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東門,厚重的吊橋已經被放了下去,兩千弓弩手在護城河沿岸排成了一排,正不停地朝黑暗中射出箭矢。
顏良身披重鎧,手持一把大刀,跨着一匹戰馬,身後帶着一千嚴陣以待的騎兵,正皺着眉頭朝吊橋的對岸望了過去。
吊橋的對岸,聲音一片嘈雜,士兵的慘叫聲、馬匹的嘶鳴聲,都給鄴城下面的趙軍帶來了極大的歡欣和鼓舞。
“將軍,對面的人聲漸漸散了,一定是燕軍不敵我軍攻勢,自行撤退了。現在要不要殺過去?”顏良身邊的一員偏將拱手道。
顏良陰鬱着臉,看着吊橋對岸漆黑一片,又毫無動靜,心中略微起了意思疑竇,緩緩地道:“奇怪!燕軍的實力很強,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就退走了呢?他們的重步兵和重騎兵呢?”
“將軍,此一時彼一時,鉅鹿之戰中他們確實很強,但是我軍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實力也不容忽視的。何況現在是攻城戰,不是野戰,燕軍派那麼笨重的士兵上來,不是等着被石頭砸死嗎?將軍,出擊嗎?”另一員偏將道。
顏良怒道:“你他孃的是主將,還是我是主將?再在這裡唧唧喳喳的,小心人頭落地!給我退到後軍去!”
兩個偏將都悻悻而退,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調轉馬頭,便朝後退去。
顏良看着對岸漆黑一片,便吩咐道:“來人,命令弓弩手射出火矢,我要看看對岸到底是什麼情況!”
“諾!”
命令下達之後,兩千名分散在護城河兩岸的士兵便紛紛準備了裹着油布的箭矢,點燃之後拉滿弓箭朝護城河對岸射了過去。
密密麻麻的零星火光照亮了夜空,那點點火光落在地上時,將周圍的一片黑暗盡皆驅散。
顏良一直在注視着對岸的情況,在火矢微弱光芒的照耀下,他看見了對岸的一切,竟然是一片空地,而身穿重鎧的騎兵則遠遠地排列在了後面,隱藏在了夜色當中。他看到這一切之後,嘴角上浮現出來了一絲笑意,急忙吩咐道:“收起吊橋,全軍退回城池,緊閉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鄴城東門外,太史慈、高林、盧橫、廖化、周倉五個人登時傻眼了,看到顏良即將被誘出城池,卻被一通火箭給破壞掉了計劃,五個人都面面相覷。
“他奶奶個熊!顏良不過匹夫之勇,爲何會想到如此辦法?”太史慈窩着心中的怒火,緊握手中大戟,恨恨地道。
盧橫道:“顏良、文丑乃袁紹帳下名將,勇冠三軍,也許是因爲在鉅鹿之戰中受到了挫折而變得謹慎了。”
“顏良退入了城中,我們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現在該怎麼辦?”高林的臉上浮現出來了一絲憂慮。
廖化道:“也不見得,主公讓我們這樣做,只是防止敵軍前來襲擾,既然敵軍不來,那我們就繼續挖掘深溝、構建壁壘就可以了。連夜挖掘成功之後,明天必然能夠給城裡的人一個極大的震懾。”
太史慈不服氣地道:“都說顏良、文丑厲害,我就是想找個機會跟這兩個人交交手,比試一下,看看到底誰高誰低。”
周倉笑道:“太史將軍不要着急,自然會有那麼一天了,既然顏良把守東門,主公又把防守東門的重任交給了你,那就說明主公想讓你斬殺顏良的。”
太史慈聽到周倉的這番話,覺得很是欣慰。他的臉上浮現出來了一絲喜悅之情,衝周倉嘿嘿地笑道:“老周,我就喜歡聽你說話,平時沉默寡言的,但只要一張嘴就是很讓人中聽的話,不像張郃那廝,張嘴便是油腔滑調的,活該讓他守南門!”
