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胡姐姐出來,我只覺得心裡更沉了些,相貌是變不了了,難不成真的要做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想到這裡我就鬱悶,又想到胡姐姐給我切完脈後所說的話,心裡更覺得冷。
她說:“小丫頭,我告訴你實話,上次在宮裡給你切脈時沒太注意,這次仔細察來,竟發現你的脈象我從沒見過,像是一切都對,又像是一切都不對。恐怕我師叔回來了也說不清楚你這體質是怎麼回事,所以說你究竟能不能受孕,我也說不清楚。”
耳邊又想起昨夜承德的話,他說:“榮兒,給我生個孩子吧。”
我只覺得心裡更亂,看看承德,只覺得心裡壓抑得更加厲害,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承德似發現了我不對勁,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笑道:“怎麼了?榮兒。”
“別叫我榮兒了,以後叫我楚楊吧。”我突然說道,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個來。
承德微怔,然後挑了挑嘴角,搖了搖頭。
拐過街角,再出來時竟發現是另外一條熱鬧的街道,旁邊一家酒肆正熱鬧。路過門口時,我忍不住停了停,擡頭看了看匾上的三個大字,輕聲問道:“什麼字?”
承德看了一眼,淡淡說道:“食爲天”。
“進去,進去,咱們去好好撮一頓!”我笑道,都到了門口了,還能錯過不成。
承德看了看我,淡淡笑了笑,說道:“回去吧,想吃什麼讓他們送過去好了。”
一想承德說的也對,這裡人多眼雜的,而且承德在這繁都知名度又這麼高,萬一要是被人認出了他,我倒還真是惹禍。我嘆一口氣,不捨地回頭看了兩眼那熱鬧的門口,轉身跟了承德走,剛走了沒兩步,就聽見身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叫道:“楚楊!”
我僵住,身體一下子被那聲音定在那裡。承德握着我的手也是一僵,隨後輕笑着轉過身來,看向我的身後。
我也轉過身去,看見了穿一身深藍色武士服的南宮越。兩個月不見,只覺得他好像又高了些,臉上線條更加硬朗,稍帶了些風霜之色。他的目光從我的臉上掃過,隨後又落到我的手上,目光一緊,隨即又閃了開去。
我低頭一看,承德那廝把我的手攥得正緊,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一種偷情被別人抓到的感覺,竟然下意識地想去甩開承德的手。
承德把手握得更緊,揚眉笑笑,看向南宮越,可眼底的溫度卻有些冷。
南宮越看到了我和承德的小動作,嘴角綻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南宮兄,有些日子沒見了啊,最近可好?”承德笑道,表情甚是親切自然,好像他和南宮越真的是什麼好朋友似的。我不禁撇撇嘴,有些佩服這廝的表演能力。
“還好,只跑了幾趟江家而已。”南宮越淡淡說道。
承德神色一凜,隨即笑道:“還真是辛苦南宮兄了,不知道依依姑娘可好?”
南宮越冷漠地點了點頭,突然對我說道:“楚楊,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自從見到南宮越,我心裡就有些亂,要是說對他完全沒有感覺,那簡直就是騙天騙地騙自己,可是我既然已經選擇了承德,就不應該去招惹他,所以我儘量讓自己忘了南宮越,忘了我們之間相處的那段時光,就好像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草原上的那段時間,我幾乎已經讓自己做到了,可是沒想到,就在我認爲自己能完全把南宮越歸到朋友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再次見到南宮越,我發現自己的心跳頻率還是會變化,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
靠!難不成我骨子裡也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暗暗罵道。
“楚楊跟我進來吧。”南宮越輕聲說道,隨即又對承德說道,“三殿下就先回去吧,一會兒楚楊想要回去,我自會把她送回去。”
我一愣,南宮越竟然是想找我說些悄悄話,而且還點明瞭這話承德不能聽。
“什麼要緊的事情啊,還這麼神秘。”我乾笑道,“他聽聽也不行?”
