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轉瞬即過。
東墨陽與楊岱對“道果秘術”依舊無所得。
二人起身觀看“混元靈井”另一側靜修的其他三人。
混元靈井，是東墨陽、東方雲琪合力打造，關乎玄元冰城根本的靈穴秘境。抽取冰原其他地界的靈脈，吞吐仙魔之氣轉化混元一炁。
可以說，只要未來玄元冰城作爲仙魔雙方的戰場。仙魔鬥法逸散的魔氣、仙氣都會被這口井吸收，從而爲玄元城衆人提供大量的混元一炁。
這是東方芸琪爲自己等人修煉天書，增加法力所籌謀的手段。現如今，東萊諸多修士皆在此修行。連滄瀾子和孟晨劫仙，也在靈井附近建立亭臺，以供吐納煉氣。
“看來，道友也無所得？”見東墨陽出來，楊岱不禁問道。
東墨陽苦笑搖頭。
“雖然模糊感應到陰陽道果的痕跡，但卻無法真正觸及。你也一樣？”
“一樣。”
楊岱眺望對面三座亭臺。
左側亭臺環繞億萬符籙。亭頂立着一道乾坤一炁符。那道符不斷對下方射出靈光，引導一應符籙飛向伏宣和。在這些符籙交織下，他的衣裳被密密麻麻的符籙填滿。
多、繁、大，是伏宣和一貫審美。
但他也明白，繁而亂，多而雜，並不是好事。
唯有將自己身上的“萬符天袍”重新整理修飾，貼合“本命道符”演化，方可施展“道果秘術”。
中央，造化之氣吞吐間，一朵朵生機盎然的造化青蓮在不斷孕育。花心幻化，重重世界虛影隨衡華心意演化。可縱然心神幻化三千世界，他也未曾了悟道果，未能窺見未來之相。
右側亭臺月華如水，好似一條飄逸的披帛縈繞亭頂。若隱若現間，似有一尊女神佇立於亭後。至於亭內少女，她身上衣袍泛着淡黃色光暈，不時變化爲繡着月紋的白色長袍。但下一刻，又自動變回原樣。
他三人中，東方芸琪到底見過正版《太陰天書》，且九天之上掛着不止一輪明月。不斷嘗試溝通月亮，並將月亮化身“人形”，神降於自身。這就是她的“道果秘術”。
東墨陽和楊岱觀望一陣，見伏宣和、東方芸琪先後收功。唯獨伏衡華，依舊在苦苦閉關。
又過半日，他身上冒出五色靈光，構成一件華麗、玄妙的天衣。
東方芸琪等四人正在靈井旁邊喝茶論道，見這一幕趕緊過來查看。
單靈慶和滄瀾子也聞聲趕來。
打量那件天衣，單靈慶咂嘴道：“不行啊，你小子靠着咒術造詣擬化咒衣。真把道果秘術當做咒衣用了？觀想下一個境界的道果，造化道果的下一重境界，是衣服嗎？”
是一個人！
是經歷五莊觀之劫，成就地仙之身的長生真人。
是擁有不老神仙之體，與天地同壽的造化道人。
衡華睜開眼，無奈苦笑。
他冥思三日，也只朦朧觀照出“造化道人”的背影。
衣袍，他只能借“五行山法”和“八卦爐法”進行咒衣假想。
至於樣貌，更是一個眉毛都沒琢磨明白。
“明白了吧，這就是創造天書之難。”單靈慶轉頭對滄瀾子道，“道友的《八九玄功》我看過了。立意巧妙，但真正踐行起來……難！難！難！”
八九玄功通曉世間萬物變化，還以變化涉及物質、元氣之理。豈是一人之慧可完成？
“無妨。我東萊人傑輩出。我弄不來，回頭還有菩提道友繼承我志。他弄不來，回頭擱置道臺，自有後來者繼續繼承。百年不成，那就千年？萬年。結合我東萊萬萬人之慧，總有一日完善天書。”
滄瀾子和赤淵劫仙們論道，自然也將《八九玄功》借閱於衆人，請他們指導品鑑。甚至在伏衡華等人研究“道果秘術”時，滄瀾子也尋思爲《八九玄功》準備類似的秘術。
但這一想法被單靈慶徹底批駁。
“道果秘術一人一樣。昔太玄道聖飛昇，留先天道書於人間，繼續爲諸門人推演道法。每代三大弟子修行太玄天書，雖同爲一脈，卻因自身體質而存在微妙差異。先天之靈，可預算彼等下一重境界的道果形態，並傳授彼等秘術，將此形態臨時具現。”