盧橫、高林、廖化、周倉聽完太史慈這略帶孩子氣的話,都默然不答,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太史慈和張郃算是死對頭了,見面就吵,有功必爭,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四個人都搖了搖頭,表示出了一番無可奈何的模樣。
太史慈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也擔心張郃在南門立功了,便偷偷地對身後的副將李鐵道:“你去南門看看,張郃那裡要是有什麼動靜,就趕緊回來告訴我。”
李鐵本來是給廖化做副將的,留守天津駐防,直到前幾天,太史慈的部將王門、田楷、單經、鄒丹等人都戰死了,賈詡便舉薦他給太史慈做了副將。他是從一開始就跟隨高飛的人了,討伐董卓時還在汜水關立過功勞,他雖然有功,可是在人才濟濟的高飛帳下卻並不彰顯,是以一直歷任軍司馬、都尉、校尉之職,算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他偶爾也會有一點小報怨,都是一些人之常情。這次被提拔爲副將之後,他整個人都樂開了懷,跟在太史慈身邊堂堂正正地當起了副將。
他聽完太史慈的話之後,便點了點頭,策馬朝南門跑了過去。
李鐵快馬加鞭,繞城小半圈,很快便來到了南門,但見南門外張郃正指揮着士兵如火如荼地挖掘着深溝,構築壁壘,火把遍地插 着,將南門外的空地上照的通亮,而龐德、徐晃二將則分別指揮着步兵和騎兵,在護城河沿岸嚴陣以待,看上去極爲的雄壯。而鄴城的城門卻緊緊關閉,裡面絲毫沒有一點動靜。
李鐵好奇,不知道爲什麼張郃要點着火把挖掘深溝,並且將自己的意圖暴露出來。他策馬慢跑,來到了張郃的身邊,拱手道:“末將李鐵,見過張將軍。”
張郃扭頭看了李鐵一眼,便道:“哦,是你啊,是不是太史子義讓你來的?”
李鐵見張郃已經心知肚明,他也就不再隱瞞,便點了點頭,對張郃道:“太史將軍擔心張將軍,所以特地差遣我過來看看。”
“呵呵,來看什麼?是來看我有沒有立功吧?”張郃略帶一點譏諷地道,“你也都看見了,我這邊可沒有交戰,平靜的很,你可以回去給太史慈覆命了。”
“額……”李鐵支吾道,“張將軍,主公不是讓我們暗中挖掘嗎,你怎麼張燈結綵的,這樣一來,敵人不就是知道了我們的意圖了嗎?”
張郃笑道:“我就是讓裡面的敵人知道我軍的意圖,我要看看裡面的人有什麼反應,同時我這裡有徐晃、龐德二將在,他們二人一個帶領着重騎兵,一個帶領着重步兵,雖然只有數百人,但是足以擋住敵人從城內涌出來的攻勢,所以我也就沒有必要擔心了。再說,守衛南門的人是韓猛,這個人和顏良、鞠義不同,此人爲人冷靜、謹慎,沒有把握的事情一般不會做,所以我只能展示一下我軍的實力,好讓他們不自量力,不敢出戰。”
李鐵聽完張郃的解釋後,便道:“張將軍高見,末將受教了,那我這就回去,也讓太史將軍用此方法,這樣一來,挖掘工作就會能夠更順利的進行了。”
“不!守衛東門的是顏良,這個人的脾氣我知道,你若是搞的神神秘秘的,他就會堅守城池,你若是明目張膽的話,他看見以後就會不服氣,他會認爲這是我軍在向其挑釁,以他的個性,不出戰纔怪。而且此人勇猛無匹,我擔心太史慈不是他的對手……”張郃說到這裡,話突然止住了,急忙對李鐵道,“這句話你千萬別告訴太史慈,否則的話,他一定會去和顏良拼命。”
李鐵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癡,他能夠想象的到太史慈拼命的樣子。他抱拳道:“張將軍請放心,李鐵自有分寸。那張將軍保重,李鐵這就告辭了。”
“慢走,不送!”
李鐵調轉了馬頭,策馬而走,又朝東門方向奔馳了過去。
張郃見李鐵走了以後,便繼續指揮士兵挖掘,同時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城樓上的眺望的韓猛,嘴角邊露出了一絲微笑,自言自語地道:“韓猛,我這樣大費周章的做樣子給你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用意何在?”
鄴城南門的城樓上,韓猛握着腰中的懸着長劍的劍柄,看着城外燈火通明,燕軍士兵正如火如荼地挖掘和擔土,而且隱約能夠看見指揮這支軍隊的張郃的身影。
“唉!”韓猛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地道,“俊乂,一別十年,不想我們竟然如此重逢……”
“將軍!”一名斥候來到了韓猛的身邊,抱拳道。
韓猛扭頭看了斥候一眼,見斥候面容十分的熟悉,便問道:“你……你是二公子的……”
“噓……”那斥候急忙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脣邊,用力地噓了一聲,然後四下裡望了望,問道,“韓將軍,能否借個地方說話?”
韓猛指着四周的士兵說道:“有話但說無妨,這裡站着的都是我的親隨,不必向他們隱瞞什麼。”
那斥候將信將疑,略顯得有點遲疑:“這……”
“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既然是二公子讓你來了,必然有什麼事情,如果你沒有將事情圓滿的傳達給我,只怕二公子那裡你不好交待吧?”韓猛冷冷地道。
那斥候頭皮發麻,急忙道:“我說我說,少主讓我來請韓將軍過府一敘,想當面答謝將軍上次相助。”
“現在?”韓猛驚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