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雷薩德3579960礦井監獄星球第一礦區。
“都他媽的動作快點!”鞭子再度高高揚起,誓羽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豐滿的胸部劇烈起伏,整個人彷彿被汗水和礦渣揉成了一團爛泥般。僅僅這一個上午,她就已經熬不下了,再要繼續幹下去,她非死不可。也僅僅是這一個上午,她的世界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將之前振振有詞的傳統觀念徹底推倒。她終於明白,最底層的原始智慧生命種族爲什麼拒絕幹活,並自稱“工奴”,甚至連官方也認同了這個說法。過去她只覺得這幫傢伙有吃有喝還矯情,用各種藉口掩蓋懶惰的本質不願去幹活,現在想想,自己簡直是混賬——自己只幹了三個宇宙時就明顯掉了秤,累得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多少次快要昏死過去,都被帶電的鞭子抽打,從更劇烈的劇痛中清醒過來。現在想想,那些工奴究竟是怎麼忍受了數千年一代一代做這種苦力,最近幾百年纔開始進行反抗的?
這個時候,她對養母產生了極大的愧疚之情。養母雖然只是個廢品回收站的拾荒者,但終究是八大主流蟲族血統。自己幼年總覺得出身卑賤生活悲慘,豈不知多虧了養母,要是沒有養母的血統地位,自己對和平大聯盟諸國而言跟野猴子沒什麼區別。她自小用超越常人數倍的艱辛努力唸書,終於以優異成績考上名校並在畢業後於激烈的競爭中順利成爲警察而且是刑警,儘管她不是個津津樂道自己經歷的人,但無疑是非常以此爲豪的。可現在看看,一切陡然崩塌,令自己無地自容——什麼“優異成績”,什麼“激烈競爭”?她付出的努力無非是在安逸狀況下花費略微多一點的精力罷了,又有什麼可自豪的?要是沒有養母,自己幼年必然飄落到三不管地帶,或者成了任人泄慾的娼妓女奴,或者成了如同現在一樣殘酷勞作的工奴,甚至還有可能被餓極了的犯罪分子們當食物烤熟了吃掉……自己,自己多麼渺小和無助啊!還有什麼資格嘲笑工奴們不安本分,不知努力呢?
她忽然又爲這種想法感到惱羞成怒,這種激烈的怒火使得她下定決心,只要鞭子再度落下來,她寧可立即被遠處與監控器相連的自動槍火打成碎肉,也絕不能再忍受下一秒繼續對自己進行如此無人性的摧殘。她的電甩棍自然被沒收了,手頭只有這根挖掘工具,稍微舉過頭頂也會被槍殺,可她確信,這樣的距離,拿鞭子的刺人也會同時被自己刺穿喉嚨!
她就這樣想着,眼神中已經掩蓋不住亢奮的殺氣,但那鞭子還沒等落下,崗樓上的自鳴鐘刺耳地響起來了。
誓羽整個人一抖,手裡的工具就落到地上,仰頭呆滯地望着天空,眼神空洞。並不是因爲她清楚經過劇烈活動後不能迅速停下來,而是她實在是連再換一個動作的力氣都沒了。
“哼……算你好運,”刺人建工提高嗓門吼道,“媽#逼吃飯的時候一個個精神百倍哈!想想你們當初是怎麼壓榨我們的?中午給我好好吃好好養精神,一個宇宙時之後馬上回工地幹活兒!下午多一個宇宙時,你們必須明顯比上午多出產品!不然就得集體受罰!都他媽滾吧!”
有個胖子細聲低語:“誰壓榨你這刺蝟了?過去和現在你他媽都是監工,你哪裡還幹過活兒了?”後面一人用力推推他,意思是讓他少說幾句,以免橫遭禍端。
“操……這種勞動強度還是讓人活麼?”等遠離工地監工後,新來的犯人都開始發起了牢騷,老犯人則知道發牢騷於事無補,儘量在非工作時間保持體力,沉默不語。
“瞬時沙暴!!”崗樓上的光腦忽然喊起來,老犯人們立即匍匐在地,地面上則升起機械手與其手銬腳銬相連接,新犯人也連忙照做。用不着二十個宇宙瞬,漫天掀起了溫紅色的沙暴,呼啦啦將地面上的碎石塊捲起,形成巨大的漩渦,翻翻滾滾,足有五宇宙微時才漸漸西移。
誓羽想不到這顆星球的環境是如此惡劣,居然有瞬間來去的沙暴,想必還有一定規律每天都會出現,以至於這些犯人們都已經熟視無睹,麻木不仁了。
食堂是在礦區旁邊,仍舊與監區有一段距離,爲了避免犯人抱團形成潛在勢力,政府過去寧可犯人把時間都耗費在走路上,也不願意就近爲他們建造宿舍,以至於後來黑白相易,起義軍們覺得這個法兒也很好,於是便反過來對政府人員沿用下來了。犯人們幾乎是拖着身軀來到食堂,每個人排隊領一團漿糊般的食料,這東西其實是過期的營養丸加水後膨脹形成的,看着不小,一大堆吃進去不到兩個宇宙時就會餓得肚子疼,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坐着不動,而是在從事高強度的體力活兒。在正統區域家養的寵物自然不會吃,但就連在邊緣區域行乞的貧民窟居民也絕不會吃的。
諾楊專門“經過”誓羽,笑着問:“怎麼樣警官?第一天的活兒不大習慣是吧?多吃點,甭跟我客氣,慢慢你就習慣了,祝你成爲幹活標兵勞動模範!年底給你發一面大錦旗,好不好?哈哈哈哈!”
