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寬大而溫暖的外套將蜷縮在長椅上的喬小美整個兒包裹住。
她沒有擡頭,只是口中淡淡地問了句:“周小姐,走了?”
“嗯。”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怎麼不去送送她呢?”她輕聲地嗔怪。
容天賜盯着她柔和的側臉,漠漠地反問:“那你怎麼不去送宋若誠?”
她輕側過臉,在黑暗中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垂下眼簾,不說話。
“很累,是嗎?”他仍在看着她,繼續問。
“嗯。”她微微地點頭。
“下次,可以拒絕。”他說。
“什麼?”她又擡起雙眼。
他凝着她委屈的臉龐,“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事。”
“沒有不喜歡。”喬小美虛弱地申辯:“只是有點累。”
他深深地探究着她的雙眸:“如果,沒有不喜歡,又怎麼會覺得累呢?”
“因爲太喜歡,纔會覺得更累!”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卻在一下秒後悔,匆匆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休息了!”
他憂傷地望着她的背影,幽幽的口吻像是憐惜的嘆息:“又是看房子,又是玩海釣,你真的應該很累了。只是——,”他也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後:“回去以後,你睡得着麼?”沒有等到她的迴音,他又開始開始自言自語:“我睡不着。”
喬小美的心痛了起來,咬了咬薄脣,狠心想要離開,腳下卻像是被釘子給牢牢釘住了一般,怎麼也挪不開腳步!
他又長長地嘆了口氣,懇求:“陪我看會兒星星,好麼?”
她在他身邊重新坐了下來——這晚的星空很寂寥,疏疏落落的無顆寒星在冷冷地眨着眼。
只是,他倆卻看了很久,很久。
終於,她又開口,幽怨地呢囁:“你要我拒絕,你自己呢?”
“我是個混蛋!”他哀傷地自嘲:“從來都是!”
“不!”她咬了咬脣:“你不是!”
“那麼,我一定就是個懦夫!”他的聲音愈發苦澀。
他的悲傷令她不忍,悽婉一笑,柔聲寬慰:“其實,周小姐挺好的!那麼漂亮,身材好,又能幹,跟你門當戶對。”咬了咬嘴脣,她又輕聲地加了一句:“而且,很愛你!”
他勾了勾嘴角,苦笑着輕哂:“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她瞅着他:“什麼?”
他望着星空
,幽幽地輕嘆:“有很多的時候,愛是一種傷害: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
“嗯。”
“所以,”他靜靜地勸誡:“以後不要再這麼乖了!”
“呃?”她的眸光在流淌着盈盈的波。
“太乖——,”他從遠方收回了目光,深深地凝視着她的雙眸:“會讓人看着你的人覺得心痛。”
第二天,就是紀念日了。這天,周曼曼破例沒有上容府親自監督慶典的籌備,而是安心地留在家裡,想方設法地使自己變得更加光彩照人!
難得一整天都沒有人打擾,容老爺夫婦倆毫不掩飾地寵愛着喬小美,希望能夠令這個將所有委屈都化做笑靨的孩子,真正開心起來!
晚餐後,喬小美將容老夫人準備在慶典上的禮服全都取了出來,站在落地鏡前,一件件細心地幫容老夫人試着。當她將一條銀白色綴滿水晶亮片中式旗袍的隱形拉鍊拉上時,不由對着鏡子中的老人發出了由衷的誇讚:“奶奶,您穿這身禮服真好看!”
容老夫人照着鏡子,搖了搖頭:“都老太婆嘍!”
喬小美將頭輕輕地搭在容老夫人的肩頭。甜甜地笑着:“那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婆咯!”
容老夫人慈愛地捏了捏喬小美的鼻子,寵溺地笑道:“小丫頭,就會哄人開心!”親暱地摟了摟她的肩膀,“走,讓你爺爺瞧瞧去!”
