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池鎧拿着水和零食回來時,就見着沈熙捧着手機,衝他笑,露出一口整齊地白牙,眉眼彎彎,燦爛得如同今天的太陽一樣,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嘴角也跟着彎了彎。

人的情緒是會互相傳染的,笑也是。

“這是香草味的。”他把其中一個遞給沈熙。

沈熙眯起雙眼,笑得彎彎的,很開心:“哇,池鎧你居然知道我喜歡香草冰淇淋?”

池鎧就輕輕嗯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這幾天一直被沈熙的朋友圈刷屏,什麼食物最好吃啦,想吃;哪裡景色好好看啦,想去看;什麼事很浪漫,想和喜歡的人一起去做……他鬼使神差地點進去看了,沒想到都記下了。

面前的少年笑得真摯,那點小心機都掩藏在他的燦爛下,他就垂下眼眸,裝作不知這事,看着沈熙剝了冰淇淋上面的紙,並不說透。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點明瞭倒是會少了那麼一點隱晦的刺激的朦朧感。

少年撕下冰淇淋上面的紙後,伸出舌頭舔了舔,粉色的小/舌/頭把上面的葡萄乾捲了進去,池鎧目光微凝,盯着他的脣舌,沉着眼不說話。

那脣曾經碰觸過他的脣,是柔軟的溫熱的,給他的身體帶來如微弱電流流過一般的酥麻,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真甜。”沈熙擡起眼,看着他輕笑一聲。

真他媽浪,怎麼就這麼浪,在遊樂園還浪,就不知道這裡人多麼!

池鎧心下暗罵,卻無可奈何,畢竟從第一次見面沈熙就這麼浪了,在他面前就沒掩飾過。

“是麼?”他聽見自己說,眼睛死死盯着沈熙,眼裡是很沉沉的情緒,像一場看不見的風暴正在醞釀。

沈熙嗯了一聲,仰頭邊吃邊看着他:“是啊,是真甜。”他說着,就把冰淇淋遞到池鎧嘴邊,眯着眼,用帶着撒嬌的腔調對他說,“你要不要嚐嚐?”

池鎧的目光落在雪糕上,垂着眼瞼,半晌沒動。

沈熙遺憾地嘆了口氣,他其實想親上去讓他嚐嚐的,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關係還沒確立。偷親是一回事,那是淺嘗輒止,要是真嘗,可就得有些深了。

他怕他受不了,腿軟了待會兒還玩不玩了。

池鎧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在沈熙要收回手時低下頭咬了一口冰淇淋,沈熙手一頓,睜大雙眸驚訝地朝他看去,卻對上了池鎧黑黝黝的眸子。沈熙一愣,脫口而出道:“是不是很甜,我沒騙你吧?”

涼意從喉間滑落,甜膩冰涼,還有一股劣質糖精味,卻意外的不難吃,他垂下眼瞼,輕聲說:“沒。”

沈熙就笑了,眼睛一個勁偷瞄他手裡的另一個冰淇淋,活像吃着碗裡的看着鍋外的渣男,看到熟悉的和自己手裡一樣的包裝,卻還是明知故問道:“你的是什麼味的?”

“香草。”

“怎麼不是其他味,我還想嚐嚐你的呢。”

“你想嘗,待會兒給你嘗。”

沈熙就被他逗樂了,這男的太他媽上道了,可真會。

他抿着嘴笑,道:“都一樣的,嘗什麼嘗啊。”

池鎧垂眸沉思。

原來還有這個學問,買不一樣的,互相品嚐。他餘光看到不遠處的一對小情侶,兩個人靠得極近,男生在女生期待的目光下湊近她手上的雪糕,吃到後擡眼看女生,女生嗔了他一眼,在男生灼灼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口……

男生眯眼問:“甜不甜?”

女生:“甜……”

“……”

“我們去玩跳樓機吧。”沈熙拿了個冰淇淋,跳樓機又叫自由,從地面升到高空再垂直下來,聽說會讓人有一種得到自由飛翔的快感——因此別稱自由。

池鎧嘴邊彎起的弧度微微凝結,盯着他的眼睛,輕聲開口:“跳樓機?”

他沒玩過,只是聽着名字就很不妙。

“是啊。”沈熙說着,拉着他一臉興奮地指着不遠處人們尖叫的那個方向,語氣輕快道,“看到沒,那個就是跳樓機,我想玩很久了。”

池鎧就嘴脣動了動,喉嚨艱澀,看了一眼跳樓機,艱難地開口:“看到了。”

他覺得他的腿有些軟。

或許今天來遊樂園是個錯誤。

他看了一眼身邊一臉興奮的人,算了,來都來了,他高興就好。

沈熙拉着他朝那個方向走去,很快就走到了,因爲剛剛上去了一輪,排隊的人不多,等上面的那輪下來就到他們了。

工作人員說:“不用緊張,上去的時候平常心就好了,下來時實在受不了,可以像他們一樣尖叫的。”說着,衝他們笑了笑。

沈熙就說:“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害怕這個。”

池鎧站在他身邊不吭聲,眼睛死死盯着上面扯着嗓子尖叫的人,他們的聲音刺得他耳膜生疼,心裡想着要趕快離開,腳卻像長了鉛一樣重的一動不能動。

沈熙興奮得像個孩子,上去的時候,偷偷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小聲對他說:“看着地面越來越遠,有沒有覺得刺激?”

