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鎧甲鮮明,手持旌旗儀仗的侍衛軍自前方緩緩行來,到了師徒五人面前三丈處停下。
突然,軍隊中煙霧繚繞,所有軍人如騰雲駕霧般,仙氣縹緲。
師徒五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我去,自帶特效啊……”八戒喃喃。
這“神奇”的一幕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這煙霧根本不是什麼仙氣,而是有人在後方點燃了一堆朽木所散發出的煙霧。
“咳咳咳……”
侍衛們咳嗽着,自動分成兩列,一位頭戴鏤空銀冠,身穿杏黃道袍的道士微笑着自煙霧中款款而來。
“三藏法師不愧是大唐高僧,風采超然。”這道士一開口,帶着一股陰柔之氣,原來是個女冠。
她走到陳玄奘身前,深深一拜,道:“今日得見三藏法師法架,九宮真人心悅誠服!”
“哈哈哈……”
陳玄奘剛要回禮,九宮真人卻突然起身張開雙臂,發出槓鈴般的爽朗大笑,陳玄奘頓時有些尷尬,不知道是該繼續行禮,還是聽她笑。
不過九宮真人笑起來居然笑個沒完,師徒五人盯着她的臉,各個莫名其妙。
九宮真人似乎笑得有些僵硬了,眼神隱蔽地向身後瞥了一眼。
師徒五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侍衛手忙腳亂地正打開一個箱子。貌似是被卡住了。
箱子終於打開,幾隻白鴿自箱中飛出,從正面看來,就像是九宮真人一張雙臂,立刻有鴿子飛翔。
周圍民衆頓時歡呼鼓掌,一片叫好。
“原來是這意思!”八戒恍然,再看九宮真人的目光簡直驚爲天人。
“這是個藝術家啊!”他喃喃道。
“幸會了!”陳玄奘雙掌合十一禮,“請問國師如何知曉貧僧來歷?”
“對於三藏法師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啊!”九宮真人笑着道,“還有另外三位高徒也是哎呀……”
她剛要誇句什麼器宇軒昂、氣質不凡之類的話,可往陳玄奘身後一看,只見一個雷公臉斜躺在木架上,架子上還有一隻巨大虎頭魚,一個豬頭盯着路邊一個大嬸流口水,唯一正常點的陸恆也擡頭看天出神。
東倒西歪,簡直沒有絲毫形象可言。
“也是——正氣凜然啊,哈哈!”九宮真人把話接上了,轉過頭繼續對陳玄奘微笑,“得知你們四位途經此地,國王特派本宮在此恭迎多時了。”
說着,她手中多了一段枯枝,在陳玄奘面前來回晃了起來,頓時再次吸引了師徒五人的目光。
“那就快跟隨本宮嚯哈哈……嚯嘿嘿……”
九宮真人晃着枯枝,手突然伸到背後,身後侍衛眼疾手快,迅速將其手中枯枝換成一支鮮花。
孫悟空見狀,邪魅一笑,吹了一口氣。
於是等九宮真人把鮮花拿到陳玄奘面前時,這才發現手中拿的是一隻香蕉!
“嗯?”九宮真人臉色頓時僵住,忙低頭四下尋找起來。
陳玄奘臉皮微微抽搐,忙鼓掌道:“好戲法啊。”
九宮真人:“嚯哈哈……”
陳玄奘也尷尬賠笑。
陳玄奘隨九宮真人上了車架,路邊百姓紛紛跪下大叫:“恭送國師。”
九宮真人微笑揮臂,叫道:“花開,變!”
道路兩邊每一棵光禿禿的樹下都站着一個人,一聽九宮真人號令,立刻把一束束鮮花掛在樹上,然後迅速離去。
等百姓擡頭,看到的就是百花齊放的盛景,頓時再度紛紛叫好鼓掌。
看着九宮真人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陳玄奘搖了搖頭,對孫悟空等人叮囑道:“徒兒們不得胡鬧,要客隨主便。”
“知道啦!”孫悟空知道陳玄奘更多是說給自己聽的,不由撇撇嘴,懶洋洋道。
豬八戒問沙悟淨:“客隨主便是什麼意思?”
沙悟淨道:“這都不懂?就是大便的時候,客人要隨主人一起去。”
“那方便的時候豈不是很不方便?”豬八戒眼睛亮了,“好可愛的風俗啊……”
“國師,貧僧有個不成熟的困惑,不知當講不當講?”馬車上,陳玄奘笑着開口道,“你的法術,是故意做得這麼假嗎?”
九宮真人哈哈一笑道:“法師,你我乃是同道中人,都知這世上法術,怎會有真?所以真真假假,又何必在意呢?”
