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子弟健兒?”慕容垂的臉色沉了下去。
除了子弟還有家眷,早知道上貢會引來這麼多事,慕容垂恨不得抽自己幾耳光。
“哼,依我看,乾脆聯合苻堅、桓溫、大都督,同伐中原!”蘭氏四兄弟中,蘭汗最暴躁,也最看不慣樑國。
此次西征,收穫遠不止上報給鄴城的奏表那麼點。
河南地繁衍了兩三百年,早已今非昔比。
慕容垂俘獲青壯八萬,戰馬三萬多匹,實力暴漲,在很多人看來,完全具備了一戰之力。
“不錯,他李躍當年也不過黑雲山上一賊寇,將軍如今據形盛之地,麾下數萬精銳,不必再屈服於樑人!”蘭堤氣勢洶洶道。
“合縱連橫非一朝一夕,大都督在遼東元氣尚未恢復,苻堅與我等反目,此前聯合桓溫北伐關中,桓溫不爲所動,皆懼樑人強盛,當此之時,絕不可與樑國反目。”長史高弼望了一眼蘭氏兄弟。
慕容垂攻打鐵弗部,已經動了苻堅的利益。
再想跟他聯合,根本不可能。
羯趙滅亡以來,凡是反覆無常之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苻堅雖然年輕,卻老謀深算,絕不會爲了太原而跟樑國刀兵相見。
“給!兩千子弟健兒,家眷,三日之後送入鄴城!”慕容垂雄毅的臉上並未多少怒氣。
“將軍!”
蘭氏四兄弟瞠目結舌,他們投奔慕容垂可不是爲了忍受這口惡氣的。
“主公英明!”高弼拱手。
“中原人皆不可信,我看你分明是樑人的細作!”
“鏘”的一聲,蘭汗拔出環首刀,架在高弼的脖子上。
高弼無動於衷,眼皮都不眨一下,當年被可足渾氏誣賴下獄,受盡折磨未嘗變節,又豈會懼怕蘭汗的虛張聲勢?
“夠了。”慕容垂擡了一眼,目光中彷彿有千軍萬馬。
蘭汗全身一顫,手中的刀也鬆懈下來。
高弼沉穩如初。
慕容垂語氣平靜的反問衆人:“不給又能如何?爾等能擋住幾十萬黑雲軍從代郡、上黨、河東三面夾擊否?”
實際上,他根本沒多少選擇。
手上三個郡全處在樑軍的居高臨下的打擊之下,一個上黨,便死死掐住了太原,旁邊還有一個代郡。
慕容垂目光所及之處,衆人盡皆低頭。
形勢不由人,別說跟樑國大戰,即便是面對苻堅,他們也很難抵擋。
“如此以來,我等豈非永無出頭之日?”蘭建心有不甘。
“他李躍若能席捲八荒、混一宇內,我慕容垂認他爲主又有何妨?”慕容垂目光深邃起來。
樑國雖強,但要統一天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絕非數年之內便可成功。
當年苻洪、姚弋仲英雄一世,還不是臣服石虎之下?
而慕容垂今年也才三十,他等得起!
“天命自有定數,禍福無常,今日之失焉知不是明日之得?太原夾在諸國之間,唯有供奉強國,方能延續。”高弼緩緩道。 與此同時,雲中郡盛樂城中的拓跋什翼健勃然大怒。
“三萬匹戰馬,五千子弟健兒?他怎麼不來搶?”
就在幾天之前,拓跋什翼健還弄了一場盛大的燔柴祭天大會,邀請漠南諸部豪酋,還派人到處宣揚,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打了一個大勝仗。
這幾年拓跋什翼健事事不順心,唯獨此戰大大出了一口惡氣,找回了幾分草原霸主的感覺。
誰料正在興頭了,樑國就來敲詐勒索了。
但就算明知道是敲詐,拓跋什翼健還是要恭恭敬敬的將樑使送回……
“樑使說……如果不照辦,樑主會提二十萬大軍親至……”燕鳳幽幽道。
拓跋什翼健一屁股坐回胡牀上,哼唧了兩聲,“難道真要送他?本王這趟不是白忙了?”
“大王與樑主乃翁婿,情面還是有的,不如派人去說情,三千戰馬,五百健兒倒也無妨,再派些旁系子弟,可以遮掩過去。”
“此次遮掩過去了,下次如何?”拓跋什翼健一臉愁容。
打是不敢打的,如今天下形勢,誰敢招惹如日中天的樑國?
去歲擊敗燕國,攻陷幽州,樑軍已經向天下展示實力,慕容恪退守遼東,慕容垂心甘情願的充當爪牙,苻堅畢恭畢敬……
自己幾斤幾兩,拓跋什翼健還是知道的,對付草原上野人,沒多大問題,跟樑國作對,他心中直打哆嗦。
三藏口一戰,被王猛一頓暴揍,險些回不來,給他心中留下一片陰影。
“樑國居於中原,已然稱帝,與江東勢不兩立,桓溫北伐在即,一旦桓溫出兵,苻堅必不會坐視,中土形勢,恰如當年三國鼎立,樑國還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總會有機會的。當年爲魏武雄才大略,亦有赤壁之敗,殿下只需靜待時機,南守而北攻,擄柔然充實自身。”燕鳳規劃了一條長遠戰略。
卻不料拓跋什翼健一臉嫌棄。
無論是慕容氏還是拓跋氏,都仰慕漢化,積極南下,卻極鄙視草原上的同族。
稱同根同種的柔然人爲蠕蠕……
蠕蠕,蟲也。
拓跋鮮卑蔑其爲不會思考的蟲子。
一是嫌棄他們智力低下,二是嫌棄他們髒,其部人不浣衣,不絆發,不洗手,婦人口舐器物。
西域悅般國曾率衆翻閱金山山脈攻柔然,先派出使者瞭解情況,卻被柔然人的風俗弄得頭皮發麻,掉頭就跑,悅般王謂其從臣曰:“汝曹誑我,將我入此狗國中。”
拓跋氏從老祖拓跋力微起,便積極漢化,宗族親衆,讀書習武,遊歷中原,與中原一般無二。
此戰擄回的柔然人,全都變成了奴隸。
“樑主在關東形革新之事,移風易俗,方有今日之強盛,苻堅在關中亦大興教化,大王亦可效仿,柔然生於苦寒之地,剽悍善戰,若能收爲爪牙,足與中夏諸國相抗。”燕鳳像哄小孩一般哄着拓跋什翼健。
拓跋什翼健臉色一陣變幻,不過放眼周邊,慕容垂、苻堅、李躍,一個比一個兇殘,能欺負的也就他嘴中的蠕蠕了,“罷了罷了,就依先生所言!”
“殿下英明!”燕鳳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伺候這位可不容易。
“蠕蠕”之名起於北魏太武帝拓跋燾,認爲柔然部落的人智力低下,所以嘲諷他們是不會思考的蟲子,並下令全國軍民對柔然侮辱性的改稱“蠕蠕”。
因情節需要,提前改寫,不必考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