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1982年的4月30日,這時離摧毀坤沙集團的毒品基地大捷僅一個月。
在坤沙毒品基地被摧毀的當天晚上,坤沙從那條秘密的地下隧道逃走之後,在湄公河谷的出口處乘坐摩托艇,順流而下,到了老撾邊境城鎮會曬。
他同螳螂在會曬的鎮長家中換了衣服,立即坐上一輛防彈轎車,連夜向東逃去。
掃毒部隊在金三角的腹地打得熱火朝天,而在這條由孟林通過會曬通往老撾琅勃拉邦的必由之路上老撾軍隊卻沒有設下任何關卡,手握方向盤的坤沙對身邊的螳螂說,“不要太緊張了,把你手中的槍收起來,我想那些豬玀們是料不到這一招的。”
螳螂把手中的手提衝鋒槍靠在懷裡,然後點燃一支雪茄,又遞給坤沙一支,他們吸着煙,一路開着車向東飛馳而去。
在老撾琅勃拉邦郊區的豪華公寓裡,他們同他的主要智囊王德爾等人見了面,大家見面之後,把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主席昂納大罵了一通,最後決定對他下手,坤沙咬牙切齒地說:“我要不把他幹掉,我誓不爲人,難解我心頭之恨!”
王德爾笑着說:“總統,你也不要太激動了,今天晚上的遭遇當然悲慘,但我看這件事並不是昂納一個人的事,緬甸政府可沒有這個能力。”
“那你說該怎麼辦?”螳螂在一旁忍不住問。
王德爾很有大將風度地說:“我看這樣,我們可以先把昂納這個人幹掉,殺雞給猴看,讓那些叫得兇的人收斂一些,另外,我還想玩一玩那些政客們常玩的手法,和他們在輿論上鬥一鬥。”
坤沙說:“你這種做法並不高明,政治和輿論是我們這些人玩的麼?”
王德爾說:“你要不信就讓我試一試看。”
坤沙笑着說:“好吧,就試一試吧,不過我也要去試一試。”
王德爾是一個敢說敢做的人,過了幾天,他果然玩起輿論來了,他掏錢請了幾位筆桿子,創辦了一張《自由撣邦》的日報,對開8版,圍繞禁毒與經濟和撣邦自治兩大主題,在報紙上大做文章,上至緬甸政府,下至部長、議員,一個個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份《自由撣邦》報,讓王德爾出了大名,一夜之間使他身價百倍,於是,他趁機組織了一個-撣邦聯合民族黨,竭力煽動撣邦各民族的民族情緒,把自己打扮成一位撣邦利益的代言人,對政府進一步施加壓力。
王德爾的這一招果然奏效,在強大的輿論攻勢面前,撣邦境內包括整個緬甸對毒品的態度又升溫了。
更主要的是,使緬甸政府對和外國簽署引渡條約這件事不得不持慎而又慎的態度,這對那些金三角的大小毒梟來說,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王德爾在從事上述兩項工作時,他還極力協助坤沙等人,開始了謀殺昂納的計劃。
爲了掌握昂納的生活習慣和日常規律,王德爾早就派人在昂納的住宅附近,開設一家冷飲屋,以賣冷飲爲掩護,對昂納的家人和他本人進行監視。
昂納每天上下班和外出的時間,都有詳細的記錄,甚至連昂納的妻子喜歡穿什麼顏色的服飾,一般常去哪些商店,昂納的女兒喜歡吃什麼樣的冷飲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後來,他們乾脆進行電話竊聽,在通往昂納的家和辦公室的電話線上,都秘密地安裝了竊聽器,每天24小時實行電話監聽和錄音。
從此,他們對昂納生活、工作、個人嗜好和社交圈等各種情況,都瞭如指掌,他們能根據今天的電話記錄,判斷出昂納明天什麼時候出門上班,坐什麼車,定哪條路線,然後會見哪些客人,處理哪些重要事務或向軍政府首腦彙報什麼情況等等。
對於一位部長級的人物的行蹤和日常工作、生活情況瞭解到如此程度,那麼,這個國家還有什麼機密可言。
在對昂納進行全方位的監視和監聽的同時,王德爾還早就通過內線,將一名精幹的販毒人員安插到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內部。
打進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的這名販毒人員,代號爲---維他命O。
有一次他送來一份情報,上面有12個販毒集團的頭目的名字,這些頭目有金三角坤沙販毒集團的,也有金三角其他販毒團伙的。
這12個販毒集團的頭目,如今都由黑字安保公司移交緬甸方面並關押在仰光的監獄裡,昂納準備把他們全部引渡去要求的國家,這是一份送請軍政府首腦審批的名單。
正是這份引渡名單,宣判了昂納的死刑。
1984年4月30日傍晚,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主席昂納給吳山友總統辦公室去了一個電話,詢問那份名單審批的情況。吳山友總統在電話中說: “昂納,這件事我不想輕易表態。”
“那是爲什麼呢?難道您有什麼難處嗎,長官?” 昂納很焦慮地問。
“這件事在電話裡也不好說。”吳山友總統似乎在憂心忡忡,他說,“我們國家的經濟狀況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如果真的失去了鴉片美元,我這個總統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昂納一聽,當然明白總統的意思,但是,打擊毒品走私,是他一向堅持的原則,作爲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主席,又是引渡條約的起草人之一,他不想讓他的各國朋友失望,更不想讓國際社會看不起自己的國家。
於是,他便對總統說:“我看先引渡這12位有影響的毒販,給販毒集團那夥人一點顏色瞧瞧,您難道沒有看到他們創辦的什麼狗屁報紙嗎,長官,那簡直是要造反!”
