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到是並不以爲意,道:“秦錚,這一次拳匪爲禍,庚子國變,列強競相欺中華,使朝廷蒙塵,我大清幾遭滅頂之禍,幸好是你們適時迴歸中華,才力挽大廈於將傾之際,其功大矣,實爲我大清之幸,纔能有你們這樣的忠義之士迴歸。”
秦錚聽了,欠了欠身,道:“皇上過獎了,我們只是適逢其時而己。何況我們本是華夏後裔,自當爲中華而盡力。”
聽了秦錚的話,光緒的心裡不禁微有些失望,因爲他剛纔的那一番話,以封建王朝的立場來說,是相當高規格的讚譽了,如果是在清廷,受到這種讚譽的官員就應該做出一付感激涕零的樣子,甚致是跪伏於地,叩首不己,大表自己對朝廷的忠心。結果秦錚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草草的帶過去了。
不過光緒也想到海外華人久居海外,對中華的禮儀不甚瞭解,因此沒有做出自己希望的表態也就在情理之中,自己也不應過於計較。於是光緒又道:“其實以你們的功績,就是進入軍機,執掌朝政也並不爲過,只做一個小小的山東巡撫,確實是大材小用了,不過現在朝廷尚在蒙難之中,讓你們出任山東巡撫,仍是權宜之計,等朝廷回京之後,必將奮發圖強,勵精求治,那麼你們也必有用武之地,因此還望你們在山東勤於地方政務,不可懈怠,以待時機,不可辜負朕之所望。”
光緒知道慈禧是肯定會派人偷聽自己和秦錚的對話,因此對秦錚說的話都是經過了詳細的考究,達到既可以施恩於海外華人,又不會觸及到慈禧底線的目地。
不過秦錚的回答再一次讓光緖失望,秦錚道:“皇上太過獎了,其實我們能夠做到一個山東巡撫,讓族人有一個安身立足之地,就己經很滿意了,其他的並不作奢望。”
連續兩次試探,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光緒也不禁有些沉不住氣了,又道:“經此一難之後,我大清到了非奮發圖強不可之地步,你們久據海外,並熟知西洋諸國之法,不知我大清當行何法以自強。”
秦錚看着光緒,道:“皇上是想再施變法革新之舉嗎?”
光緒沒有答覆,只是微微點頭,因爲“變法”兩個字在慈禧面前是一個禁詞,因此剛纔光緒只敢說一些什麼奮發圖強,勵精求治,自強等詞。
其實秦錚並不是不明白光緒的用意,不過穿越集團是絕不可能介入到帝后的紛爭當中,更不可能支持光緒,因爲無論是慈禧還是光緒,都是穿越集團要推翻的對像,不過光緒畢竟是一個令人同情的人,因此秦錚也不想騙他,更不想讓光緒對穿越集團抱以不切實際的幻想,於是秦錚道:“變法之事,關係重大,需全盤深思熟慮,謀定而後動,我們初回中華,時日尚短,對當前中國國情民情瞭解不多,因此不敢妄言,不過西洋諸國,與我中國國情有異,其法只可借鑑而不可照搬。”
秦錚的這個答覆顯然是不能讓光緒滿意的,但也不能說秦錚的答案不對,因此苦笑了一聲,道:“當今之際,我大清己是不變法不足以救國,朕不欲做亡國之君,只可惜身邊卻無可用之人,因此還望你們能夠爲朕之股肱,使大清中興富強,你們也能流芳千古,名垂青史,不枉歸國一場。”
秦錚聽了以後,就知道光緒現在還沒有放棄幻想,於是道:“我們在海外時,也曾聽說在數年以前,大清曾有一次變法革新之舉,當時皇上啓用的是康有爲,梁啓超師徒,主持變法之事。”
康有爲,梁啓超這兩個名字,在慈禧面前也是禁忌,不過光緒心裡想着,這是秦錚說出來的,不是自己,因此點了點頭,又向門外偷看了一眼,道:“確有此事,不知你們以爲如何。”
秦錚沉聲道:“如果皇上以爲變法革新,就是康梁所行之事,那便大錯特錯了,康粱之輩,志大而才疏,即不知中,亦不知外,所行變革之事,全是胡鬧之舉。”
光緒也不禁有些愕然,道:“何以見的?”