南宮越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他不可以知道。”
我沒想到南宮越說話這麼直截了當,這不成了明擺着要找碴了麼?我爲難地看向承德,沒想到承德卻笑了,他低頭湊在我耳邊低聲笑道:“南宮兄也不是外人,他既然有話和你說,你就去吧,我回去等你,早點回來。”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估計正好能讓南宮越聽得清楚。
承德說完舉起我的手,在我反應過來之前放到他的脣邊輕輕碰了一下,眼底都充滿了柔情蜜意,然後挑眉看了一眼南宮越,淡淡笑笑,轉身就走了。
承德這傢伙,他一定是故意的!我心虛地偷瞄了一眼南宮越,看他面無表情地轉身往“食爲天”裡走去,忙小步跟了上去。
自己心裡納悶,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南宮越的事情吧,爲什麼見了他就覺得好像欠他點什麼呢?這感覺還真怪!我晃了晃腦袋,碎碎念道:楚楊啊楚楊,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不欠他的,不欠他的!
南宮越和“食爲天”的關係顯然不一般,那掌櫃的一看見我們,自動就把我們引向了後院的一間靜雅的小包間。
再次和南宮越一個人獨處,我覺得有些手足無措,平時閒不住的嘴巴好像也上了鎖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最近……還好?”
南宮越看着我,搖了搖頭,冷漠答道:“不好。”
暈死,這位大哥還真誠實,我一問他就說不好,讓我怎麼再把這談話繼續下去?乾脆我也閉了嘴,不再說話,屋裡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和他去草原了?”南宮越問道。
我點了點頭,“嗯,剛回來沒幾天。”
南宮越笑笑,笑容卻有些苦澀:“在繁都沒有你的動靜,就覺得你可能和他一起去草原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老實地閉嘴。
南宮越靜靜地看了我半晌,突然說道:“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我一時愣住,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突然說這個,不要我和承德在一起了?這像是南宮越說出來的話麼?我疑惑地看向南宮越,他避開我的視線,沒有開口。
有些事情總得說清楚纔好,我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蛋,露出輕快的笑容,笑道:“南宮越,我喜歡他呢,怎麼能不和他在一起?”
南宮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中閃出莫名的情緒,他靜了片刻,淡淡說道:“楚楊,你現在並不快樂,剛纔在外面看到你的時候,就發現你變了很多,不是以前那個楚楊了。”
變了?心態是變了吧,再也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再也無法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這一切。
我笑了笑,伸手過去給了南宮越肩上一拳,笑道:“哪有那麼多的快樂啊,我總不能整天在街上傻笑吧?還真以爲我是傻妮子啊!”
南宮越沒有接我的茬,徑自站起身來看向窗外,似乎猶豫了片刻,這才問道:“還打算回去麼?”
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當初就是說要回去纔會拒絕他,現在怎麼和他說?告訴他我現在已經不想回去了麼?是不是對他有些太殘忍了?我想了想,既然已經是對不起他了,那就乾脆再痛快些吧,大不了以後兩不相見,忘乾淨了對誰都好。
我擡起頭來笑道:“反正現在不想回去,和承德在一起,我很開心。”
南宮越身體僵了一下,這纔回過頭來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輕聲說道:“聽母親說,你們那裡的人是不可以近親結婚的。”
我點頭,納悶南宮越怎麼說到了這個,婚姻法裡貌似是說過近親不能結婚啊,不過這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吧,我和承德一個大週一個瓦勒,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
南宮越抿了抿薄脣,說道:“你走後我又回山裡了一趟,母親告訴我一些事情,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告訴你了是好還是不好。”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如此說,我竟覺得心裡有些慌,一種不安的感覺緩緩升起,我強笑道:“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囉唆了,有什麼事情直說不就得了。”
南宮越還是停了一下,說道:“你知道你這個身體的母親是花念奴,她原本是個江湖女子。”
我點頭,是的,上次聽說過貴妃老媽曾經是個江湖奇女子,這又怎麼了?我還是不明白這又怎麼會扯到近親上去。
“花念奴的生身父親是瓦勒的聖德皇帝。”南宮越說道,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只覺得腦子有些暈,這裡面的關係繞得我有些糊塗,我的貴妃老媽是瓦勒聖德皇帝留在民間的女兒?我覺得有些可笑,這還真成了電視劇中的狗血劇情了啊!