當她倆從衣帽間出來,喬小美快步地來到容老爺的輪椅蹲了下來,抑着小臉,指着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的容老夫人,撒起嬌來:“爺爺,剛纔小美誇奶奶是最漂亮的老太婆,她老人家信,非說是我哄她的!爺爺,您給評評理,小美有沒有騙人?”
容老爺“呵呵”地笑了起來,擡起手來,一下一下憐惜地撫着她柔順的秀髮:“我家小美什麼時候騙過人?她說誰漂亮那一定是好看的!”
“奶奶,你聽到了嗎?”喬小美回過容老夫人調皮地笑着,大聲地嚷着:“爺爺也覺得您很漂亮噢!”
容老夫人憐愛笑了起來:小美這孩子,怎麼總是這樣懂事得叫人心疼呢?
喬小美得意地笑着,又伸手指了指容老爺身上的長睡袍。佯裝生氣地噘起小嘴,埋怨起來:“爺爺,您怎麼還是這身打扮呀?您的燕尾服呢?”
容老爺竭力地想逗喬小美開心,於是故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被我給扔掉了!”
“什麼?”喬小
美大叫了起來:“幹嘛要扔掉!?”
容老爺坐正了身子,用手整了整身上的睡袍,眨着眼睛反問:“像爺爺這麼帥的老頭子,還用得着穿‘燕尾服’嗎?”
喬小美明些急了,甩着容老爺的手叫着:“爺爺您就算再帥也不能把禮服給扔了呀!明天要穿的哎!”
“我不管!”容老爺像個倔老頭似的板着臉,理直氣壯地狡辯:“你又不幫我試,我幹嘛要穿?”
“爺爺!”喬小美又好氣又好笑,搖着頭,“這不是正打算給你試嘛!”
容老爺仍像是個賭氣的孩子似的嘀咕着:“反正,我已經扔掉了!我討厭‘燕尾服’!一點都不適合我,穿着難受!”
“好吧,好吧!不喜歡就算了。”喬小美無奈地苦笑着:“那明天您穿西裝,好不好?”說着,走到衣櫃裡捧出一個掛滿領帶的架子,又重新在容老爺面前蹲了下來,揚起小臉柔聲問詢:“爺爺,您喜歡哪一條?”
容老爺收起了玩笑,寵愛地看着喬小美,心中充滿了憐惜與愧疚,他伸出手卻沒有去挑領帶,而是撫上喬小美的雙手:“小美,幫爺爺選吧。只要是小美選的,爺爺都喜歡!”
“那麼,這條好不好?”喬小美選中了一條暗紅碎花格子的寬領帶,放在容老爺的眼前,讓他可以看得仔細:“像爺爺這麼帥氣的人,帶上這個會很精神的呢!”
容老爺慈愛地點着頭,心中卻愈發悲憫,蒼老的手指輕撫過喬小美柔美的臉龐,語重心長地嘆息:“孩子,爺爺活了一輩子,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說容易不容易,說難其實也不難!無非只有 ‘舍’、‘得’ 兩個字!凡事有‘舍’纔有‘得’,有‘得’必有‘舍’。你道理再簡單不過,關鍵是要看你自己‘舍’不‘捨得’?!孰‘舍’ 孰‘得’全掌控在你的手中!”
“爺爺!”喬小美咬了咬嘴脣,難過地低下了頭:“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容老爺撫着喬小美,閉上了雙眼,悠悠地嘆息着:“小美,別太委屈了自己。其實,應二、小宋、樑波,他們幾個爺爺看着都挺好!”
淚水劃落,喬小美悽楚地呢喃:“爺爺,小美不懂事,只想要照顧好您跟奶奶!”
容老夫人弓下身子,將喬小美深深地擁入懷中,疼愛地拍着她單薄的背脊,溫柔地祝福:“小美,無論你的決定是怎樣的,爺爺奶奶都希望你能夠開心一點,快樂一點!不要勉強自己,明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