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任務都是安頓數以百萬計的難民教徒,就算是解禁者體力也承受不住,南應龍和上百名神父忙活了整整兩個星期,體質弱的沒等回到住處就當場睡過去了。神父中除了南應龍外,還有一個叫弗里曼的年輕小夥子,好在有他一起,兩個人又堅持了許多天。鋼谷對他們的佈道很是看重,覺得在亂世中維持難民穩定,急需要虔誠的信仰力量
。
準確地說弗里曼連半路出家也不算,他完全是鋼谷版聖經的狂熱愛好者,對鋼谷的祖先特別佩服,覺得人家能把一本本來跟鋼谷毫不相干的書中的每個故事都用鋼谷的事蹟來解釋,卻沒見怎麼牽強附會,如果這不是真的的話,那就是編者太有才了。
因爲感激弗里曼熱心幫忙,所以南應龍對這小夥子嘻嘻哈哈的態度沒有太多的反感,儘管他認爲這不虔誠,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誰在這可悲的亂世裡綻放笑容,誰就很幸福,而且能感染他人,這不就是信仰的意義所在嗎?故而他只偶爾提醒弗里曼略微嚴肅些,保持神聖,見他滿不在乎,也就不說了。
這晚的確太累了,南應龍回到寓所,見弗里曼賴在沙發上沒走。
“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南應龍捂着額頭,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克雷,我有話跟你說。”弗里曼笑眯眯地擡頭。
南應龍疲憊地回頭瞧了他一眼,忽然愣住了,因爲後者的眼睛中掠過的一絲銳利。
“你說吧。”
“克雷,和你一起共事這麼久,我還是蠻喜歡你這人的,起碼你對鋼谷還算挺忠心的,就算過去有點兒錯誤,鋼谷跟其他的解禁者宗派不同,不會錙銖必較。”弗里曼低下頭,又重新擡起頭,“老實說了吧,我知道你不是克雷頓?麥克斯韋爾。你原名叫南應龍,對嗎?”
南應龍其實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於是遲疑了一會兒,沒有太大的驚奇,反問道:“你知道多久了?”
“我一直都知道,從我們見面之前我就知道了。”
“你……就是被派過來監視我的,是這樣嗎?”南應龍見他神情格外平靜,也能猜測得**不離十,“這麼說,我的所有情況你也都瞭解了。我確實沒想到,就算現在,我也只是一個難民營的神父而已。在這之前,我更是鋼谷最小的卒子,董事長按理說,都不一定能聽說我。所以我想,你們這麼關注我,又按兵不動,其實並不是在乎我是不是忠心耿耿辦事,董事長最想知道的問題,想必就是……那個弄瞎他眼睛的人,那個曾經和我並肩對抗安洪禹的人,究竟在哪裡,是不是這樣?”
“哈,龍哥,你不一般呀,我要說的幾乎都被你說了
。”弗里曼拍着手,但這是十三歲以下孩子的動作,而這孩子已經二十多歲了,顯然這種裝萌的舉動有些令人噁心。南應龍並不在乎這些,他知道文瑞森派人長期監視自己是爲了釣大魚,絕不會想要直接傷害自己,弗里曼要是想下手早就下手了。估計參與這麼重要的行動,這個弗里曼應該是個鍊金一脈的解禁者,這一脈解禁者人數比較少,而且沒有強烈的解禁者氣息,南應龍長期以來也察覺不出。相比日夜都在練功的寧永夜和練金陽,他幾乎還是舊世界時代的水平,一直沒什麼進詣,不過他還是能確信,如果弗里曼提出什麼條件自己不答應——自己肯定不會答應——而弗里曼又要對自己動手的話,自己還是能戰勝這個半大孩子,在對方沒有任何伏兵的情況下。但弗里曼敢今天攤牌,一定是有所準備。
“是的,既然你這麼清楚,那我也就不瞞你了。現在內憂外患,鋼谷已經走到了即將毀滅的邊緣,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來。”南應龍聽到弗里曼這一句,略感驚異,他知道真正忠於文瑞森的鋼谷軍人政客,一直忌諱說“瞎子”這個詞,就算文瑞森不在跟前,他們也不會提,這小子怎麼……?
“所以,現如今只有‘神的器官’配合‘神的動作’,才能拯救鋼谷於萬劫不復之中。”弗里曼凝視南應龍,“你那位叫……劉言是吧?叫劉言的朋友,我想,他戴着造物主的眼睛這幾百年也該爽夠了吧?現在還回來,給真正需要它的、真正負有拯救萬民歷史使命的人用,他應該不會介意吧?或者退一步講,他暫時不願意交出神的器官,也可以,加入我們陣營,一樣能夠高官厚祿名垂青史,一起拯救這個即將毀滅的地球,怎麼樣?”
