。
霹靂彈,這東西破壞力極強,當年在戰場上就有人用過,曾經有多少兄弟尚且不明所以,便被炸得血肉橫飛。而這十顆是以內力催動,所以更是非同尋常,據獨孤宏願的估計,若然爆開,莫說自己,便是這方圓十丈的土地,恐怕都要被齊齊翻上一遍。
獨孤宏願彷彿身後長了眼睛,十顆霹靂彈一出,他便有所動作。只見他的袍衫先生鼓了一鼓,便卸去了霹靂彈前衝的一部分力道,接着,左掌中凝起一團寒氣,將十顆霹靂彈吸入氣團中,隨着氣團翻滾不休,最終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血袍等了許久,還沒聽到那爆響之聲,有些納悶,於是騰身過來,誰知道剛一發力,人尚在半空之中,突然一隻雞蛋大小的丸狀物體飛了過來,那東西,血袍如何識不得,一眼看到,立時大驚失色,他立刻運氣護體真氣,身體又拔高了半尺,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堪堪避過,血袍正暗自慶幸,可是他發現那顆霹靂彈之後又跟了一顆,而且速度比前面那顆快了一倍,兩顆霹靂彈在血袍腳下半丈處轟然相遇,一陣強光閃過,一股巨大的衝擊波,血袍被強勁的氣流拋高數丈,又如自由落體般落下。
獨孤宏願緊跟着血袍下落,看着他身上衣袍迸裂,嘴角溢出了鮮血,不由笑了笑,又摸出一枚霹靂彈,作勢要扔。
血袍那雙渾濁的眼中血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他感到一生之中,從來都沒有像這一刻如此貼近死亡。
血袍瘋狂的搖擺着頭,從心底祈求着:不要不要!此刻,他甚至提不起輕身功夫,而只能任肥碩的身軀自由下落,這麼高的距離,落下去,即使不受傷,也要回半天氣,這次真的栽了!
獨孤宏願終究沒有將那枚霹靂彈扔出,只是這樣看着血袍,和他以相同的速度墜落,而最終,不同的是,血袍重重的摔在地上,而他則是輕飄飄的立在那裡,甚至沒有擾動一絲塵埃。
血袍劇烈的喘着氣,復又吐了一口血,他不得不承認,霹靂彈的威力超過很多普通的仙法。獨孤宏願一步一步緩緩走來,踏在砂礫上發出的咯吱咯吱聲,讓血袍感覺像是踏在自己的心房之上,他太累了,最終選擇放棄掙扎,聽天由命。
“你,好像並不能讓人相信!”獨孤宏願立在血袍老祖身前語氣冰冷道。
“我現在就發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血袍急切道。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
“真的,你沒騙我?”
“啊!你……”血袍發出了一聲慘叫,卻不明所以,唯一的感覺就是身體裡多了點東西。
“獨孤宏願,你對我做了什麼,士可殺不可辱!”
“沒什麼,那是我無意中學來的‘生死忠信符’,正好拿你做個試驗,如果以後你起了背叛我的心意,就知道其中的苦楚了。既然你不可信賴,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
“你,啊!”血袍只是在心中罵了一句,卻是全身如同被蟻啃蛆爬,那種介乎癢和疼之間的感覺,就叫做生不如死。
“好了,起來吧,只要你心向着我,就會沒事。”獨孤宏願笑着扶起了血袍老祖,血袍嘴巴鼓了鼓,冰冷的目光直視了他半晌,想到方纔難以言喻的痛苦,最終垂下了眼瞼,道:“屬下不敢違背。”
“好好,來,我們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獨孤宏願拉起血袍的胳膊便向皇宮方向掠去。
“誰!”獨孤宏願眼皮一動,發現有人跟蹤,冥天即可飛去攻向藏在暗處的那人,片刻後,聽到一聲慘叫,冥天又飛了回來。
血袍大叫一聲:“言老三,誰派你來的,宇文韜是信不過我,你真是來找死,哈哈哈哈。”自此,他好像找到了心理平衡,覺得自己這麼做也不叫背叛。
不過,獨孤宏願這御劍殺人的招數也着實讓他心驚肉跳,誠然,他也可以操控法器隔空取人性命,但是多半是那種沒有什麼法力道行的。
獨孤宏願並未帶他到皇宮去,而是另外一間大宅,二人降下身形,走了進去,宅內竟然空無一人,也難怪,這事要相當機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必定功敗垂成。雖然最終獨孤宏願可以以武力拿下宇文世家,但意義已經不大了。
因爲,他們還有更深的圖謀。
步入一個廂房之中,血袍看到牀上躺着一人,似乎是睡着了,獨孤宏願立刻上前解了那人的穴道,那人便坐起身下了牀。
血袍一看驚道:“宇文韜,怎麼你……”
獨孤宏願笑着看着血袍,而“宇文韜”始終一言未發。
“好,主人,就讓我親手殺了他,以表示我的誠意。”血袍說罷,便欺身上前,左手一把掐住“宇文韜”的脖頸。
獨孤宏願一閃身,插在二人中間,架開血袍的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道:“你再看清些。”
“有什麼好看的,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好,那他以後就是宇文韜,你要盡力輔佐他!”