赤淵道派當年是打不過太玄宗三大弟子？
呸！
那是比不上人家有一本先天道書！
單靈慶猶記得，師尊當年先一步修成劫仙道果。跑去尋太玄當代掌經大弟子比鬥。結果那人以金丹道法，顯化劫仙之相。最終和師尊打成平手。師尊意氣風發出山，最終又敗興而歸。
而這樣的例子在神洲時代比比皆是。
赤淵也好、紫皇、玉聖也罷。他們苦苦思索破解之法，可回頭尋太玄門徒比鬥後，人家馬上就能靠着先天道書，拿出相應的反制手段。
人智終有窮盡，難及大道之慧。
這是當年赤淵、紫皇等大派中，衆多傳經長老的悲嘆。
滄瀾子聳肩道：“八九玄功本就是變化之理。變化天地，變化衆生。那麼——變化成未來的自己，臨時獲取一點超強戰力，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伏衡華心中一動，不覺露出笑容。
“前輩所言甚是。八九玄功善變化，道果秘術自當從此着手。”
掏出神洛天書，伏衡華再度開始推演。
單靈慶所講的道果秘術，觀想未來之身，並用神降方式與自身貼合。但那與《造化玄功》何干？
自己的《造化會元功》模擬西遊。道果秘術，自當從此着手，以玄功變化爲先。
甚至，我可以一段變化，二段變化，甚至三變、四變嘛……
“這小子，不定又想到什麼玩意了。”
滄瀾子清楚伏衡華的慧心，沒有過多計較。
但關於推演八九玄功之事，他清楚自己一人辦不來。索性暫時擱置，走到混元靈井前。
井呈八邊，上封兩儀道圖。肉眼可見，三日前仙魔鬥法而逸散的元氣正流入井內，不斷提煉爲混元一炁。
“道友。如今玄元冰城已立。攻守易勢，接下來貴派有何計劃？”
單靈慶這幾日在“混元靈井”處修行，自然明白東萊衆人的打算。他頷首道：“不日，我等便命各宗門、家族修士來冰城駐紮。彼等能突襲萬嶽境，建立各大戰區。我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在中大陸割出幾個戰區。屆時，這座玄元城便是中樞之地。我等也會專派劫仙來此坐鎮。當然，我等有仙山自居，無須依仗靈井。”
滄瀾子頷首。
他自不樂意跑去赤嶽山脈寄宿。有東方芸琪等人打造的靈井，他和孟晨修行也不會耽擱。但靈井吐納混元一炁到底份額有限。東萊人分潤尚且緊湊，哪有多餘的元氣給赤淵道派？
“不過貴方依靠冰城補給，我赤淵給予的物資可能就會少一些了。”
“這……”
“沒問題。”
衡華擡起頭，回了一句：“我等佔據冰城，自當全力相助赤淵。但此城是東萊同道們付出心血，冒死在羣魔環伺下建成。我等佔據主權，在此弄一些生意，不過分吧？”
單靈慶：“理應如此。”
“那就說定了。我們東萊修士平日的補給，無須貴派過多費心。只按照一般散修的待遇即可。其他的，我們自己經營。”
滄瀾子、東方芸琪、東墨陽想到伏衡華爲人、性格，暫時忍住不說話。
伏宣和哈哈一笑，輕拍伏衡華後背，說道：“這話說的。赤淵請各路仙道高人助拳出戰，自有一道規格。豈能因爾等破例？就算按照散修規格走，該按照宗師算的，那就是宗師戰力。總不能非要壓着待遇，按照築基修爲算吧？”
他這指的，自然是無妄洲這邊的假身份。
“無妄洲這邊，另算。按照當初僱傭軍的條件算，且不具備東萊這邊的待遇。如果東萊道友不用‘無妄洲’身份，那就按照正常的散修待遇。每月該給多少瓶丹藥，多少枚靈玉，我們不會剋扣。”
伏宣和還想說什麼，卻被伏衡華一口應下。
“那就這麼定了。我們擁有冰城主權，自然也不需要交稅。”
“當然不用。”
