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整個帝都都沉浸在夜幕之下,大街小巷都是靜悄悄的,賈詡乘着轎子,由轎伕擡着在回府的路上。
轎子裡的賈詡從皇宮出來後,便感覺到皇上交託給他的事情太過重大,蒐集所有黨人的名單,這件事是一件極爲浩大的工作,既不能讓滿朝文武察覺,也不能錯漏一個。思來想去,賈詡覺得唯一值得信任的也只有情報部的左右侍郎了。
賈詡掀開了轎子的捲簾,便對外面的護衛說道:“即刻傳喚左侍郎宗預,右侍郎林楚,就說本府有要事找他們商議。”
話音落下,賈詡剛要將捲簾放下,忽然間拐角處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是眼力毒辣的賈詡卻還是覺得這個黑影的背影十分的熟悉,心中不禁想道:“這背影好熟悉,難道是他?不可能的,一定是我相似而已……”
雖然心中如此想,但是賈詡還是派人去拐角處尋查了一下,得到的結果卻一無所獲。於是,賈詡也沒有當回事,只怕那個黑影當做是一個過路人而已。畢竟帝都龍蛇混雜,天下更是有許多相似的人或物。
賈詡放下捲簾,坐着官轎慢慢駛離了此地,漸漸地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等到賈詡走後不久,一個黑影便從拐角處走了出來,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臉龐清晰可見,正是高飛的第三個兒子,受封爲唐伯的高鵬。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犀利的目光掃視過整個冷清的大街,見四下無人,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剛纔他無意間碰到了賈詡,便急忙翻越過牆頭,藏在了一間民房內,躲過了賈詡部下的搜查。此時賈詡已經離開,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快步朝他的目的地而去。
皇宮在城北,而高鵬要去的地方在城南,洛陽是帝都,城池之大,乃天下之最。高鵬沒有騎馬,但是走起路來卻健步如飛,雙腳着地輕盈異常,所發出的聲音也不過是極爲的細微,常人極難分辨。
高鵬所走之路,全是小巷,而且所過之處也都是夜間負責巡邏的軍隊的死角,雖然有些拐彎抹角,但是憑藉着他的腳力,卻絲毫不話下。
穿街過巷的走了足足一個時辰,高鵬才抵達目的地,此時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虛汗。現在正值仲夏夜,夜晚天氣炎熱,可他卻還披着斗篷,加上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不汗流浹背纔怪。可是,說的也很奇怪,他只是出了一些虛汗,並未出現汗流浹背之狀。
高鵬來到了一間普通的民房裡,擡起手,便在門上面極有規律的敲了三長兩短。
只片刻功夫,房門便打開了,一個老態龍鍾的人便將高鵬迎入了房內,然後關上房門時,又朝外面望了望,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這纔將房門關上。
高鵬進入房門後,便徑直朝亮着燭火的堂屋走去,堂屋的門是敞開的,他可以看到坐在堂屋裡正手捧着一本書籍在燈下閱讀的青年。他彬彬有禮的走到了堂屋門口,然後解去了斗篷,畢恭畢敬地朝着在燈下閱讀書籍的青年拜道:“老師。”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擡起臉看了高鵬一眼,便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向高鵬拱手道:“爵爺不必如此多禮,士元說是臣,爵爺是主,這禮節不能亂。”
高鵬道:“恩師所言甚是,天地君親師,也正因爲這倫理綱常不能亂,所以學生纔會對恩師行如此大禮。恩師受封爲候,我不過纔是伯,在爵位上,恩師也高過我一等,我拜恩師是很正常的。可是恩師拜我,卻有違倫常。”
那青年正是巡檢太尉龐統龐士元,他聽完高鵬的這句話便笑了起來,說道:“爵爺聰慧,懂得舉一反三,爲師的,自然開心。爵爺此來,一路上可曾順利?”
“恩師放心,學生不會讓人跟蹤的,再說學生這幾年來已經將路線印在心間,此路線絕不會遇到任何人。加上學生跟昔日的情報部尚書卞喜所學的輕身功夫,就算遇到了人,也是一閃而過,誰也不會追查到我。恩師今日跟隨大將軍王一起凱旋,歡宴上的事情我也都聽見了,大將軍王以退爲進,是想博取父皇的歡心。這太子之位嘛,以後或許還真會落在他的手裡。”
“那可未必。如果皇上真的想冊封大將軍王爲太子的話,今日便可順勢而爲。可是皇上沒有如此做,那也就是說,皇上現在還沒有想好到底立誰爲太子。今日之事過後,我想皇上必然會有所感悟,以皇上的做法,必然不會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爲了一個太子之位手足相殘,所以,以我推測,皇上肯定會對麒黨、麟黨下手,強行拆散兩黨。”龐統分析道。
“恩師,我們坐下慢慢詳談。”高鵬主動拉過來一張座椅,讓龐統坐下。
龐統坐下後,看着已經漸漸成長起來的高鵬,往事便一幕幕的襲上了心頭。七年前,龐統正式在華夏國做巡檢太尉,當時高鵬才六歲,還是一個孩子。京城內外到處都傳開了,皇帝的第三個兒子是個呆傻的人。可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龐統無意間遇見了高鵬,當時高鵬正在朝着一堆泥土尿尿,尿完之後,高鵬便用手去活泥巴玩。
龐統出於好奇,便走到了高鵬的身邊,問道:“皇子殿下,難道你不知道尿尿活泥巴會很髒嗎?”