“主人,你什麼意思?”
“哈哈,連你都分辨不出,旁人更不用說。他是我找來的替身,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血袍紅眼翻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道:“高,主人實在是高。”
於是幾人便直接去了宇文世家。
到了宇文家大宅的門口,“宇文韜”走在前面,目無表情,血袍同獨孤宏願緊隨其後。
門前的守衛一見來人立時躬身道:“老爺,老祖!”
三人也不答話,徑直向院內行去。血袍知道路徑,自然由他帶路,他本想此時拆穿獨孤宏願的陰謀,可是一想到身上的“生死忠信咒”還有獨孤宏願恐怖的手段,立刻又打消了念頭,老老實實爲二人指路。
“爹!”宇文略迎面走來躬身問候。
宇文韜仍舊沒有任何表情,毫不停留的向前走去,血袍倒是向宇文略說了句“公子,老爺有要事。”說罷三人便向着宇文韜的書房行去。
宇文略搖了搖頭:剛纔我便是從書房出來,爹不是在書房裡,怎麼現在又在會書房的路上,想不通,想不通。不想了,偎紅倚翠的小桃還在等着我呢。
偎紅倚翠,京城最大的一家春樓,也是京中無數達官顯貴的銷金窟,這裡的姑娘不但身材曼妙,肌膚白皙水嫩,人更是多才多藝,這樣有品位的姑娘身價自然不菲,不過依然擋不住趨之若鶩的達官顯貴和紈絝子弟。
三人剛走到書房門口,從裡面走出一個託着茶盤的小婢,一見爲首的“宇文韜”,眼神中盡是詫異,待要開口,血袍已經捏住了她的喉嚨,小婢瞳孔中佈滿驚懼和痛苦之色,至死都未能發出一聲。
處理了小婢,三人步入書房之中,宇文韜正埋首案中,血袍走上前去,叫了聲“老爺”,宇文韜半晌方纔擡起頭來,平淡的問了句“回來了!”似乎根本沒將獨孤宏願當回事。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迷茫,有一個陌生人,還有一個同他一模一樣的人,一時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待要喊叫,血袍左手已揮出一片紅光,頓時宇文韜雙手緊緊抱住脖頸,卻已經發不出聲音。
宇文韜眼中射出嫉恨的神色,大概是說:我待你不薄,最終卻仍是養虎爲患。他頹然坐回了椅子,平靜的看着獨孤宏願和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獨孤宏願走上前去道:“宇文大人,我是獨孤家的人,所以大概不用向你解釋我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我要將你交個皇帝處置,他可是恨死你了,也許不會取你性命,但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另外,你可以放心,這個家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你看,以後這個家的主人就是他。”
那立着的“宇文韜”立刻躬身向着獨孤宏願道:“是,主人。”
而那坐着的真正的宇文韜則是心涼到了極點,楊皇帝這一招就叫釜底抽薪,他總認爲皇帝不敢動他,因爲他在朝廷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和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幾乎所有二品以上大員都唯他馬首是瞻。可是智者千慮終有一失,楊景有幾斤幾兩他是知道的,可是偏偏他後面出現了這麼一個高人,這次真是天要亡他,他也就不報任何希望了。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獨孤家這段仇怨都已超過了二百年。
“血袍,備轎,將你的老主人送給皇帝,他會重重賞你的。”獨孤宏願命令道。
宇文韜目光冰冷的看着血袍,直讓他也有些心虛和愧疚,於是他道:“唉,誰讓你與皇帝爲敵,將人家逼成那樣。”
宇文韜搖了搖頭,提筆在一張潔白的宣紙上寫下“我兒宇文略”五個字,然後看了看血袍,又看了看獨孤宏願,眼中射出懇切之色。
“那你放心,你的寶貝兒子現在大概正在那偎紅倚翠裡,趴在那個姑娘身上縱馬馳騁快活着呢,只要他看不出端倪,就讓他多活幾天。”
宇文韜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沒希望了,兒子又沒教育好,恐怕也沒幾天好活了,真是後悔,早該聽了略兒的,直接將楊景趕下皇位,自己取而代之,也會今天會不一樣。轉而一想,他是獨孤家的人,該來的遲早會來,也許這就是命。
血袍再不遲疑,上前封住了宇文韜周身大穴,然後一把提起,道:“主人在此稍後,轎子不用了,反而惹人耳目,我直接送進皇宮去吧。”
“也好,速去速回。”
“是!”
血袍走後,這個宇文韜便成了真正的宇文韜,他做到了書案前,然後吩咐一聲“來人!”片刻後,有一小廝模樣跑了進來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我來了貴客,看茶!”
“是!咦,小蘭呢?難道又跟哪個小白臉幽會去了。”小廝搖了搖頭出去倒茶去了。
(兄弟,看完了,別忘了收藏。還有留言,哪怕是個?都是我的動力。)4038QB5200獨家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