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峨說:“兩位辛苦,請坐!配合警察工作,我一定知無不言,再說穆校長待我們很好,我們一定要儘可能提供有用線索協助破案。我不打算下去吃飯了,兩位要不嫌棄,我還有四包方便麪……”
尹心水笑着擺擺手:“我們打擾您工作,哪能再讓您馬馬虎虎吃飯?我們想請您下去吃。”她也是怕突然會有別的教職工進來,影響錢峨的講述。
錢峨居然是個真性情,也不虛僞推辭,很高興地說:“好啊!”
三人下樓的時候,楊兆林忽然問:“您父母做什麼工作呢?”
錢峨一怔:“怎麼也調查我呢?我父母是代表,宣傳部門的。這……?”
“您別介意,”尹心水狠狠瞪了楊兆林一眼,補救說,“他是職業病。我們是來問您關於唐景超的事……”可她滿腹疑竇:宣傳部和財政局也沒什麼差距,都是機關,錢峨和修明睿的家庭背景半斤八兩,爲什麼修明睿會認爲錢峨“關係很硬”呢?難道錢峨還有個厲害的遠親?
“唐景超啊……”錢峨撓撓頭,“也是,你們問別人,還不如問我。他和我最談得來嘛。”楊兆林暗想,唐景超連校長的臉都不給,爲啥和你會有話說呢?
走到甬路,大量在校外買攤點盒飯的學生正往回走,那羣不良少年也在其中,可他們迎面看到錢峨的時候都紛紛討好地打招呼問好,眼神中竟然有掩飾不住的敬畏。楊兆林立即刮目相看,詫異地問:“這幫孩子連校長都不睬,怎麼對您……”
錢峨的臉又紅了,似乎保持着學生時代的純真,他很不好意思地說:“哎呀……那個……說來真有些慚愧啊……我以前唸書的時候……也偶爾打個架……可能就稍微有點小名氣吧……哈哈!後來lang子回頭啦,這得多虧穆校長孜孜不倦地教導!”可很顯然,他絕對不會是“偶爾打個架”,也不是“稍微有點小名氣”,難道所謂“關係很硬”,是指這個?
楊兆林沒料到是這樣,忍不住說:“原來現實生活中還真的有麻辣教師啊!”
尹心水卻神色沉重:“沒想到學生也搞崇拜暴力這一套!”
錢峨神色變得嚴肅:“的確如此。校園暴力可不是小事,也許你們這些辦大案要案的刑警胃口都大,不會關心學生間的小打小鬧。可實際上,街頭流氓甚至黑道上的‘老社會’之間有矛盾,也很少出現流血事件的。因爲他們更加系統化、職業化、講效率、染指官場並且經濟條件充裕,能夠更妥善完滿地處理各種爭端,維持一種動態平衡。學生則不同,十七八歲血氣方剛,性格衝動得厲害,加上沒有經驗把握不了尺度,發起怒來很容易出人命。這不能不引起重視啊!這是社會風氣和教育不完善的結果。”
尹心水受過校園暴力之苦深有感觸,點頭稱是。楊兆林卻不以爲然:“您是當年學校的打架大王,不等於您瞭解黑道……”
錢峨笑着說:“兩位年輕,肯定不記得二十年前煙州向陽監獄的大火。”
楊兆林忙說:“咋不記得?我們遲隊跟我們講過!死了好多人啊!”
錢峨說:“我爸爸在幹宣傳之前,是在那裡當獄警,寫宣傳材料的。當時他有文化,專門寫歌詞和小品豐富犯人的精神生活,加上他待人和藹,助人爲樂,犯人都喜歡他。哦,唐景超的父親當時就因爲盜竊罪進去了,我爸爸那時就認識他了。所以後來他爸爸託我照顧唐景超,我也覺得義不容辭,兩代交情了麼。當時向陽關了很多黑道上有名的大人物,老張根、嚴震寰、蘭愣子、李紅東、趙躍進……還有當時還是小跑腿的黃尖兒、趙盛、沐春、胡鵬……那一場大火,確實死了很多人,我爸爸當時在場,他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二十多個犯人,其中黃尖還是他親自揹着逃出來的,黃尖兒你們肯定知道吧?以前黑道上有句話叫‘一乾二坤蘭三愣,四海五金六趙盛,春秋黃龍大小孟,其中黃就是黃尖兒。等撲滅大火後,我爸爸被燒傷了幾處,都昏過去了,那些所謂的黑道老大們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都跪在一邊哭。我爸爸立了功,上面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就提他到宣傳部門,反正也是動動筆桿子,不會累着。我上學那陣子真沒跟您二位瞎說,只偶爾打架,基本上不動手。只不過我剛上高中被人欺負後,黃尖兒帶着好幾十個人拿着刀子斧頭站在學校門口,從那以後我的名字不由我自己做主就吹響了,越吹越邪乎,有人說我是錢紅偉的弟弟,因爲我也姓錢麼,有的還說我家是港臺黑社會煙州分基地……哈哈,真有意思是不?我對黑道的瞭解可算是如數家珍,當然,你們二位也一樣,只不過我們都選擇了正確的路走,您二位當了警察,我當了老師。如果我不憑着我爸爸救出來的那些黑老大的命,別說我壓根不會打架,就算一身鐵布衫橫連也沒用。唐景超那孩子沒有背景,全靠倔強,但一個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真的。實際上,就連黑道上的人對那些半大孩子也是心存忌憚的,學生界裡面也有像秦伯乾嚴震寰那樣羣雄割據的勢力範圍,而且影響力一點也不遜於真正的黑道。您二位要是感興趣,那我就吹吹。”
尹心水和楊兆林聽得入了神,第一反應就是這學校適合講評書的人不止兩個啊。三人進了一家餃子館,點了幾盤餃子和幾瓶啤酒,楊兆林趁熱給錢峨滿上,問:“唐景超在學生界就屬於說一不二的嗎?”
“並不是這樣,他只是個單幹戶,沒人願意招惹就是了。可他也發展不起來自己的勢力,這都是需要經濟基礎的。本校以及附近體校的學生,都是受到淮源武校的控制。以前淮源也派人來說讓唐景超代理九中的‘業務’,可唐景超說這麼幹違背良心,他不幹。所以淮源改爲扶植本校的體育生了。其實大部分學校的體育生都是仰仗體校的,體校又仰仗淮源武校。每個學校都有打架鬥毆出名的名人,依靠這個劃分勢力範圍。比如我那個年代吧,一中有‘四龍四鳳’,一職有‘七匹狼’,商院有‘八大金剛’,咱們這個學校當年有‘前五虎後五虎’,省重點十六中有‘九大狂人’,淮源武校有‘城陽十三少’,罘南工院有‘幫’……啊喲,在女同志面前說髒話了,真不好意思,其實領頭的就是一個姓紀的和一個姓巴的。多幼稚的名字!我猜想你們肯定是這麼想的吧?其實什麼年代沒有這樣的事呢?三十多年前煙州黑道那幫老大也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不是號稱什麼‘三皇五帝’麼?蘭愣子的流氓組織號稱‘少林寺’,他自任‘主持’,嚴震寰的外號還叫‘吃屎強’呢!他們當年在學校裡何嘗不是作威作福,可教師們最多會認爲他們調皮搗蛋,長大了就好,等他們真的從人們滿不在乎的眼神中慢慢長大,不可救藥了,法律纔會毫不留情地賞給他們一發子彈。所以說,幼苗歪了還可以直,長成大樹就真晚了,防微杜漸是關鍵!”
尹心水和楊兆林對這些觀點甚爲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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