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說得七零八碎,尹心水卻聽明白了,怔怔地自語:“劉言……原來你是要進展覽廳……那裡到底有什麼呢?”
“你爲什麼不開到指定路線,按照我的安排和我的人換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石勁竟然從中聽出了關心,不由得一陣暖意,又是一陣愧疚,他擡頭看了看遲明濤,遲明濤衝他點點頭,示意他回答。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對……對不起……任務完成得不好……”
“還有,爲什麼隔了十二個小時纔回我電話?你是不是被警察抓了?”
“沒……沒有!我把車扔進石冶森林了……我戴着手套,戴着帽子,不會留下指紋和毛髮……那四個人都被殺了……我……我現在不敢回家,能不能換個地方,你把錢給我……?”
“不用你說,我也會換地方。至於那三個持槍的人,我會另外物色人手去弄他們。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會履行諾言,給你一筆大錢。等錢用光了,我還會再聯繫你。你現在別輕舉妄動,不要給老婆打電話,更不能到醫院看兒子。你現在在哪兒?”
遲明濤遞給石勁一張白紙,石勁照着念:“在……在清濟縣石冶鎮上……一家小旅館。”
“好,過一個小時你到石冶一中門口的小賣部買一大箱白象珍骨煲,裡面有一個新手機,我們用它再聯繫,商量怎樣見面交錢的問題。你的手機就不要再用了。”
電話扣上,遲明濤厲聲問:“怎麼樣?搜索到大體位置了嗎?”
“電話應該從市中心海濱廣場一帶打出……”
“立即布控,但不要聲張……還有,馬上派人去石冶鎮,到一中門口。不過即便目標出現也不要抓人,跟隨他看能不能吊到大魚……”
“那個……政府,”石勁插口說,“他派的人都是一次性的……很有可能會自殺保密……”
遲明濤點點頭,說:“疏散一中門口的羣衆,全換上我們的人,包括來往的汽車司機!”
楊兆林放下電話,臉色大變,遲疑地望着遲明濤。遲明濤皺皺眉:“果斷一點!什麼事?”
楊兆林沉聲說:“又死人了。還是一共四個,分別在不同地方發現,目測的話,死亡時間相差不久,應該是一個緊接着一個被殺的。”
“那能不能查出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
“潘隊長說,這幾個人原本都是趙天心團伙成員……”
遲明濤心裡一咯噔。趙天心原名叫趙躍進,是和秦伯乾同輩的“老社會”,十五年前靠強行底價買下幾條河上的採砂船,之後開設“天心沙場”發家,名字也附庸風雅地改作趙天心。現今的黑道名人“夢蛟龍”趙盛當年不過是趙天心的小跟班,由於同姓,還被認作乾弟弟。後來趙天心被羣衆檢舉,又得罪了某大員,終於被徹底端掉。趙天心兄弟倆都進去了,兩個光棍沒親人,趙盛就以“乾弟弟”的身份毫不客氣地慢慢接收趙天心的產業。因爲他原本只是打手,不懂沙場生意,於是便變賣沙場和船,開設各類娛樂場所和洗浴中心,逐漸做大。趙天心團伙的外圍成員因爲罪孽較輕陸續被放出來,可趙盛翻臉不認人,從來不見他們,故而這個團伙隨之完全土崩瓦解,原成員也都只能做點下九流的餬口生活了。既然石勁有提到三名不明身份的持槍歹徒從夢蛟龍夜總會劫持了趙盛,並開過槍,說明很有可能他們與這四個被殺的原趙天心團伙成員有關……愈來愈複雜了。
“可是……”楊兆林知道遲明濤懷疑那幾個持槍歹徒,才補充道,“這幾個人並不是被槍擊致死,也不是被刀殺死的。他們……”
遲明濤猛地瞪起眼睛,炯炯閃光。
“他們致命傷的部位各不相同,比如頭部、胸口、脖頸,不過都是在那裡發現了一個手掌印,邊緣是皮膚燒焦後形成的。似乎能留下手掌印的‘殺人武器’把接觸的地方燒得皮焦肉爛,死者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行了,你也不用這麼謹慎,怕我笑話你相信什麼武俠小說的‘烈火掌’、‘火焰刀’嗎?”遲明濤肅然說,“能留下手掌印的‘殺人武器’,那不就是手掌本身麼?誰嫌得無聊要把電餅鐺做成手掌形狀並且用來燙死人?”
“您是說……?”楊兆林頓了頓,問,“是說這個殺人兇手,和心水的男友很相似?”
“現在還不能把神秘電話教唆犯和手掌印兇手歸爲一個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不是普通的罪犯。我們現在先控制住到小賣部的可疑人員,然後激怒那人打電話給石勁,拖延時間,以便我們的人能夠縮小範圍,鎖定對方打電話的地點。”
半小時後,石冶一中門外又是另一番景象,儘管似乎仍有來回走動的路人,擺地攤的小販,小賣部的老闆娘,但一色都是警察。但又等了半個小時,仍然毫無動靜,石勁焦急地來回踱着步子,直到電話響了。
他剛接過電話,就聽到裡面狂怒的聲音:“你敢?你竟然敢!你敢騙我?”
石勁本來就口拙,不知道如何辯解才能圓謊,那人說:“你不想救你兒子的命了是麼?”
石勁一着急,脫口而出:“我……我當然想,可我被控制住了……”
他本以爲對方會馬上掛上電話,但對方僅僅冷笑一聲:“是嗎?警察不去抓危害社會的黑道老大,不去抓危害全人類的科學狂人,卻來抓我!那些警察能給你兒子救命錢嗎?”
石勁無言以對。
這時,他看到學校對面的小樹林裡走出一個人,那人穿着普通,搖搖晃晃地像是沒有睡醒,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活人木偶,被無數根複雜的、肉眼看不清的絲線操縱着。
那人手裡拿着手機,貼到臉頰旁,陰惻惻地問:“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本來面目?啊哈,不錯你也看得出來,包括你以前見到的那些給你打電話的人,都不是我。”
“可……可他們都發出你的聲音……”
“聲音並不重要,重要的說話的語氣,慣用的詞彙……你真的不理解我在說什麼嗎?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可我仍舊信任你,一直如此。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石勁倏然感覺到一個可怕的念頭,但稍縱即逝,也不敢停留。
四周圍的車都是警察控制,那人環顧四周拿起手機,吞進了喉嚨。等周圍的警察衝上去救,已經來不及了。
“那邊的線索斷了,你們這邊怎麼樣?”遲明濤朗聲問。
“隊長……”一名女警指着電腦屏幕。“不知道爲什麼,電話原本是從市中心海濱廣場的第一醫院打出來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打電話的人卻拿着手機出現在石冶一中。信號又中斷了……”
驟然間,石勁的電話再度響起,他幾乎不敢相信,剛纔那個已經吞下手機自殺的傢伙,難道真的不是打電話的人?
“你……你好,是你嗎?是你嗎?”石勁顫顫地問。
“我已經把錢送到你兒子所在的第一醫院,已經爲他交上了整整一年的費用,也就是差不多四十多萬。你很清楚,上次給你的錢,肯定已經被警察作爲贓款拿走。如果我親自交錢給你,我會被警察抓住倒是次要,新錢也會作爲贓款自然而然地充公。”
石勁很感動,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對方:“你……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秦伯乾欠你的股票能賣好幾百萬呢,這些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我只是替你拿回來。”
楊兆林示意記錄員出現了秦伯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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