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的天空中,黑雲堆成了一整片,象一塊厚鐵,漸漸往地面上沉,似乎已經蓋到了襄陽城上,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整座襄陽城裡銀裝素裹,全城軍民都沉浸在一片慘痛的傷心之中,哭喪的聲音不絕於耳,從楚侯府一直到城門,襄陽城裡的百姓自發的披麻戴孝,站在了寬闊街道的兩邊,紛紛垂下了熱淚。
“起!”
楚侯府的大門前,隨着一聲大喊,劉琦抱着劉表的靈位,從跪着的地上站了起來,滿臉的傷神,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而在他的身後,則是一個巨大的棺槨,數十個大力士負責擡着這個棺槨,跟隨在劉琦的身後,緩慢的前行。
再後面,則是荊州的各級文武官員,每一個人都是滿臉的哀傷,尾隨着出殯的隊伍向前走。
楚侯劉表駕鶴西去,葬身在火海當中,屍骨無存,巨大的棺槨中,盛放的只不過是劉表生前的衣物,這叫衣冠冢。
身爲劉表的長子,劉琦在蒯越的鼎力支持下,迅速控制住了整個襄陽城的局勢。
劉琦的繼母蔡氏因爲兄長蔡瑁等人戰死,而蔡氏又未能有擔當大任的人站出來,加上他的兒子劉琮還是個嬰孩,根本無力掌控襄陽城的局勢,只能向劉琦妥協,以蔡氏之力支持劉琦接掌了楚侯之位,雖然不心甘,卻也無可奈何。
劉表的死訊是在九月中旬傳到荊州的,當時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襄陽、江陵兩地直接受到劉表控制的士兵都躁動不安,羣龍無首之際,一些將軍、大人都蠢蠢欲動。幸好國相蒯越力挽狂瀾,將劉琦拱上了楚侯的位置,之後又動用關係,聯絡各級文武,纔不至於使得襄陽、江陵兩地出現動亂。
但是,相比之下,其餘各郡皆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動亂,荊州本來就不太穩固,劉表一死,其餘各郡太守便蠢蠢欲動,有野心的人立刻招兵買馬,準備以武力吞併整個荊州,以至於整個荊州呈現出羣雄割據的局面。
正因爲如此,所以劉表死了差不多有一個月,劉琦才騰出手來去爲自己的父親發喪,做衣冠冢。
出殯的隊伍很快便來到了城外,劉琦率領文武官員在蒯越的安排下,進入了安葬劉表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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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準備下葬之時,卻見從東北方向馳來了幾匹快馬,一行三人,中間的面白如玉,左側的面如黑炭,右側的則臉如重棗,三人三騎,皆是一身孝服,面帶憂傷的奔馳而來,正是劉備、關羽、張飛三兄弟。
蒯越見到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到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急忙走進劉琦的身邊,說道:“主公,劉備來了。”
劉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着自己父親的棺槨正在一點一點的下葬,他的心裡如同刀絞。
他不過才十五歲年紀,從小就是生長在溫室當中的花朵,面相和劉表極爲相像,每次劉表一見到劉琦,就像看到了他自己小時候一樣,對劉琦十分的寵愛,只讓起熟讀詩書,卻並不讓他舞槍弄劍,是以身體顯得十分柔弱。
蒯越見劉琦不答,便進言道:“主公,如今你已經是楚侯,乃是荊州之主,受到萬民敬仰,且不可再以公子自居。劉備此來,必有所圖,據斥候來報,劉備在新野招納了不少新兵,一直在暗中訓練,今日前來弔祭老主公,必然是來探口風的,主公應該表現的剛強一些,切莫讓劉備有機可乘。此人外表忠厚,內心奸詐,不可不防。”
“國相,我曾經和玄德叔父見過一面,他並不像你說的那種人,他以天下蒼生爲念,以匡扶漢室爲己任,就連父親在世時也深受其感動,玄德叔父前來弔祭父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國相怎麼可以這樣說他呢?”劉琦心慈面善,有幾分劉景升的遺傳,可是卻少了幾分劉表生前所擁有的貴氣。
蒯越道:“主公千萬不能讓劉備的外表迷惑住了,他隨同老主公征戰,斬殺呂布之後便提前回來了,而且他曾經和燕侯高飛有着過密的來往,又投過魏侯曹操,這樣的人不得不防啊。”