高鵬當時第一次看到面目醜陋的龐統,便立刻展現出了異於一般小孩的地方。龐統是出了名的醜男,帝都裡的小孩子第一次見到龐統的,都會被龐統醜陋的相貌嚇哭。可是高鵬當時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竟然是波瀾不驚,最後回答龐統的問題時,也讓龐統大吃一驚。
龐統清楚的記得,當時的高鵬是這樣回答的,他說:“在別人的眼裡,大家都說我是個傻子。如果我不傻給他們看,他們就會認爲我很聰明,這樣一來,老師會逼着我去背誦四書五經,父皇會逼着我學武,我不想像大哥二哥那樣天天都那麼的辛苦,爲了彰顯自己有多聰明,多厲害,而不惜放棄了他們應該有的快樂。所以,我只好以我的方式傻給他們看,只有我傻了,他們纔會順從我的意願,讓我獲得我所應該有的快樂。尿尿活泥巴雖然有些髒,但是隻要我玩的開心,玩完之後再去洗乾淨,這不就好了嗎?”
對於高鵬的回答,龐統是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六歲的孩童,居然會說出如此精闢的話來。從那一次交談過後,龐統便對高鵬另眼相看,他在高鵬的身上看到了高人一等的智慧,這纔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也許是巧合,又或許是天意如此,總之兩個人就那樣的認識了。從此以後,龐統便暗地裡收高鵬爲徒,私下教授高鵬一些知識。但是,從表面上看,兩個人根本無任何瓜葛。
因爲高鵬經常裝傻,所以他去哪裡,根本無人關心,只要不跑沒見,基本上沒人願意跟在一個傻子的屁股後面。所以,高鵬纔有很多機會偷偷溜出皇宮,去找龐統,學習知識。這樣的日子,兩個人一連持續了七年。
七年來,龐統和高鵬亦師亦友,無話不談。不論是軍事,還是政事,兩個人都會說出各自的想法,久而久之,高鵬也變得越來越能隱藏。
高鵬也隨之坐下,然後問道:“恩師以爲,父皇會如何對待麒、麟二黨呢?”
“麒、麟二黨由來已久,黨人無非是想爭奪權力,皇上在建國之初,便自創了三省六部制,後來又陸續分化了職權,衍生出現在的九部。但是在建國之初,皇上還有一項體制,那就是參議院和樞密院,兩院的設立,一直高於九部,參議院主政,樞密院主兵,當時對於籠絡有功之臣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隨着以後的發展,參議院和樞密院的設立,使得九部的幾個部有名無實,所有的實權都在兩院的手裡握着,諸如吏部、刑部、工部、兵部、禮部等等,皇上設立內閣並沒有錯,錯就錯在內閣完全架空了其他幾部的權利,使得這些尚書心存不滿,敢怒不敢言。所以,纔有了今晚幾部尚書和參議院的丞相們之爭。”龐統繼續分析道,“以我看,皇上也可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今晚是睜一眼閉一隻眼。至於怎麼對待麒、麟二黨嘛,那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高鵬聽後,深深地點了點頭,說道:“恩師所言極是。麒、麟二黨大多都是朝中的開國功臣,而且兩黨牽連頗多,如果父皇要想連根拔起,根本是不現實的,可是要置之不理,只怕兩院和九部的權力之爭真的會愈演愈烈。父皇英明神武,一定會有辦法處理這件難事的,希望蒼天保佑父皇。”
龐統聽後,忽然問道:“爵爺,燕候和大將軍王一文一武,都是很出色的人物,如果他們真的有心要爭奪太子之位的話,只怕會鬥個你死我活。難道爵爺就真的沒有一點想爭奪儲君之位的打算嗎?”
高鵬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站起身子來,朝着龐統拜了一拜,說道:“恩師,我出來已久,怕被人發現了,先行告辭。今日與恩師一會,實在是受益良多,學生改日再來拜會恩師。”
“也好。”龐統親自將高鵬送到了門口,然後等到高鵬離開後又一會兒時間了,這才帶着自己的僕人離開了此地,徑直回府。
但是,一路上龐統都在思索着一個問題,如果高鵬真的要去爭奪儲君之位,他又要該怎麼做,才能最大程度的幫到他。而且在他的心裡,高鵬文武雙全,確實是一個可以治理國家的人,如果當了皇帝,一定是個極爲開明的君主。他不會看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