吳山友總統在那頭沉吟了半晌,他當然理解這位下屬的下片苦心,今年他才48歲,正是年富力強,又身居高位,實在是一位難得的人才。
那剛直不阿的一身正氣,在緬甸實在是無人可比,更不要說他那瀟灑英俊如電影明星一樣的派頭,面對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的下屬,該怎麼回答他呢?
吳山友總統儘管對禁毒一直不敢動真格的,就是上次攻打金三角毒品基地,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但是,他卻不忍心對這樣的部下敷衍塞責,虛以委蛇。
於是,他經過再三考慮,最後纔在電話中對昂納說:“我看這樣吧,今晚7點,你來我的私人官邸,我再把緝毒警察局長盛元也找過來,大家認真商量一下,最後把這件事敲定,你看如何?”
昂納聽總統這麼一說,當然沒有話說,只是說:“我沒有任何意見,晚上7點難時出席,請長官原諒我的打擾。”
昂納放下話筒後,想了想又給緝毒警察局局長盛元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中通報了吳山友的想法和憂慮,希望他能在晚上的會見時和自己聯手,打消總統的憂慮,讓他在自己呈報的引渡名單上簽字。
他鄭重其事地對盛元說:“毒品交易像一張水牀,這邊壓下去了,那邊又鼓了起來,不採取強硬的措施,加強打擊力度是無法奏效的,毒品現在不僅是侵蝕了國家的肌膚,而是滲透到了骨髓,不動真的不行,光靠一兩次的軍事行動也不行,要採取深入持久的辦法,把這些毒販一個個地肅清,這樣國家才能太平。”
警察局長盛元是昂納的好友,兩人早先都是緬甸北方軍區的指揮官,後來盛元一直在警察、司法部門工作,由於政績卓著,被吳山友總統提拔爲緝毒警察局局長。
在緝毒方面,他一直是昂納的積極支持者,並且多次動用自己的警察部隊,對這位緬甸全國禁毒委員會主席的人身安全進行保護,他對昂納剛纔的建議,當然積極響應,在電話中相約6點50分,準時在總統官邸門前見面,然後同去晉見總統,爭取在今天晚上把引渡的名單敲定。
昂納找到了一位這樣得力的支持者,心中非常高興,這時他看了一下表,已經6點多了,看來回家吃晚飯已來不及。
他便又拿起話筒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向妻子說明了不能回家吃飯的理由,他的妻子是一位很通情達理的女人,在電話中沒有絲毫責怪他的意思,只是囑咐他要多加小心,近來仰光的日子也不太平。
6點20分,昂納收拾一下辦公桌,將一些重要的文件鎖進了保險櫃,隨手將鑰匙交給了貼身的機要秘書,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這時,大樓的人大部分都下班了,整座大樓顯得空蕩蕩的,電梯已經停止工作了,昂納便信步從五樓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當是鍛鍊一下身體。
大樓底層的室內停車場上,停着昂納的座車,這是一輛黑色的奔馳,昂納已經用了三年,但車況卻很好,昂納的駕駛技術不錯,所以無論是上班還是下班,他從來不要司機代勞,除非是去外地出席一些正規會議,與會者都有司機、秘書和保鏢一大串,他纔不好標新立異。
停車場的出口處站着一位哨兵,持槍肅立在那裡,見主席開着車子過來,他趕緊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昂納輕輕地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對哨兵的答禮,然後將放在油門上的那隻腳輕輕一踩,奔馳便駛入了大街上的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