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看到典韋衣不蔽體,渾身肌肉綻露,異常的結實,一雙深陷的眼睛透着一股極大的恨意和殺氣,雙鬢長着的那部細密捲曲的鬍子又添了幾分成熟與老練,他的臉龐與身架都像刀削斧砍一樣,輪廓分明,顯示出一種力量與意志,站立在囚籠中矯健挺拔,真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
就是這樣的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卻並不屬於他,也讓他很感傷。但是,放了他,無疑是對自己的一種威脅。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典韋用力地搖晃了一下拴住他全身的鐵鏈,大聲地咆哮着。
高飛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那巨大的囚籠,還沒有走到邊上,李鐵便急忙上前阻止道:“主公,不能再靠近了,會有危險。”
就在兩天前,典韋用鐵鏈勒死了一個給他送飯的燕軍士兵,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靠近那囚籠,送飯的時候,都是用長長的竹竿掛着一個包裹送進去。
李鐵是這兩天才調過來替換文丑看護典韋的,周圍帶着五百名重步兵日夜不休地輪流守衛,馬超率衆偷襲時,李鐵費了好大勁纔將典韋弄過來的。
“不礙事。”高飛藝高人膽大,靠近了囚籠,摸了一下那根粗大的鐵索,再一次確定了它的結實。
“你關了我那麼久,爲什麼還不放我出去?”典韋見高飛靠近,便問道。
“因爲我一放你出去,就會失去你。”
“就算你關着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跟着你,我生是魏王的人,死是魏王的鬼。”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我纔不希望你去做鬼!”
典韋聽到這句話時,怔了一下,覺得高飛這句話說的別有深意,而且見他說話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極大的憂傷。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跟隨曹操久了,人也變得多疑了,當即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我之所以不放了你,是因爲我不想讓你去做鬼!”高飛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想我去做鬼?難道……難道是魏王有什麼不測?”典韋終於聽出了話裡的意思,臉色也頓時變得慘白。
高飛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便走。
“喂!你別走啊,你告訴我,是不是魏王出什麼事情了,你快告訴我啊……”典韋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裡沒有見過高飛了,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高飛,只覺得高飛全身上下都帶着一絲憂愁,像是有什麼心事一樣。
高飛走到半道,停下來了腳步,轉過身子,看着囚籠裡的典韋,緩緩地說道:“典將軍,你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你以後要走的路還很長,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做法,好好的活下去,比什麼都好。記住我的話,千萬別做鬼。”
說完這句話後,高飛對李鐵道:“好生伺候典將軍,他想吃什麼,喝什麼,儘量滿足他,另外,再給他準備一些衣服。”
李鐵有些不解,皺着眉頭,但是並沒有多問,只是微微地回答道:“諾!”
“喂,你別走啊,你別走……你把話說清楚,魏王到底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啊,你們誰能告訴我……”
典韋一個勁的鬼叫,叫聲驚天動地,可惜的是,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高飛回到大帳後,手捧孫子兵法再次去攻讀,當他整整地將孫子兵法讀完了一遍時,典韋的嘶吼聲還在繼續,反反覆覆就是那幾句話,不是“放了我”,就是“你們水能告訴我”之類的話語。
只是,叫聲顯然已經沒有之前明亮了,而且夾帶着沙啞,如果不是因爲他就在中軍大帳前面,高飛根本聽不到他在叫。
放下手中的孫子兵法,高飛走到了大帳邊,偷偷地朝囚籠裡看了一眼,見典韋現在坐在地上,頭髮蓬鬆,整個人如同一隻被束縛的獅子,神情落寞,雙眼黯淡無光。
“唉!”
高飛嘆了一口氣,重新退回了營帳,自言自語地說道:“典韋,你別怪我這樣對你,誰讓你不願意跟隨我呢。對於你,只有兩種處理的方法,要麼殺了你,要麼就永遠的將你囚禁起來。”
過了一會兒,郭嘉從帳外走了進來,拱手道:“主公,薊城來人了,帶來了一則好消息。”
“人呢?”
“屬下已經安排她休息去了。”
“帶來了什麼好消息?”高飛捯飭着手中的一張連弩,緩緩地問道。
“是蟬夫人派來的婢女,說是蔡夫人、公輸夫人各給主公產下了一位公子。”郭嘉說這話的時候,喜憂參半,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
高飛聽到後,急忙放下手中的連弩,一臉的高興,走到郭嘉身前,一把就把郭嘉緊緊抱住,歡喜地說道:“奉孝,真是太好了,我有兒子了,而且還是兩個,實在是太好了。”
鬆開郭嘉之後,高飛見郭嘉帶着一絲憂慮,便問道:“奉孝,我有兩個兒子了,你不替我高興嗎?”
