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爵士酒吧,馬六不再有平時一臉謙卑的笑容,麗姐見了他,親熱的上前來打招呼,一邊笑道:“小六,我們幾個姐妹今天晚上又準備到十七衚衕吃燒烤,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馬六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今天我弟弟不在家,不擺攤。”
“什麼?不擺攤?”麗姐有些失望的嘟起嘴道:“可我已經跟她們商量好了呢。”
“那就改天吧!”馬六淡淡的說了一句,準備轉身上樓,卻被麗姐叫住。
麗姐有些困惑的看着馬六,道:“小六,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馬六依然一副淡淡的表情。
“可你今天好奇怪,怎麼跟平時有些不一樣。”麗姐皺着眉頭。
馬六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道:“麗姐,你想得太多了,好了,我去找老闆,還有點事情,回頭再說吧!”
看到馬六轉身上樓,麗姐嘟嘟噥噥的搖頭道:“奇怪!”
“奇怪什麼?”餘成湊過來笑着問。
麗姐指着馬六的背影道:“餘成,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馬六有點不對勁。”
“是嗎?”餘成也皺起眉頭:“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一會兒等他下來了我再問問看。”
馬六沒去換衣服,直接敲了敲胡大胖子的門,胡大胖子開門一看,也不覺得奇怪,笑道:“有事?”
遞了支菸給胡大胖子,不再是利羣,而是五塊錢一包的七匹狼,後者毫不猶豫的接過去點上,馬六心裡點了點頭,道:“我想辭職。”
“就現在?”胡胖子笑了笑。
馬六點頭說是。
胡胖子對沙發上那個豐滿的女人看了一眼,眨眨眼,這才轉過頭道:“好。”
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信封,胡大胖子似乎早有準備,笑道:“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我早就準備好了,畢竟,這爵士酒吧,註定不會是你永遠的舞臺。”
馬六一愣,接過厚厚的信封,抽開一看,嚇了一跳,足足有五六千塊,皺着眉頭道:“這麼多?”
“其實不多。”胡大胖子幫馬六倒了杯開水,遞過來,笑道:“你對爵士的貢獻遠遠不止這點,不過我說了,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給你的,用錢來還,那就是真看不起你了。”
馬六有些感激的看了胡大胖子一眼,將信封揣起來,笑了笑,第一次真心的說了句謝謝。
“你準備現在就離開?”胡大胖子突然叫住馬六。
“不,今天發了這麼多錢,我想消費一下,也算是體會一下當顧客的滋味。”馬六笑着回頭道。
胡大胖子道:“放心吧,我知道,你跟餘成和麗姐關係不錯,走之前也是該和他們喝一杯,這單我會讓前臺免了的,酒水你隨便挑。”
馬六點點頭,退了出去,對這胡大胖子,馬六是越來越覺得有些看不透了,不是個簡單人物啊。
等馬六離開了,胡大胖子喃喃低語:“終於狗急跳牆了!”
“你說什麼?”女人沒聽清,皺着眉頭問。
胡大胖子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十堰,要出大事了!”
馬六嘆了口氣,走下二樓,找了處位置坐下,向餘成和麗姐招招手。
兩人湊過來,餘成皺眉道:“馬六,你今天怎麼了?”
“我辭職了,現在想請你們兩人喝一杯,不知道肯不肯賞光?”馬六笑道。
“什麼,你不幹了?”麗姐秀眉皺起,語氣中說不出的失落。
餘成卻搖了搖頭坐下,感慨道:“看來老闆說得真是沒錯,你啊,註定是要走的人。”
馬六一愣:“老闆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就上次萬剛住院之後的事。”餘成向一邊的服務員招了招手,道:“小李,馬六今天辭職要走了,去拿幾瓶酒來,我請他喝一杯。”
“啊,馬六要走了?”那女孩子一驚,眼神中也有些失落,又道:“可現在是上班時候啊,你不怕被老闆炒魷魚啊?”
“怕個鳥,你只管拿酒來,兄弟重要還是工作重要?切!”餘成笑道。
那女孩子果真去拿了幾瓶啤酒,估計傳過話了,三人悶聲喝了幾杯,便陸續有人過來敬酒,馬六雖然每一次都是淺嘗則止,可到底是來者不拒,遠遠在門口站着的周浩一臉的陰沉,看到馬六如此好的人緣,他心裡頗感不爽。
“馬六,這是老闆讓我送來的紅酒,說是請你的,今晚上的單也不用買了,他都打過招呼了,馬六,你可真夠厲害的,居然讓老闆拿出這種酒來招待你,也算是奇蹟了。”那女孩子笑着端來一瓶酒放下,有些羨慕的看着馬六。
馬六笑了笑,認識眼前這瓶酒,保守估價得五六千塊,算是酒吧比較好的了,的確是難得,不過馬六也不客氣,打開跟幾個人都幹了兩杯,這才站起來跟衆人告別。
將馬六送走之後,麗姐有些失魂落魄,一邊的餘成嘆道:“麗姐,馬六是個好男人,可惜,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麗姐身子一震,盯着餘成道:“真的?”
