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記載,上古時期,炎帝黃帝大戰,由於炎帝兵力強盛,戰爭伊始,黃帝節節敗退,不過由於黃帝仁義愛民,上天於是賜下《天道》兩卷,交給當時的仁士風后,命他輔佐黃帝,最終於阪泉大敗炎帝,統一華夏。炎帝黃帝與風后也借《天道》得以參悟得道,位列仙籍。不過,《天道》上卷,在與蚩尤的大戰中遺失,下卷也在傳承中不知所蹤,是否仍存於世,早已無從知曉。
而凌蒼南,也許正是當世有緣得見《天道》的唯一一人。所以修爲早已臻至化境,與當世幾大正道門派以及妖盟的當家之人早已不相伯仲,再加上魔教中人幾是其多年至交,才很少有人打他的注意,畢竟魔教中人性格豪爽,更是頗爲記仇,如若讓人知道有誰害了他們兄弟,恐怕這天陸又有許久不得安寧了。
由於修煉時間的原因,凌龍的真氣遠趕不上凌蒼南的純厚,再加上凌蒼南得悟《天道》,凌龍與其相比,有如螻蟻較之大象。雖說凌龍天資聰穎,但修煉也並不只是靠天資。天陸之大,並不乏天資愚鈍,但修煉有成的人。西北妖盟中人,憑妖胎幻作人形,妖獸魔物本就愚鈍,但修煉有成的妖物並不在少數。他們便是不憑天資只憑修煉說話的絕佳例子。
剛開始凌龍還能堪堪跟上,稍有餘力,還能追上數十丈。但是每次凌龍一加速,凌蒼南便立馬加快身法,留給凌龍的,依舊是那個不近不遠的背影。似乎是爲了故意考究凌龍的修爲,凌蒼南每次都是在超過凌龍固定距離後便不再加速,只等着凌龍再次加快身法。
不知不覺,凌龍真氣已提至八成,爲了追上凌蒼南,凌龍不停地加快體內真氣流轉,額頭青筋暴露,經脈俱現,隱隱一種真氣滿盈之感。身法已近極致,但凌蒼南仍遠遠的,不論凌龍怎樣追趕,距離仍是不變。
凌龍不自覺又提升了一成真氣,將父親所授的閒庭信步施展至極致,耳旁的風呼呼的吹着,料峭的寒風颳的凌龍的臉通紅,額頭竟冒出點點汗水。前方凌蒼南卻又加快了速度。
漸漸地,凌龍呼吸急促起來,鼻頭的白氣由一長三短極有規律變得凌亂,出門時換上的趙山的粗布衣也已被汗水浸透。凌龍是個不願服輸的人,即使對上的是自己的父親,即使苦苦修煉十餘載的仙家真氣正慢慢耗竭殆盡。
仙林中人均是極其珍惜自己的真氣,如果不是必要,絕不會濫用,這可不是沒有了靠吃一兩隻百年山參就能補上來的。
開始還能聽見一兩聲寒鴉嘶啞的鳴叫,現在,除了耳旁呼嘯的寒風,凌龍竟是什麼也聽不見了。頭漸漸重起來,他能感覺到丹田真氣枯竭而帶來的揪心的疼,可是速度卻絲毫沒沒有放慢,他還不願認輸。
凌龍的雙眼已漸漸佈滿血絲,如果有仙林耆宿在此,他一定會十分驚駭,經脈震顫,雙眼充血,小腹塌陷!凌龍此時已真氣枯竭,再這麼壓榨下去,那可就是減少壽元,拼命的事啊!只是父親,不是對手,何必如此!
凌龍是不想父親看輕自己。
而這一切,凌蒼南早已看在眼中,但是他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因爲,他想知道,他的龍兒是否能自己獨自面對將來的一切。
“夢兒,原諒我這樣對我們的孩子。”凌蒼南默默說,一提身,兀自朝着天柱峰疾馳而去。速度似又加快了不少。
終於,是到了,天柱峰下。
凌蒼南停了下來。靜靜用真氣託着身體,緊貼着懸在雪地上,望着來時的方向,眉頭,似乎有一絲焦慮。腳下,一點痕跡也沒有。凌蒼南一路,竟沒有留下一絲腳印。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凌龍才趕了上來。
巍峨聳立的天柱峰直插雲霄,像一把利劍直矗在天陸之南,是整個天斷山脈的最高峰。與蒼霞派邈雲峰,碧雲劍派主峰碧落峰,西北積雷山,東海臨煙山合稱天陸五嶽。天斷山脈橫亙在天陸之南,綿延數千裡。山脈周圍是天斷森林,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原始叢林,除了那些膽大的不要命的獵人,極少有人走動。天斷山脈主脈更是人跡罕見。
而此刻,有兩個人,一長一少兩人,似乎正想成爲那些極少留下人跡的人之一。
凌龍渾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春寒料峭,這一路疾馳過來,早已被這凜冽的寒風吹凍成冰,鼻頭臉上,也已是厚厚一層白霜。硬邦邦的,這更是加劇了真元的消耗,眼看着,凌龍似已漸漸不支了。
凌龍此時真元已顯出枯竭的跡象,看見父親在等着自己,不禁心頭一暖,忙欲停住腳步。身形剛停下,一個不穩,膝蓋一軟,就欲跪倒在雪地裡。凌龍眉頭緊皺,緊緊咬着牙,頸間青筋俱現。鼻間發出一聲沉悶的吼聲,鼻翼不住顫抖,用手撐着地,不願跪下。可是這一動,帶動最後強提着支撐的一口真氣一泄,便整個人癱倒在雪地裡,只有鼻尖在不停喘着粗氣。由於真氣消耗太大,再加上使用時過猛,大量真氣在臟腑中翻江倒海,凌龍早已滿是內傷。喉頭一鹹,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給本就刺眼的白上,增添了一抹更加刺眼的紅。刺得人眼睛生疼。或許是凍的臉都僵硬了,或許是沒有一絲力氣了。凌龍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癱倒在雪地上,暈了過去。
凌蒼南面露焦急,可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轉過了臉去。由誰能比他更瞭解自己的孩子呢?又有誰比他更愛自己的孩子呢,只是,“孩兒,原諒父親,父親不得不這樣做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這條路幾多艱險,幾多曲折,一定要勇敢地面對啊…要怪只怪,你是我凌蒼南的兒子吧…”。
也許是從小沒有母親疼愛,每每羨慕嫉妒別人一家團聚,凌龍只有隱藏起眼中的豔羨,默默走開。即使他是天陸翹首的兒子,也免不了內心的苦痛,沒有母親的苦痛。
也許正是這樣,凌蒼南對獨子雖不嬌慣,卻是十分疼愛,像今天這般心狠,卻是從未見到。他也不曾想到,自己的孩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竟倔強如斯!
似乎是幼年的經歷,養成了凌龍不願服輸的性子,不願接受別人的憐憫,不願被別人小看。性格剛毅倔強,這點上,倒像極了他的父親。
凌蒼南默默地望着天柱峰,出神。誰也不知道,這位天陸翹楚,這位慈愛的父親,爲何像換了個人,這般心狠。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究竟埋藏着什麼。
世道滄桑,有什麼結,是真的放不下的?又有什麼事,是真的都有它存在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