秦錚道:“康梁變法,計104天,卻下變革令280餘條,涉及政務、經濟、文化、外交、軍事各個方面,事先既無考查論證,制定嚴密計劃;途中又全無章法,,不得要務既無重點,又無條理,如此行事,豈有不亂之理。變法革新,何其重大之舉,自古中國行變法事,鮮有成者,可知其艱難,因此非萬分謹慎,全盤深思熟慮,謀定而後動而不可行,何況我中國地域廣擴,人口衆多,各地風俗、習慣、民心勻不相同,千頭萬緒,亂如麻絲,牽一髮而動全身,豈能隨性亂來。”
光緒聽了秦錚的話之後,半響無語,儘管自己被奪權囚禁,甚致是差一點被廢除,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由於康有爲,梁啓超等維新派的魯莽行事而起,但光緒心裡一直把康梁視爲治世救時的棟樑之材,有時光緒還會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掌權,從海外請回康梁重新主持變法革新,使大清國富兵強,中興天下。而庚子國變,出逃以後,光緒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戊戌變法不被中斷,大清恐怕巳是一派新欣向榮的景像,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秦錚卻毫不客氣的把他心目中的治國乾材貶得幾乎一錢不值,也讓光緒心裡非常不滿,而且戊戌變法所下發的變革令雖然都是由康有爲,梁啓超等人提出,但也是經由光緒發出的,因此秦錚的指責、貶底,實際也是把光緒也算在裡面了。
在舊時空裡,有相當一段時間對戊戌變法以及康有爲,梁啓超的評價要過高,認爲戊戌變法雖然失敗,但卻開啓了中國的思想啓蒙、思想解放運動,其實在甲午戰敗以後,變法革新的思想就己經成爲中國社會的主流,因此戊戌變法只能說是恰逢其實的將這種思想推動了一把,說到開啓就有些言過其實了。
當然不能說戊戌變法沒有進步意義,但畢竟一個僅僅只維持了104天的變法行爲,真正對中國的思想進攻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要說戊戌變法的真正作用,主要是固定了清廷守舊頑固的印像,推動知識分子由維新向革命轉化。讓不少對清政府還抱有幻想的知識分子轉變爲革命黨人。不過這個作用更準確的說應爲戊戌政變的影響,而不是戊戌變法本身的影響。
另一方面,儘管史學屆對戊戌變法的性質定義爲資產階級性質的改良運動,但主導戊戌變法的康有爲,梁啓超在本質上仍然還是中國傳統的知識分子,他們對西方的認識僅僅只是從租界的報紙、書籍而來,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前,所謂的維新派竟沒有一個人有出國考查的經歷,由於是維新派的精神導師康有爲,也只不過去了一次香港,到是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後,康有爲反到獲得出國的機會,遊歷日本及歐美諸國,但思想反到日益保守起來。
而在戊戌變法的時候,維新派包括康有爲,梁啓超在內,對西方各國的體制、制度實際根本是半懂不懂。當然就算是半懂不懂,但比起當時的中國來說,維新派的思想確實也算得上是進步的,但維新派的持行能力,見識、政治手段,甚致是道德水準,都只能用可笑來形容,因此戊戌變法的失敗,從某種意義上說還是一件好事,反到是成就了康有爲,梁啓超等人的名聲,如果真的任由康有爲,梁啓超等人主持變法,中國是不可能富強起來,而且不出一年中國非亂不可,庚子國變說不定會提前發生。
儘管光緒不願做亡國之君,並且力圖變法圖強,但他在本質上還是一個封建君主,在戊戌政變之前,除了在慈禧面前以後,永遠都是聖明之君,當然不會有錯,這時也不禁生出海外華人也未免太狂妄自大了的想法來,但還是強壓住心裡的不快,道:“那麼依你們之見,大清變法的要務之急在那裡呢?”
秦錚當然聽得出光緒的不滿,心裡想着就這一點氣量還想當中興的明君,不過既然光緒問到這裡,也不妨亮一點乾貨出來,至於光緒聽不聽得懂,那就不管了,於是秦錚道:“當今中國的要務之急在於土地。”
光緒怔了一怔,沒有想到秦錚給自己竟然是這兩個字。
秦錚接着道:“國之根本在於民,而民之根本在於土地,我們迴歸中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瞭解了一些現在中國的土地兼併情況十分嚴重,天下的土地,十之七八均爲大地主、豪強、鄉紳所佔有,而農民所有土地只待十之一二,耕者無田則國不安穩,爲歷朝所警,自然是當今中國的第一要務,土地問題不解決,其他的什麼變革都沒有用。”
作爲一個封建帝王,光緒當然不會不懂土地兼併的危害,但一來是光緒對於土地兼併沒有什麼直觀的認識,大多都是從史書上看;二來在光緒看來,只有效法西洋諸國變法革新纔是要務,土地什麼的,還是守舊的思維,而康有爲,梁啓超主持戊戌變法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提過解決土地兼併的事情,似乎是隻要是變法成功了,土地兼併的問題就自然可以迎刃而解了。
而秦錚卻鄭重其事的把土地問題列爲中國的第一要務,不僅讓光緒意外,而且也大失所望,還以爲海外華人能有多大的見識,結果居然還是守舊的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