誓羽很想衝上去撕爛他的嘴巴,但還是忍住了。
誰料諾楊依舊沒動,而是湊近悄聲說:“不過我還是會給你機會的,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找個女人太難了,雖然你是亞特蘭蒂斯人,但好歹模樣標緻,我也湊合着將就。你每天只要到我房間來一次,我就可以讓你在其他時間呆在牢房裡不用出來幹活。怎麼樣?”
誓羽的腦袋轟隆一聲,終於爆發了,她右手的餐具是連着手銬的,一旦離開餐盤一定距離就會放電,但餐盤卻沒有這個“特權”,而且餐盤的邊緣也比較鋒利,誓羽的左手捻起餐盤,就要側插向諾楊的脖頸。
正在這時,丁沁突然擡頭說道:“諾楊主管,歌沙蘭拜先生要是聽到你這話,恐怕不會高興的。”
諾楊側過臉來,一瞧是個男性亞特蘭蒂斯人,便森然問:“你他媽誰啊?我說怎麼這次礦上來的猴子這麼多?還一公一母?”他指着丁沁問誓羽:“怎麼着了?原本當警察的時候規規矩矩,今天干了一上午活兒,就跟這公猴子好上了?”
“諾楊主管,”丁沁繼續說:“回去吧。”
諾楊終於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兩人面對面距離不到一隻手掌的長度。“你膽子挺大啊?敢這麼跟我說話?歌沙蘭拜怎麼啦?老修吉爾服氣他,我可不服!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當然不喜歡歌沙蘭拜,本來他在這裡逍遙自然,除了修吉爾和塔瓦坎,他就最大,酗酒荒yin,自由自在,可歌沙蘭拜來了之後才半天,就制定了無數條條框框,要求大家遵守,他把大家當機器人嗎?見這個年輕人還敢用歌沙蘭拜來威脅自己,更是激怒無比,從腰間摸出一根電擊器,就要杵向丁沁的腰部。
丁沁在那一瞬間也曾考慮過,到底要不要裝作劇痛無比倒地昏迷?要是這樣,諾楊會繼續侵犯誓羽;而要是顯得若無其事,那勢必會引起諾楊的懷疑,進而告知歌沙蘭拜和修吉爾,自己的計劃就會受阻。
但他眼角的餘光很快瞄到了牆角的廣播,於是在諾楊的電擊器即將擊中自己腰部的時候,廣播突然開始響起刺耳的響聲:“你膽子挺大啊?敢這麼跟我說話?歌沙蘭拜怎麼啦?老修吉爾服氣他,我可不服!他有什麼了不起的?”然後不斷重複這句話。
“你……你!”諾楊大爲驚恐,他斷然沒想到眼前這亞特蘭蒂斯小子竟然偷偷錄下自己的話然後在廣播上連續播放——他自然不會明白,丁沁並沒有偷偷藏着與廣播相連的錄音裝置錄音,他的方法即便歌沙蘭拜也未必做得到——通過常人難以想象的氣息遠距離操控了廣播的錄音裝置。
果然,歌沙蘭拜、蓮澈和老普拓等人很快出現在二樓陽臺上,向一樓食堂大廳俯視。老普拓面無人色,手足無措地罵道:“***諾楊!你剛纔胡說八道什麼?又喝多了?”他還是護犢子,轉身衝着歌沙蘭拜媚笑道:“您看……三武神大人,他……他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蓮澈黑着臉:“喝多了爲什麼不讚美?我看是酒後吐真言吧?”
歌沙蘭拜並沒有生氣,起碼從表面上看依舊氣度不凡神態篤定,他緩緩地說:“罵我不要緊,這是人的自由,誰都可以罵任何人,這是任何人都該享有的言論權。單從這方面說,我離開正義大聯盟也是正確的選擇。禁錮自由的地方,必然是邪惡的。”他話鋒一轉,“但是我還是要對諾楊主管進行懲罰。試圖威脅逼奸女犯人,並且要毆打合理爲其進行正當辯駁的男犯人,諾楊主管,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這,算不算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