池鎧抿緊脣,秉着呼吸,看着地面越來越遠,驀地生出一股暈眩感,他冷着一張臉,沈熙也看不出他的情緒,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那根手指驀地被人握緊,他瞥了池鎧一眼,小聲安撫道:“別怕。”

心裡想的卻是,原來這人居然會怕這個,莫名的,竟然有一種反差萌。

池鎧嘴硬:“我沒怕,你別瞎說。”

沈熙心說,可拉倒吧,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呵,逞強的男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卻也不點破。

等到上到最高點的時候,池鎧整顆心都提起來,凜着一張臉緊抿着脣,眼睛看了一眼下面就趕緊閉上了,沈熙擔憂地看着他還來不及說什麼,跳樓機就極速而下,一絲停滯都沒有就垂直向下俯衝——當真把“跳樓”二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池鎧只覺滿腔的窒息感,心臟都要冒到嗓子眼上了。

他覺得他不能呼吸,快要死了。他想跟着那些人尖叫,張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不僅如此,心臟都彷彿停止跳動了。心中無端地生出一絲恐懼來,直至熟悉的尖叫聲穿透耳膜,他耳垂動了動,睜開眼看了一眼對方,那人此時正閉着眼和大家一起尖叫着,看起來很興奮。

直到下來的那一刻,他終於劫後餘生地喘了口氣。

沈熙扶着他,看着他煞白的臉色,擔憂道:“池鎧,你還好嗎?”

“還好。”蒼白着臉,雖然背依舊挺直,但說服力並不足。

“你是不是恐高,恐高的話,我們不玩這些了。”他都感受到了池鎧手心裡的汗,也不知他方纔是怎麼忍住沒叫的。

池鎧搖了搖頭道:“沒恐高,就是沒玩過這些,有些不習慣。”

沈熙頓時就驚訝了,問他:“那你平時都玩些什麼?”

打架,飆車算麼。

不過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他不吭聲,沈熙也不好再問他,既然池鎧不是恐高,他就放心了許多。想起備忘錄裡那些還沒有玩的項目,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池鎧,試探地開口:“還玩嗎?”

池鎧說玩。

沈熙就笑起來,拉着他往另一個方向走:“那我們去玩過山車。”

“……”

池鎧看着眼前的九十度垂直降落的過山車,嘴脣抖了抖。沈熙把他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地有些好笑,用似玩笑的口吻道:“真玩了啊?”只要你說不,咱們馬上改摩天輪!

池鎧說:“好。”

沈熙就搖頭,逞強的男人,就是欠教訓,既然他想玩,那就玩吧。

下來的時候,池鎧已經站不穩了,沈熙扶着他走到花圃邊的椅子上讓他坐下,這次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想吐嗎?”

池鎧搖了搖頭,他就是腿軟還暈,但並不是很想吐。沈熙就給他開了一瓶水,在他身邊坐下。

看着臉色煞白的男人,他有時心疼又是好笑,憋得很了,臉都漲得通紅,池鎧瞥了他一眼,悶悶道:“你想笑就笑吧。”

沈熙心說,我要是笑了,你惱怒成羞跑了怎麼辦,我今天的約會可不想提前結束啊。

有一點隱秘的開心,因爲面前的這個男人,看着人高馬大,又寡言少語,哪裡知道還有脆弱的一面,上了高空,就原形畢露,偏偏還愛逞強。

反差萌得有些可愛,讓人心底發軟。他用餘光一個勁地瞅他,怎麼瞅都覺得這個男人真好看,連害怕的樣子都那麼好看,他就想他沈熙這個顏狗看來是真的沒救了,當然,更是有“情人眼裡出西施”在作祟。

“你笑吧。”池鎧冷冰冰道,不知怎麼的,看起來就是莫名的有些可憐。

沈熙抿着嘴看了他一一會,池鎧就撇開臉不看他,難爲情。想當年……他可是混得很,哪個人不怕他,沒想到時至今日,卻折在了這裡。他想着,沈熙既然都忍着了肯定會繼續忍,纔不會讓他拉不下臉,哪知這人還真的捂着肚子蹲在他面前毫無形象地笑起來。

池鎧的臉刷地就黑了,盯着他惡狠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熙搖頭,忍笑道:“我要是故意的,你這會兒應該在大牀房上,而不是在這兒你信不信?”

池鎧嘴脣動了動,冷眼看着他,這人又不正經了。

“是你自己非要逞強的,哪能怪我啊,你這是強盜行爲你知道麼,自己要做的結果還反咬我一口,我覺得我好無辜,沈熙在線被害!”

說着說着又笑,沒完沒了的,像是看到池鎧吃癟他就特高興,像個小混蛋一樣,壞得很。

男人就嗖嗖放冷氣,語氣都是冷的,不爽鬱悶到極點:“看我出醜你就這麼高興?”

“高興,能看到你這麼真實的一面,哪能不高興啊。”沈熙直接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油嘴滑舌,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難道是那晚和他在酒吧喝酒的那個人?

“小混蛋,欠教訓。”那時,池鎧冷着臉,狠狠罵道。

“所以還繼續麼。”沈熙繼續笑。

池鎧:“起來,地上髒。”

沈熙嘆了一聲,耍賴:“坐都坐了……”

池鎧咬牙:“玩!”

***

美好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來,漲滿了他的腦海,心也跟着漲起來,他嘴角微微翹起,抱着被子蹭了蹭,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只有在夢裡,一切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