“如果不是他要走了,我也沒想過告訴你這件事情,哎,這人生就是這樣,哪能事事都得圓滿,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命中註定的,你便當馬六隻是咱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好了。”餘成嘆了口氣,準備走開。
“餘成。”麗姐臉色有些受傷的叫住餘成。
“你是不是想問他女朋友的事?”餘成有些同情的看了麗姐一眼。
麗姐點點頭,有些顫抖的問:“她,漂亮嗎?”
“漂亮,很漂亮,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漂亮的。”餘成由衷的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開。
麗姐一下子坐了下來,發呆了足足有五分鐘,這才發了條短信給馬六,然後走到門口。
“麗姐,你怎麼了?生病了嗎?你臉色有點難看啊。”一位跟她關係要好的姐妹過來關心的問。
麗姐搖搖頭,道:“我今晚有事,先回去了,你們回頭跟老闆說一聲。”
看到麗姐傷心的離開酒吧,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小雯當先嘆道:“哎,都說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是婊子無情,可麗姐怎麼就這麼癡情呢,真是替她可憐!”
馬六走出酒吧的時候,轉過頭看了看爵士的招牌,突然有些失落,居然有一絲難捨的情愫,搖了搖頭罵了聲沒出息,迎着晚風,大步往十七衚衕走去,可纔剛剛走了沒多遠,麗姐的短信便來了,看了看,馬六嘆了口氣,直接刪掉,然後手機關機。
趕到十七衚衕,小虎正在做生意,今晚的客人不少,坐了滿滿的五桌,馬六看了看,扳着臉道:“收攤,今晚有事。”
小虎眼中閃出一絲興奮,點點頭,等馬六上了樓,便趕緊對幾桌客人致歉,消費也一律打對摺,急急忙忙收攤。
老瘸子見到馬六,沒有急着跟他下棋,而是笑道:“真決定了?”
馬六點點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被人逼到這種地步,我也別無退路了,只是今晚之後,估計以後我們很難有再見面的機會,不過你放心,小虎我不會帶走,他仍然跟着你。”
“坐吧!”老瘸子指了指凳子,等馬六坐下,老瘸子第一次遞煙給馬六,神色凝重的道:“好,今晚的事情辦了之後,你別來十七衚衕了,也不用擔心我們,你該去哪就去哪,不過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有些事情我也該告訴你了!”
馬六一愣,道:“什麼事?”
“關於你的身世。”老瘸子鄭重的道。
馬六心裡一震,皺眉道:“我娘只說我爹跟我爺爺都不是平頭老百姓,倒是沒有真正跟我細說過,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跟你爹是朋友。”老瘸子似乎回憶起往事,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這天下的事,巧合的太多了,你爹以前對我有一頓飯的恩,你對小虎也有一頓飯的恩,所以我和小虎纔會跟你有緣分,所以這天下緣分啊,早就是一飲一啄之間便註定了,我能告訴你的,其實也有限,你爺爺叫馬平安,是個老紅軍,後來爲了救戰友,而埋骨在鴨綠江邊,你爹叫馬不凡,參加過越戰,後來殘廢了,得了病,死了,所以別人才說,你是個剋星,剋死你爹孃,其實這雖然是別人瞎說的,但多多少少也有些道理,我知道我說這些你是不會理解和明白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你一定要記住了,你脖子上這項鍊,是你爺爺一個朋友當年送給你爹的,也算是你爺爺的一件遺物,對你非常重要,任何時候都不可送人或是丟掉,記住了嗎?”
馬六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皺着眉頭點點頭。
看了看進來之後便一直默然不語的小虎,老瘸子點了點頭,道:“好了,你先下樓吧,我跟小虎還有幾句話要說!”
馬六點點頭,當先走了出去。
老瘸子在小虎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然後道:“好了,你去吧,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小虎點點頭,出門而去,老瘸子站在陽臺上,目送兄弟倆離開,喃喃自語道:“善補陽者,必欲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欲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一陰一陽方合奇正之術!”。
進屋喝了口老酒,老瘸子突然輕輕的哼起了多年都未曾哼過的秦腔《春秋筆》,這是興盛於西安一帶的中路秦腔,字正腔圓,頗有幾分悲壯。
“王爺爲官多清正,朝野四下有頌聲,失落他子絕後世,替他一死我也值……”
“昔日舊恩不敢忘,隱姓埋名臥龍莊,光陰似箭十八載,只待今日吐氣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