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憋,你聽清楚,我不是怕你纔對你示好的,更沒有什麼愧疚感。因爲我們要長期在這裡相處,我不願意跟你交惡。我是警察,在執行任務,換成你你也會這麼做。再說……再說癩痢姐不是我打死的……”
“你還來理兒了?”老憋沉聲怒斥道,“那個冰渺打死他,跟你打死不一樣嗎?他還射了我肚子一發子彈!你這小騷猴子跟他眉來眼去的,我還不看不出你倆早想抱在一塊兒哼哼哈哈了?”
誓羽又驚又羞,瞥了一眼劉言,厲聲道:“你住口!”
老憋不依不饒:“你等着,出去咱們新賬老賬一塊兒算……”
“鵝卵石”則冷冷地接茬:“你出去個鳥?在這顆星球上就算死了靈魂也出不去……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我他媽恨不得現在就弄死你!我早知道就不該跟甜教授出來做你們這單生意!錢沒掙着,命也要搭進來了!早知道我還不如干回老本行……”
誓羽本想說迷途知返也仍然不遲,但她現在覺得沒資格講這話了。劉言一邊卸螺絲一邊問:“你的老本行是……?”
“……搶劫。”“鵝卵石”見衆人的神態都有些嘲諷,急忙辯解道,“別把我和老憋那種打劫銀行出身的算一類!我當初可是技術活兒!我們搶劫的是學校……”
老憋被他撩撥得來了興趣:“學校有什麼好搶的?”
“鵝卵石”得意洋洋地說:“這你就懂個鳥蛋了。我這麼跟你說,學校最好搶。搶銀行要數字肯定沒用,搶電子鈔票那是白癡行爲,但搶紙鈔那也暫時花不出去,因爲全都是連號的,得到偏遠地區投資地產洗錢才行。可學校就不一樣了,每到那些重點學校開學,我就去踩點兒,他們一沒押款車二沒持槍武警,基本上都是些傻逼保安。我們四五個人幾條破槍都能順利搶到錢,而且這些錢什麼國家的都有,更別說不會連號了!搶着舒服花着順心。再者學生多,武警到了也不敢開槍,我們隨手就能抓個人質,實在不行,混進學生堆裡,誰能看得出?不過槍差點不要緊,交通工具可不能馬虎……”他正吹着吹着,突然神色就黯淡下來,罵道:“操,說這些有什麼用?根本逃不出去。”
那個老犯人涅列惹突然緩緩擡起頭,將鐵門拉上,然後裝作低頭蹲下檢查管道,沉聲說:“我是原本殖民地政府的工程師,監區改造的時候新樓和礦場的設計都是我主要負責的……我對這個星球的所有建築,不論地上還是地下的,都可以算是瞭如指掌……有些暗道,起義軍並沒有發現……”
這句話讓餘下四人都相當地吃了一大驚,半晌沒人開口,一是驚喜交加,重新燃起了希望,二是悲慘環境形成了極端狐疑的性格,生怕這老東西是起義軍指派的臥底,就算他也同樣累死累活地幹活也不可信,而這樣的傢伙更是給一點甜頭就會反過來爲義軍賣命。
老憋按捺不住,問了句:“操,你裝什麼神秘擺什麼造型?咱們是要逃離這個行星,莫非你這個破暗道能直接通往外星,不需要藉助宇宙飛船?”
誓羽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心想:“聽說駐軍一年一度來監獄和礦井觀摩,我們要是鬧出亂子,說不定可以搶到一艘宇宙飛船,歌沙蘭拜會誤以爲是駐軍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雙方指不定會打翻了天……”可她迅速澆滅了這個念頭,因爲她一直感激歌沙蘭拜不惜授意手下毆打諾楊來避免後者侵犯自己,在這個毫無親情甚至同胞情的陌生地獄,這已經算得上是恩情了,她不願意給歌沙蘭拜惹亂子。
涅列惹幽幽地說:“我真的能相信你們嗎?……”他環視周圍一圈,一邊若無其事地裝着抹強力膠,一邊說着與動作毫不相干的話,簡直是一名優秀監控視頻電影演員,“告訴你們,還有一艘救生艇在那個密道內的密室裡,是爲了以防萬一準備的。救生艇很小,但最少能坐上十個人,裝咱們這些,足夠了……能量也很充足,可以飛行一年多。如果再將密室內貯存的能源板一塊拿着,可以用最少三年……”
老憋大喜,他是最沉不住氣的一個,好不容易纔壓低聲音:“那……那還等個恐龍蛋啊?咱們馬上就開幹啊……”
“鵝卵石”一撇嘴巴,不屑地說:“那又怎麼了?救生艇雖然小也是宇宙飛船,你會開嗎?”
老憋怔了怔,弱弱地問:“那個……那個涅什麼的老爺子,你不是工程師麼?”