南應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半晌才說:“第一,我真的不知道劉言在哪兒。第二,你的主子六年前就是全球第一個統一全人類的領袖,至今仍然是大權在握,曾經有過多少機會完全可以爭取民心拯救世界,可他一次一次地錯過甚至有意避讓,只因爲他太眷戀那點可笑的權力。現在他大勢已去,又開始說什麼拯救世界了?我告訴你,企圖依賴別人的力量爲自己攀登權力巔峰的人,自來就不是什麼救世主。劉言,他纔是。我說完了,你請回吧。”
“說得好,這麼說,你真的和劉言關係不錯,是吧?而且最重要的——我聽出來了,你並不欣賞文瑞森。”弗里曼不緊不慢地說,“那你更可以加入我們了。因爲我所服務的我所認爲的救世主,並不是文瑞森。瞎子治理全球全靠電腦,不然他什麼都不是,一個十足的庸才加蠢材,大家有目共睹。我怎麼會跟隨這樣一個毫無希望的昏君呢?”
“那你……”南應龍驚異極了,終於警惕地瞧着他
。
“雅各布先生,目前鋼谷的第二統帥,他才華橫溢文武雙全,最重要的是有一顆拯救全人類的心,單從這一點,就比他瞎子強太多。可惜瞎子剛愎自用大權在握,非要用自己臃腫的影子來掩蓋雅各布先生的驚世才華,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第十二區發生暴亂,這是推翻文瑞森這昏君的黑暗統治的最好時機!怎麼樣?加入我們吧?”
南應龍沉吟一陣,搖搖頭,說:“雅各布比文瑞森強在哪裡,我並沒有看出來。但是單說這狼子野心,雅各布比文瑞森猶有過之。這種一心撲在權力上的人,我怎麼能相信他不是另一個文瑞森甚至另一個安洪禹呢?我不會加入任何陣營,無論是鋼谷還是綠園。我只想好好地宣傳信仰,讓難民們安心,這其實對你們,也是一種貢獻,不是嗎?我能做到的,僅限於此了。”
弗里曼的笑容漸漸凝固了:“這就是所謂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很好,我雖然像很多雅各布先生的部下一樣,儘量爲他爭取支持,可也並不缺你這一個。既然你不明確表示是我們的朋友,那你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不能讓你再加入文瑞森的行列中!”
南應龍冷笑一聲說:“別嚇唬人了。既然‘赫拉克里斯’都亂起來了,你們還有空餘的人手來抓我麼?可笑!單獨你自己的話,想要殺了我,我隨時恭候,現在請你出去吧。”他打開門,等着弗里曼出去。
滿臉陰森憋屈的弗里曼怒火沖天,可他被南應龍說中,也無可奈何,誰讓雅各布的手下人手太少呢?南應龍還算是中立,不然他轉頭去報告軍部,立即就能拿下自己。
想到這裡,氣也消了一半,心又被恐懼攫住。他南應龍應該不會去告發自己吧?看樣子不像是這種人……弗里曼惴惴不安地繞回到自己屋子裡,猛然見到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坐在沙發上!
他大驚失色,驚恐之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不能說“你在這裡,那我是誰?”這話多荒誕!可眼前的事更荒誕!自己自然是真的自己,可沙發上這人呢?
“我被派過來的時候,發了一套這樣的人皮,說地面上有這人皮的原型,身份很重要。於是我靠光腦對應了一段時間,總算找到了你。原本光腦上的數據說你是文瑞森的密探,這樣的話,我如果取代了你,也就能接近文瑞森。可你剛纔說,你是雅各布的人。……算了,都一樣。我的意思是,我要取代你了,弗里曼
。”那人緩緩地站起來。
弗里曼驚恐萬狀地擺着手:“別……別過來!我可是解禁者!”