赤淵交稅上供，只針對右大陸上的家族和宗門。冰城是東萊人建立，又在右大陸之外，赤淵自然沒那個臉收錢。
衡華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待單靈慶領楊岱回去稟報掌山卜玄時，伏衡華急火火對東墨陽道。
“快去把洪昌乙找來，還有老九——經營冰城，自然少不了他！對了，孟前輩在白瑲商盟待了一些年，應該也學了不少。回頭，還是讓他管賬。”
滄瀾子皺眉道：“你小子有什麼心眼子，說來聽聽？”
看這小子的意思，玄元冰城能大賺特賺？
“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賺錢的機會之一，就是戰爭。大哥，伏家那邊也調派些人手。回頭……回頭算是東萊僱傭天羽山的。按照市場價——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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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瀾子搖頭：“你若真有本事大賺特賺，讓東萊所有人賺的腰纏萬貫。倒也不必對你家那麼苛刻，優容一些也可。”
“總要防止有人說閒話。”伏宣和隨意寫了一道符，和伏紅鸞聯絡。
“衡華，你打算經營。到底要幹什麼？”
“旁的不說。修士法寶壞了，需要修繕吧？送回去右大陸修復？如果冰城有一座繕寶堂呢？”
東墨陽瞭然：這是給傅玄星、於林山等人找活了。
“如果他們的法寶不夠鋒利，我們是不是可以銷售一些飛劍法寶？”
東墨陽默道：鑄劍爐？趙子明有活幹了。
“等仙魔雙方在中大陸打起來，那些受傷修士與其返還右大陸天月樓，不如在我們冰城療傷。”
東墨陽：行吧，你的造化道法的確精通治病。
“除卻丹藥外，在療傷期間可以服用靈膳。我們建立食齋，很合理吧？”
東墨陽：行，姜小黎的幸福生活也有了。
衡華繪聲繪色描繪在接下來戰事爆發時，東萊衆人如何從南洲仙道手中獲取靈玉。
末了，他還不忘夾雜私貨。
“爲了保命，南洲修士應該很樂意學習一些伏魔手段吧？如果我們捕捉一些魔修，並拿他們當靶子，給南洲修士們講解如何攻擊、針對他們。並且收上一筆費用……”
東墨陽下意識道：“你打算活捉中大陸魔修？”
“放心，我有手段。他們絕對會乖乖給我當靶子。”
衡華拍着胸脯，眼睛閃閃發光。
自打東方芸琪建設冰城，他就發現這裡面的種種商機。
“南洲的錢，不賺白不賺。而在我們回去時，可以換成大量的金精礦石。”
提及金精，滄瀾子、東墨陽紛紛意動。
東萊缺什麼？
如今萬島結構，最缺的就是土地。沒有土地，就沒有礦石、金精。
爲何東萊的“密咒金籙”十分珍貴？
便在於此。
“都別愣着了，大家趕緊開工。不日仙道同道就來了，趕緊把繕寶堂、鑄劍爐都打造出來。醫館那邊，讓伏桐君來坐館。雲夢音也可以。我要建——”
“建立一座琅環館，以收集中大陸魔修功法破綻，並高價賣出。”東方芸琪接口。
“對，就是這樣。”
有幽玄少君在，伏衡華對羣魔功法瞭如指掌，可以輕鬆撰寫一本本破解典籍。
“東方，你既然把我家的花種帶來。那——”
“早就讓玉鸞幫你去建造了，”少女笑道，“冰城建成，我就知道你定會窺見此中玄機，親自坐鎮於此。早已讓玉鸞幫你建造城主府——比照蟠龍島上來的。”
衡華眉開眼笑。
“那敢情好，在異鄉還能回憶家裡的感覺。”
等伏衡華安排妥當，伏宣和將他拉走。
“東萊這次來了不少家裡人，我打算在天羽山開一次家宴。你必須來——十七叔他們也在。”