“我是建築工程師……”涅列惹回答道。
“操!你怎麼不是個廚師?有區別嗎?完了,光有宇宙飛船,卻沒人會開……”大家都深知,宇宙飛船雖然都帶有自動導航巡航系統,但只能簡單地向前向後開,在速度低到一定程度時才能簡單地避開地形不算很複雜的障礙,航道瞬息萬變,幾百年前的飛船導航根本沒更新,完全靠舊資料行走,就算不被星際海盜殺害,不被起義軍的同黨截住,也不被紅體消滅,那也保不齊會遇到突然出現的大型隕石羣。再說遇到和平大聯盟的飛船,有口難辯,遇到正義大聯盟的飛船,一看自己飛船的標誌,二話不說直接就開火了。
誓羽咳嗽了一聲:“我……我會開。”接着又補充道:“水平不算好,但拿過證……”
老憋很不爭氣地衝她笑了一下:“是嗎?……那等咱們一起出去以後,我再收拾你……”
“可出去以後上哪兒呢?”
“鵝卵石”插口說:“這個……”他突然面色陡變,不說了。
這時候大夥不答應了,圍了上來,“鵝卵石”戰戰兢兢地說:“你們他媽幹嘛?要打我?監控器正在盯着呢!”
一直沒開口的劉言忽然說:“不要緊。監控器現在播放的是另一時間段的錄像。”衆人聽了這話都是一怔,自然不會相信,更不能想象有人能夠靠自身的物理力量就遠程做到這一點。
“好吧……好吧我說……”“鵝卵石”悶着腦袋,悻悻地說,“我……我曾經跟甜教授走過一趟……黑頓自由邦……!”
劉言和誓羽都是一凜。
“黑頓自由邦?你們跟黑頓還有聯繫?”老憋愕然,“黑頓這老小子也販糖?”
“那倒不清楚……其實不管販賣什麼,黑頓那邊都實行保鏢政策,只要你肯給錢請他的軍方做保鏢,就算你押送你的親媽也沒問題,但要是不肯請保鏢,那完蛋了,你的貨物再怎麼遵紀守法,也鐵定要被搶乾淨,說不準還得死人。至於是不是黑頓指使手下搶的,那誰清楚,問他他肯定也不會承認……”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啊?我他媽問你的是爲什麼你跟黑頓有聯繫?”
“操,你急什麼?你改名叫老急吧!”“鵝卵石”揚揚眉毛,“我這話說出去,你們可別跟外人說,要不然我的江湖地位……”
“滾!你小子有個屁江湖地位!”
“我的意思是說,別說販糖,我說出來,全部的二級糖販子都得殺了我!”
誓羽也好奇了:“你說吧,我不敢爲其他人作保,但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劉言見誓羽望向自己,也點點頭。
涅列惹也跟着說:“能跑得掉再說,別人的事兒管我鳥事。你們不要忘了,本人是正宗政府官員!跟你們這幫土匪可不一樣……那個,誓羽警官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那個殺爹殺媽的小子和這倆糖販子。”
劉言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老憋催促道:“哥答應了!快點快點兒吧,在這裡時間太長,一會兒是要挨鞭子的!”
“這個……那我就說了。甜教授每次去黑頓自由邦,是爲了……拿貨。最純的貨,都是從那裡拿的……”“鵝卵石”眨眨眼,“還用我說得再明白點兒嗎?——‘糖王’就在黑頓自由邦境內!”
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大家真的都呆住了。
劉言暗想:“果然,兩大聯盟的使者分析得不錯……只是怎麼找得到這個‘糖王’……”他問:“卵石兄弟,這麼說,你能找到這個‘糖王’?”
“鵝卵石”警惕地反問:“怎麼着了?你想幹什麼?”
“不是……我以後出去了,也想弄點糖掙錢。普通貨物不純,我也想弄點‘糖王’的糖……”
誓羽絕不相信他是這種人,更不相信他曾經親手殺死父母,於是詫異萬分地望着他。
“鵝卵石”“哦”了一聲,依舊狐疑地說:“你這貨根本不是幹這行的料,看着呆頭呆腦的……‘糖王’我沒見過,但是又見過……”
老憋罵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會說話麼?”
“我跟着甜教授帶着不少錢去見他,他的手下派車來接我們,但把我們的感官都矇住了,所以我並不認得路,再說人家‘糖王’也不見得還在那兒,幹他們這行的,都是警惕性很高的,隨時都得搬家。而且當時也跟他說話了,但他用的是變調的錄音,而且整個人在一面牆後面,我們根本看不到他本人什麼樣子……”
“操,又一個裝逼的……”老憋罵道。
“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想說什麼?”涅列惹也不耐煩地問。
“就是說,雖然我不認得具體去見‘糖王’的路,但是到黑頓自由邦的路,我認得。你們不要小看這個經驗,一般人就算清楚大致路線,不瞭解那附近宇宙垃圾和隕石羣的運動規律,半路就會被打得稀爛。”
老憋大喜:“好!咱們有密道,有宇宙飛船,有能源,有駕駛員,有導遊,還缺什麼?”
劉言接口道:“還缺食物和水。咱們現在先回去吧,免得引起懷疑。以後每天推一個小時到這裡聚會十五微時,見機行事。”
幾個人出門之前,誓羽在劉言身旁輕聲問:“你出去以後,是要去見你的女朋友?”
劉言不置可否地說:“我得先辦點兒私事,再回去和她相聚。”
不知爲什麼,誓羽有些失望,“哦”一聲,再不想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