“人類……呵呵……”那人一邊走,手臂上的奇怪儀器一邊發出閃電般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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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區內,雅各布的聲音傳來,這次倒是公開的:“董事長,我說過,我有更重要的使命,就是守在這裡。況且你都被制住了,我還不如你,下去也是徒作犧牲,沒什麼積極意義。但要是我把鋼鐵泰坦開出來,情況又大不相同了……”
“在00100a室!”文瑞森悲怒之極,但還不想自己把自己扔進絕望的深淵裡,只得疲憊不堪地喊道:“密碼是……”他前一句直白地說出來,因爲雅各布畢竟距離鋼鐵泰坦最近,別人即便知道了也趕不過去,後面的密碼卻是語言表達不出的,那是電流密碼,不到萬不得已文瑞森不想再透支本來就已經所剩無幾的體力,但現在形格勢禁,實在拖不起了,便用盡力量將密碼電流傳過去。
要是長時間不進入,大門又會關上,文瑞森連忙向裡衝去,誰想到大門急速關上,就連打開的時候也沒這麼快的速度。文瑞森一怔,明白了緣由,痛罵雅各布:“你……你想要趕盡殺絕?王八蛋!我已經把鋼鐵泰坦讓給你了!這是這顆星球上除了造物主以外最強大的力量,你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鋼谷第一了!可我現在只求活下來,你都不讓?畜生!我居然沒看出來……”
實際上,雅各布得到密碼後立即就跑去00100a了,哪有功夫關上大門跟他們窮磨?鋼鐵泰坦象徵着最高權力,雅各布急需得到,別的事也不放在心上。而鐵翔卻暗暗驚異,因爲他似乎感覺到,這種不受控制的開關行爲,對自己而言特別熟悉。難道……難道是手機?這一驚非同小可,鐵翔給自己結結實實地嚇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他的膽小深入人心,霍蘭星頓只冷哼一聲,也不去管他,只顧尋思:“什麼‘造物主’?造物主不是都死光了嗎?他們說這‘鋼鐵泰坦’,不是傳說中造物主的機械衛兵嗎?莫不是細作情報裡的那個超級機甲?不趕快衝進去,可就壞事了,雅各布就算不如文瑞森,但要是操縱起鋼鐵泰坦的話,咱們可就誰也不是對手了……”練金陽聽南應龍說過兩大造物主在東京蠶繭外的教堂出現過,但這事對綠園方面的輿論來說可是大大的不利,就算造物主沒有任何動作,這一象徵意義足以相當程度地殺滅綠園的士氣,加上與敵方神父南應龍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況下還私自來往,也是犯忌,綜合這些理由,練金陽忍住了沒把造物主還活着,並且還不止一個的消息告知霍蘭星頓
。
霍蘭星頓一瞧大門又這麼快閉合,心裡暗叫不妙,於是凝聚畢生功力,向後退了幾步,轟然砸出。鐵翔也就在他身側五六米遠,提前也沒被告訴,直接被氣流衝開,翻滾出十幾米,好在周圍一片平坦,地面雖然是金屬,但鐵翔的身體也開始慢慢變得金屬般堅硬,倒沒有受傷,也沒感到劇痛。
一聲爆響,緊接着轟隆聲連連,但那大門卻只在外殼上留下了淺淺的兩個拳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變化。霍蘭星頓大失所望,他也能估算出鋼谷再怎麼放心第一區,主樓大門也是用最堅固的合金製造成的,就連自己的力量也僅僅只能造出這種微乎其微的破壞,就算連續攻擊三四十次,終究能把這大門砸開,那也耗盡了精力,再也難戰,何況這時間寶貴,雅各布早就操縱上鋼鐵泰坦了。他仰頭瞄了瞄主樓的其他樓層,似乎沒有玻璃,可視窗都是透明但同樣堅固的合金製成的,估計比這下面的大門也不遑多讓,沒有鋼谷的熱兵器,光憑肉體武力,還是差得很遠。
他回頭瞅着文瑞森,但文瑞森一臉頹然,表明自己也打不開。
霍蘭星頓驀地起了殺心,雙掌聚合起剛剛重新匯聚的力量,轉而對準了文瑞森。文瑞森疼痛難忍,機械手沒了電了不濟事,一看霍蘭星頓要殺自己,固然驚慌失措,可也只能聽天由命地一陣錯愕後浩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要是文瑞森再拼一會兒,雖然終究落敗,也能捱上一段時間,眼下不予反抗,霍蘭星頓更覺得機會難得,便全力壓下來。
還沒等觸及文瑞森一米之內,一條長鞭呼喇喇抖得直如標槍,帶出一股強硬的真氣,霍蘭星頓在舉手投足之際已經能粗略判斷出這人的實力只相當於自己的三成,但這鞭子抖得很巧妙,自己要是一動不動就會受傷,只得冷哼一聲,暫時退開。
霍紫悠攔在文瑞森身前,拉住長鞭。她原本的青蛇鞭因爲躲避戰火來回擊打高樓,已經半死不活,況且對付號稱獸王的霍蘭星頓,青蛇未必能像平時那麼好使,不但懼怕霍蘭星頓,到時候反噬自己也不是沒可能,故而果斷棄之不用。這條鞭是文瑞森在她六年前加入鋼谷後贈送給她的禮物,超合金製成,輕便且鋒利堅固,只是當時她覺得用這禮物練武或者鬥敵是對董事長的不敬,只得雪藏,現在董事長是自己的丈夫了,又在危急之間,便拿出來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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