郭嘉急忙欠身說道:“屬下不敢。屬下當然爲主公感到高興,只不過,婢女還帶來了另外一則不好的消息,屬下不知道該怎麼跟主公講……”
“該怎麼講,就怎麼講,但說無妨。”
郭嘉皺了皺眉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斜眼看到高飛一臉的期待,便鼓起了勇氣,緩緩地說道:“啓稟主公,公輸夫人生完小公子之後便……便……”
“公輸夫人到底怎麼了?”高飛一聽郭嘉吱吱唔唔的說話,便很是着急,一把抓住了郭嘉的肩膀,狠狠地搖晃着他,問道,“你倒是快點說啊。”
“公輸夫人生完小公子之後,便……便去世了……”
高飛聽到這裡,整個人都驚呆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婢女來報,公輸夫人生小公子的時候,剛好難產,出了好多血,當時神醫張機就在薊城,蟬夫人立刻派人去請張神醫。張神醫看後,說大人、孩子只能保一個。當時蟬夫人說保公輸夫人,可是公輸夫人卻死活不肯,硬堅持着說保孩子,蟬夫人拗不過公輸夫人,最後張神醫遵照公輸夫人的話去做,這才生下了小公子。可是……可是公輸夫人生完小公子之後,便去世了。”郭嘉急忙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不敢再有所隱瞞。
“轟!”
高飛跌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腦海中浮現出來了公輸菲的音容相貌,有氣無力地問道:“那孩子呢?”
“主公可以放心,有張神醫照顧着,小公子很健康。”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是在七天前,來的婢女也是從薊城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不敢有絲毫怠慢,今天剛一到這裡,就累的不行了,說完了事情之後,便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經過軍醫的救治,婢女已經脫離了危險,目前正在休息。屬下知道這件事後,不敢有所怠慢,便立刻來稟告主公。”郭嘉回覆道,“另外,蟬夫人請求主公的原諒,說是因爲她不夠堅定,才讓公輸夫人離去的……”
“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高飛臉色鐵青,靜靜地平躺在了地上。
郭嘉看到高飛那憂傷的樣子,也不忍心去打擾,只輕輕地說道:“主公請節哀順變!”
說完,郭嘉便走出了大帳,吩咐看守大帳的親兵,說道:“任何人不得在主公帳前大聲喧譁,以免驚擾了主公休息,若有膽敢違禁者,格殺勿論。”
“諾!”
高飛躺在大帳裡,回想起了自己和公輸菲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以及公輸菲爲燕國兵器革新所做出的貢獻,他的心裡是痛的。
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太突然了,他沒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他還指望着以後和公輸菲一起研發出飛行器呢,可是現在看來,美好的夢想,完全破滅了。
他靜靜地回憶着,心中卻像刀絞一樣的痛,如果這就是命,那麼上天對她也太不公了。她身上肩負着復興公輸家機關術的大任,可是還沒有做出什麼成就,她就已經離開了這個塵世……
不知不覺,高飛昏昏沉沉地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突然聽到大帳外面傳來了陣陣的嘶吼聲,如同動物一樣的咆哮聲不止,鐵索碰撞的聲音也十分刺耳,彷彿世界上所有令人抓心的聲音都在這一刻凝聚了起來。
緊接着,帳外傳來了典韋的狂吼:“放開我!放我出去!我要去找魏王……”
“典韋,你快給我閉嘴,我家主公正在休息,你快便喊了!”負責看守典韋的李鐵聽到典韋的狂吼,便立刻叫嚷道。
典韋哪裡肯聽李鐵的話,他狂叫不止,如同一隻暴戾的黑猩猩,一直吵鬧個不停。
李鐵一臉的無奈,正當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卻忽然聽見背後響起了一聲巨吼,那巨大的聲音一點也不亞於典韋的鬼叫。
“典將軍!”
高飛被吵醒了,從大帳裡走了出來,擡頭看見陽光普照,知道自己已經睡了一個夜晚了。他徑直朝典韋那裡走過去,問道:“你真的想見魏王嗎?”
“你來的正好,你快告訴我,魏王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求你快告訴我!”
“只怕你這輩子都見不到魏王了,魏王在昨天被馬超偷襲了,身首異處,已經不在這個塵世了。”高飛厲聲道。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魏王他怎麼會……”典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驚恐的眼睛望着高飛。
“是人都會死,魏王也不例外。記住我跟你說的,好好的活下去,千萬別做鬼!”高飛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典韋則嘶吼的更加厲害了,不斷地咆哮道:“馬超……馬超……我要取你狗命……馬超,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