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被圍,慕容恪一路卻忽左忽右,彷彿並不着急回防一樣,試圖尋機擊破身後的崔瑾、鹿勃早、段羆、李渡諸部。
但打了這麼久,諸部早已習慣慕容恪的風格。
早年崔瑾與慕容恪交鋒過幾次,如今越發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步步爲營,出則列陣,入則高壘之,擡着鹿角向前推,不給任何機會。
這一套雖然緩慢、笨重,卻正好剋制了慕容恪騎兵。
慕容恪走崔瑾就走,慕容恪停,崔瑾立馬結營……
弄得慕容恪也沒辦法,遼西走廊就這麼大的地方,夾在山海之間,燕軍騎兵無法迂迴包插,崔瑾也就不必擔心後方。
李躍收到消息,莞爾一笑,崔瑾這些年督鎮在外,進步不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善攻,卻擅守。
當然,這背後也離不開國力支撐,一口一口喂下去,庸將也會變成名將……
“陛下,慕容恪已至白狼城。”崔宏前來稟報道。
“終於來了!”李躍精神大振。
擊敗慕容恪,燕國就是囊中之物!
這場大戰拉扯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慕容恪即便想拖也拖不下去。
關東的人力物力會在常煒的組織下,源源不絕投進來。
拖的時間越長,慕容恪的劣勢越大。
更何況還有一路偏師在遼東半島。
“崔都督被擋在徒河。”崔宏臉上掛着一絲憂慮。
慕容恪有五萬大軍,加上龍城中兩萬守軍,將近七萬大軍,而黑雲步騎只有四萬餘,兵力上慕容恪優勢較大。
不是李躍不願多帶人馬,長途奔襲,後勤壓力極大。
能把四萬步騎弄過來已經不容易了。
崔瑾被擋在徒河,意味四萬黑雲精銳對戰燕國的七萬大軍。
“無需多慮,慕容恪麾下精銳不過兩萬餘衆,餘者皆烏合之衆,有何懼哉!”李躍對黑雲軍有絕對的自信。
“雖然如此,陛下可以守爲攻,待崔都督攻破徒河,或是呂光部從陰山之北趕來,可圍殲慕容恪。”
慕容恪等不起,李躍卻等得起。
呂光手上還有兩萬黑雲驍騎,當初保護糧道,如今慕容恪退回,這支人馬騰出手來。
“可!”李躍然其言。
盧青掀帳而入,“陛下,慕容恪送來戰書。”
“前者石虎四十五大軍伐我大燕,吾以兩千精騎破之,趙國自此一蹶不振,足下興兵來犯,必將重蹈覆轍也!”
“狂妄!”李躍讀完大笑起來,“慕容恪這是在給自己壯膽。”
當年棘城之戰,的確打的漂亮,但慕容氏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大梁豈是羯趙可比?”崔宏冷笑一聲。
羯趙的四十五萬大軍,有多少是能戰之兵?大部分都是被強徵而來的河北民夫。
以羯趙的後勤補給能力,根本無法支撐如此大規模的戰爭。
與其說是被慕容恪擊敗,還不如說是自己崩潰的。
李躍道:“回信一封:足下今有五萬之衆,二十五倍於當年,可速決之!”
“唯!”崔宏提筆書寫。
“高句麗使者到了沒有?”李躍這一戰不僅要滅燕國,還要打給高句麗看。
“未至,高句麗厲兵秣馬,似有不臣之心。”盧青拱手道。
遼東這塊地從古至今都民風剽悍,高句麗絕不會放棄遼東這塊肥肉。
不過這樣也好,高句麗若是畢恭畢敬,以後還找不到藉口滅他們。
兩日之後,慕容恪的五萬大軍終於來了,列陣渝水之南,旌旗蔽日,鐵甲如山,騎兵排成一條長龍,與低沉的天空相接。一杆偌大的“燕”字大纛聳立在青天之下。
只要慕容恪沒倒下,燕軍的精魂就還在。
“戰、戰、戰……”燕軍呼喊之聲此起彼伏,動人心魄。
“呂將軍還有五日方能趕來,崔都督正在猛攻徒河。”盧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慕容恪不會等那麼久,傳令全軍,準備接戰。”李躍望了一眼那杆牙纛。
話剛落音,敵軍鼓角齊鳴。
呼喊聲排山倒海,無數馬蹄踐踏在地面上,宛如兩條長蛇一左一右包夾而來。
龍城城門大開,一支步騎絡繹殺出。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燕國雖然衰落了,但仍有相當強的戰力。
這股聲勢,李躍這麼多年,所見不多,也就當年的苻洪、冉閔軍中見到過。
“前鋒似乎不是燕軍主力。”崔宏一直盯着戰場,發現了一絲端倪。
李躍放眼望去,兩翼騎兵都是披着披甲提着弓箭的輕騎,軍容甚是不整,士卒和戰馬皆有羸弱之相。
也就正南面涌上來的步軍有幾分氣勢,最前兩三裡列有不少鐵甲。
而慕容恪的精騎簇擁在牙纛之下。
“他這是想借朕之手,除去燕國的隱患。”
慕容恪爲了燕國處心積慮,連命都豁出去,更不會放過這些豪酋和豪強。
有實力纔有資格講仁慈,到了這種地步,慕容恪無所不用其極。
“可惜此人與我大梁爲敵。”崔宏一嘆。
“傳令劉牢之,率三千精騎自西向東,諸葛侃率三千精騎自東向西,先掃平這些烏合之衆!”李躍下令道。
正面的幾千步卒李躍並不擔心,這些鹿角、塹壕就可以耗死他們。
慕容恪不親自上陣,僅憑這些人根本沒用。
咚咚咚咚……
黑雲大營中也響起了戰鼓聲。
兩支騎兵飛踏而出,直奔左右兩路。
雖然都是騎兵,卻有天壤雲泥之別,黑雲驍騎人皆雙馬,身披鐵甲,戰馬雖未前身着甲,卻都穿了面簾和當胸,保證衝擊力,又避免衝鋒時被敵軍弓箭所傷。
遠則用弩,近則長矛。
有些老卒還自己配備了勁弩和長槊。
四支騎兵迎面撞上,燕軍立即人仰馬翻,不敢死戰,向遠處逃竄。
劉牢之、諸葛侃乘勢而下,轉擊龍城中殺出的慕容評部。
兩名勇將,六千精騎,輕鬆挫動了燕軍的兵勢。
如李躍所料一般,燕軍大部分都是烏合之衆,不堪一擊。
不過正南面的幾千步卒卻死命的挪開鹿角,填平塹壕。
中壘軍箭如雨,這些人反應倒也及時,臨危不亂,扛起大盾,繼續填塹壕,挪開鹿角。
“這是何人部衆?”
這支人馬比兩路的騎兵強了太多,但又不太像是慕容恪的精銳,很多人盔甲破破爛爛,光着腳,連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