劉琦略微顯得有點不耐煩,隨口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蒯越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道:“主公年紀太輕,尚未加歷練,總是一副孩童的好心腸,我必須要讓主公更改掉這個不好的習慣才行,否則荊州將會易主。荊南四郡已經脫離了楚國治下,江夏又被黃祖舊部佔領,其餘各郡雖然尚未呈現出脫離情況,但也是遲早的事情,我必須設法保住荊州,保住楚國,絕對不能讓外人覬覦這裡。”
不多時,劉備、關羽、張飛便翻身下馬,當着衆多人的面,徑直來到了劉琦的面前,齊聲道:“參見楚侯。”
劉琦沒有什麼大架子,當即道:“免禮。”
劉備道:“我於昨日纔得到消息,今日一早便急忙策馬而來,不想還是來遲了。景升兄已經駕鶴西去,還請楚侯節哀順變纔是。”
劉琦早就把眼淚哭幹了,此時想哭都哭不出來,但是臉上還是有着一絲的憂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時常會想起父親生前的模樣,想起父親之前對我的教導……可是,沒想到父親那明早就離開了,我……我以後……”
“主公已經繼承了老主公的侯位,並且上表了朝廷,以後主公必然會竭盡全力的去完成老主公生前未能完成的遺願,終有一日,要將天下迎回舊都。劉將軍同爲漢室宗親,應該竭盡全力的輔佐主公纔對。不知道劉將軍目前有何打算?”蒯越生怕劉琦說錯話,急忙插言道。
劉備看到劉琦那一臉的哀傷樣子,又見蒯越陰鬱着臉,便大致明白了,心道:“蒯越鼎立支持劉琦,無非是不想荊州落入他人之手,可是劉琦登上了大位,也未必撐的起整個局面。劉表已死,荊州人心惶惶,有才之士紛紛思得明主,我若不趁此時而起,必將永遠寄人籬下……”
“唉!我能有什麼打算,新野小縣也是景升兄借給我的暫時棲身之所,如今景升兄已經歸去,我暫時還未想好要去哪裡。”劉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哦,聽說交州牧士燮正在招賢納士,以劉將軍之大才,手下關羽、張飛之勇略,若是去了交州,必然會受到士燮重用。另外,我還可以寫一封書信,士燮看後,必然會善待劉將軍,就是不知道劉將軍可否願意去交州一展宏圖?”蒯越試探地道。
“原來蒯越是想把我向外趕……”劉備暗想道。
“承蒙國相照顧,若真能得到一片棲身之地,備自然感激不盡。”劉備違心地道。
蒯越看了一眼劉備身後的關羽、張飛,見關羽、張飛的臉上都帶着一絲不喜,心中暗想道:“劉備野心勃勃,必然不是久居人下之人,留在身邊只會成爲後患,雖然能夠用的了一時,卻無法用的了一世。關羽斬殺呂布,天下聞名,張飛也和關羽不相上下,他二人又都是劉備的結拜兄弟,荊州若要穩固,必先除去此三人。然而主公對劉備頗有好感,若行殺招,只怕主公不肯相從,也只有將其驅逐出荊州了。”
“國相,叔父乃當世之人傑,其弟關羽、張飛又都是萬人敵,當此之時,荊州正值紛亂之際,正是用人之時,國相怎麼能夠將人向外趕呢?”劉琦並不明白蒯越的良苦用心,突然說道。
蒯越臉上抽搐了幾下,卻並未說話。
劉琦一把抓住了劉備的手,說道:“叔父,父親剛剛身亡一月,荊州便立刻陷入了慌亂當中,先是黃祖舊部佔據江夏不聽號令,後是荊南四郡紛紛表示脫離楚國,當此之時,我荊州人才凋零,正是用人之際,侄兒懇請叔父留在荊州,替侄兒統御兵馬,平定荊州叛亂。”
“不可!”蒯越聽到劉琦要將兵馬交給劉備,心中一驚,急忙制止道,“主公,請借一步說話。”
劉琦看到蒯越神色反常,便鬆開了劉備的手,隨同蒯越一起走到了一邊。
“主公,千萬不可將荊州兵馬交給劉備掌管,劉備此人野心勃勃,一旦掌控了荊州兵馬,主公將置於何地?襄陽、江陵兩地乃主公直屬兵馬,任何人沒有主公的命令不得調動,老主公在世之時,蔡瑁、張允二人雖然分管兵馬,可直接統御兵馬的依然是老主公,主公怎麼可以輕易將兵權交出?”蒯越勸慰道。
劉琦狐疑道:“我並不會統兵,叔父身經百戰,統帥兵馬必然要強過我,將兵馬交給他統御,替我平定荊州叛亂,又有何不可?”
“主公啊,你不會統兵,屬下可教你統兵,蔡瑁、張允、黃祖都死了,王威、甘寧、蘇飛又投靠了燕軍,但是並不代表荊州沒有將才。請主公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必然會挑選出幾位將才,分管兵馬,代替主公征伐。但是劉備不能用,只能防備,這讓他待在新野即可,還可令南陽太守嚴加監視,若有異常舉動,便可行非常手段。”
劉琦道:“國相讓我殺掉玄德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