陳玄奘若有深意:”國師高人,所行所想,果然非同一般。“
“嚯哈哈,一般的人早就掛了。”
馬車後,孫悟空快走兩步走到陸恆身邊,盯着九宮真人的背影對陸恆壓低聲音道:“喂,你怎麼看?”
“當然是邊走邊看。”陸恆道。
“……”孫悟空黑着臉,“我一直都以爲你跟那兩個智障不一樣!”
那兩個智障指的自然便是豬八戒和沙悟淨。
“你和他們纔是同類,怎麼你忘了嗎?”陸恆回了一句,道:“這個九宮真人很不對勁,我覺得她有問題。”
“你也有這種感覺?那就沒錯了。”孫悟空微眯起眼睛,“連我的火眼金睛都看不出她是何方神聖,看來她很不好對付啊。”
“怕了?”陸恆似笑非笑。
“切,笑話,只是想看看她想玩什麼。”孫悟空不屑。
“有什麼好看的?”陸恆搖搖頭,“管她有什麼陰謀詭計,你我聯手,殺他個一乾二淨!”
孫悟空詫異地看了陸恆一眼,道:“你不怕師父怪你濫殺無辜?”
“讓她不無辜,不就得了?”陸恆隨意道,他努努嘴,“你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師父心裡有數的。”
“修法不同於變戲法,最重要的,是內心。”馬車上,九宮真人摸着陳玄奘的手,將另一隻手貼在陳玄奘的胸口,貼得很近。
陳玄奘眼神微眯,而九宮真人也表情一僵,但旋即雙方都恢復自然,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有道理。”陳玄奘點頭笑道。
就在剛纔,他察覺到一股隱晦至極的詭異能量想要窺探自己的識海,好在他的本源乃是化龍蠱,對一切類似神識的攻擊都免疫,且極爲敏感,這才能察覺到。
“他心通?”陳玄奘暗自猜測。
這九宮真人其實是妖精所變,本體是在佛祖身邊修行的金翅大鵬。在原版劇情中,她想破壞西行之事,所以先行離間陳玄奘師徒,然後再各個擊破,只可惜,卻被陳玄奘早看出破綻,將計就計,經過一場大戰,打敗了她。
在這個過程中,九宮真人曾做過一件十分值得玩味的事情,那就是她指使白骨精小善爲陳玄奘獻舞,而白骨精小善所唱的歌曲,跳的舞蹈,竟是原版中段小小爲吸引豬妖表演的那一段!
這絕非巧合,但九宮真人不可能在陳玄奘還未決定西行之時就暗中監視,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從其它途徑得知了這一切,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才能直擊陳玄奘最不願提及的往事,讓他內心震動,產生破綻。
結合這件事,再想想剛纔九宮真人摸着自己胸口所發出的詭異能量。陳玄奘立刻想到了他心通這門神通。
九宮真人一計未成,絲毫不受印象,摟着陳玄奘的肩頭道:“法師,你有點放不開啊,可是心裡有事?”
“有事。”陳玄奘嘆了口氣,“國師可願聽我傾訴?”
九宮真人微笑:“當然,我最愛替人排憂解難,法師有心事,不妨儘管對我說。”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陳玄奘由衷笑道,“我的徒弟們都不願意聽我說,唉,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錯過了什麼。”
“嚯哈哈,看來我一定不能錯過了。”九宮真人笑道,“法師,我洗耳恭聽。”
陳玄奘眼中露出追憶之色,道:“事情要從幾十年前開始說起,那時的我,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孩,自幼被師父收養,正所謂師恩似海,他傳我佛法,教我做人的道理,雖然我還小,但是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第一天的時候,他說……”
“第二天的時候,師父又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說的是……”
“第三天,師父邊給我餵奶,便誦讀佛經,他讀的是……”
“第二十六天……”
“法師,法師!”九宮真人早在陳玄奘講到第四天的時候就已經受不了了,眼見陳玄奘還要繼續講下去,她心中一股暴戾之氣差點沒忍下來,想要一巴掌把這個囉裡囉嗦的傢伙拍死!
“法師!”她握住陳玄奘的手,勉強笑道:“法師,我只是想聽聽你爲什麼有心事,沒必要給我講你滿月前的每一天吧?另外,令師的每一句話,包括你每天拉屎撒尿幾次,這些,真的和我想聽的無關。”
陳玄奘道:“國師,我是在說我的心事啊,我是怎麼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嬰孩,變成一個悲天憫人的高僧,這個波瀾壯闊的過程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嚯哈哈,我還真——一點都不想聽你的廢話!”九宮真人終於忍不住,板着臉厲聲道,“再嘰嘰歪歪我弄死你丫挺的!”
看着九宮真人寒若冰霜的表情,陳玄奘愣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國師,你失態了,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真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