“那自然要去。”
伏衡華隨着伏宣和乘雲趕往天羽山。
路上，伏宣和道：“瑤軫已經把你的魔劫告訴我了。關於未來的你，你有什麼打算？”
“大哥，前番單道兄的話你也聽到。如果我用宙光神水主動把他接引過來。他奪舍失敗，那條時間線自然成空。”
“胡鬧！”
伏宣和不假思索。
“你如今修爲、心性，能抗住一尊正牌天魔的奪舍？”
“如果我選擇多拉幾個未來投影呢？”
魔帝投影打算奪舍自己，來一場“重生”。但如果我把陰陽衡華，紫皇衡華，玉聖衡華統統拉過來。
魔帝投影又該如何應對？
聽伏衡華的打算後，伏宣和又是一愣。
然後頻頻搖頭：“就算你把一羣仙道投影拉過來，也未必能抵住。別忘了，那可是一尊能跨越時間的天魔。我對魔道瞭解不多，但也清楚。此等神通絕非尋常，背後必有大秘。”
衡華無言。
的確，未來魔帝之所以能奮力一搏，是靠着某位天魔主相助。
用宙光神水做引子，的確是一個冒險之舉。
“我問過瑤軫。她阻攔雲夫人下地，避免某件影響魔帝奪舍的東西出世。顯然，如果是宙光神水這類靈物。對你很不利。”
伏宣和道：“索性你如今魔性不重，區區一道太上魔印。這點成魔之因，我回頭帶你修行，將魔印煉化了。”
自己和小六兒同時施展“道果秘術”，兩個臨時劫仙還煉化不了一個太上魔印。
“……”衡華心中發虛。
他哪敢告訴大哥，自己的成魔之因並非那個魔印，而是自己的魔道化身？
魔道化身在一日，未來魔帝便有望奪舍自己。
不過有東方這重保險，應該不妨事吧？
真要是未來魔帝動魔道化身的心思。那就讓東方祭金鞭。
鞭——
提及鞭子，衡華突然想起一事。
眼瞅着已進入右大陸，他飛快扯住伏宣和衣袖，沉聲道：“大哥，關於三哥拿着七星鞭，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
“祖父讓他把鞭子拿來，定是爲了管束伏桐君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子。你不知道，伏桐君屢次違背祖父的禁令，擅自修煉蠱術、
“可三哥爲人忠厚老實，如果見伏桐君修行蠱術，肯定會踐行祖父囑咐，用鞭子打她。”
伏宣和低頭沉思。
“桐君與我宛如親兄妹，我又豈能看她被打？不如……不如你把鞭子討要過來，你來持鞭，纔好免去桐君和蓬明的幾頓皮肉之苦。”
……
天羽山。
伏桐君殷勤地給伏向風、伏邁遠斟茶。
“三哥，你務必把鞭子看好。”
伏向風目光從棋盤擡起，疑惑問：“爲何？”
“如我所料不錯，伏衡華那廝定會攛掇大哥來收你的鞭子。大哥一向偏袒他，你想想，如果七星鞭落在大哥手裡，會捨得打他嗎？”
伏桐君義正辭嚴說：“三哥爲人剛正不阿，唯有你持有七星鞭，才能讓弟弟妹妹們心服。”
伏邁遠看着自家親妹妹的作態，忍不住問：“這話說得，你就不怕三哥先拿鞭子抽你？”
“我近日沒有幹違禁的事？三哥悌愛弟妹，怎麼會隨意打我？”
伏向風捏着棋子，默默思量。
一根鞭子嘛。
自己拿，和大哥拿有什麼區別？
雖然代表老爺子的意思，但歸根結底就是一根鞭子。
要說管束這些不省心的，真需要這根鞭子？需要請老爺子的神識？
一羣長輩在此，想來弟弟妹妹也不會亂來。
但大哥的確打小就偏袒小六兒，若是鞭子給他，萬一偏幫偏信，讓小六兒越發驕縱，從而引出心魔作亂，那就不妙了。
“此事我知道了，會注意些。”
“不是會，而是必須注意。你信不信，回頭大哥定會被他攛掇，來找你要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