“你是說貴妃老媽是瓦勒的公主?聖德皇帝留在民間的種?”我不敢相信地問道。
南宮越默默點頭:“雖然人們並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公主,可是花念奴的確是聖德皇帝的女兒,她的母親原是宛城的大家閨秀,在一次探親途中被年輕時的聖德皇帝所劫,後來雖然逃了出來,卻有了身孕,產下一女叫做花念奴。花念奴一落地就被偷偷送了人,所以後來才淪落江湖。她的母親一直很內疚,曾託我的母親幫她尋找失散的女兒。”
“現在瓦勒的皇帝是聖德皇帝的兒子?也就是我母親的哥哥或者弟弟?福榮的舅舅?”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聲音竟有些發抖。
“這些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除了我母親。她說上次從宮裡把你救出後,想過要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可是覺得這些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再提也沒有意義,她以爲你以後不會再和瓦勒皇族有什麼聯繫。”南宮越沉聲說道。
荒唐,太荒唐了!我只覺得這一切太過荒唐。
“你在給我講故事吧?”我笑問,只是臉上笑起來很是辛苦。
南宮越默然不語,只靜靜地看着我。
“這麼說承德竟然成了我的表哥?”
南宮越點了點頭。
突然間,我很想笑,覺得這劇情還真他奶奶的狗血!承德竟然成了我的表哥!我想下次見了他用不用酸酸地喊他一聲“表哥”,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會是什麼表情。
“表哥也沒有什麼,這裡不也是講究親上加親麼!”我緩緩說道,語氣堅定,不知道是說給南宮越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看了看南宮越平靜的面容,我笑道:“承德的老媽和老爸也是表兄妹呢,承德也不傻啊,估計也沒有什麼問題。”頓了一頓,又笑道,“幸好你沒告訴我說承德成了我的長輩,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混下去了。”
南宮越看了看我,說道:“只要你自己開心就好。”
我衝他笑笑:“謝謝。”
兩人再待下去,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心裡不禁有些悵然,即便以前曾是朋友,如今恐怕再也回不到朋友的位置上去了吧。
“我想回去了。”我說。
“我送你回去吧。”南宮越淡淡說道。
我忙搖了搖頭,笑道:“不用,不用,大白天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說着就推門往外走,南宮越倒也沒有再客氣,連送都沒有送出來。
我剛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只得又轉身回去了,南宮越還站在窗口沒有動彈,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要不你還是送我吧。”
南宮越轉身,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有些尷尬:“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南宮越一愣,笑了,走過來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看他拉我的手,我有些不自然,可是一看到他一臉的自然,就覺得自己的思想有些齷齪了,人家一定沒有像我想的那麼多。
南宮越把我送到小院外,就走了。看到他高來高去的,我再一次對我們古人的輕功表達了衷心的敬仰之情。
回到屋裡,承德正坐在桌邊自斟自飲,看到我進來,笑得一臉的燦爛。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想搬家。”
“搬家?”
“嗯!我可不想回自己的家也要牆上來牆上去的。”我說道,又想起被南宮越夾着做牆上飛的樣子,鬱悶,好好的爲什麼連正門都走不了!大白天的就要爬牆,這得爬到什麼時候?
承德桃花眼一挑,笑道:“又沒人讓你從牆上走。”
從桌上飄來陣陣酒香,勾起了我肚中的饞蟲,我衝着承德嘿嘿一笑,湊了過去。
承德看看杯中的酒,又看看我,笑得有些無奈,問道:“想喝?”
我忙點頭,肚子也有些餓了,於是不客氣地坐下又吃又喝。承德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樣子,故意皺眉說道:“公主,請你注意自己的儀態!”
我衝他咧嘴笑笑:“看不慣別看,吃飯就是吃飯,哪兒那麼多閒事?”說完還端起承德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只覺得火熱的一條線順着嗓子就滑了下去,呵,這酒還真烈!我又是擠眼又是咧嘴,惹得承德一陣嘲笑。
我不理他,繼續吃我的,喝我的,好像聽誰說過,其實吃喝也是一種化解壓力的辦法,果然吃起東西來,心裡的鬱悶少了不少。
承德還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一個閨中損友說過的話,她說:和楚楊一起吃飯的時候千萬不要讓她喝酒,如果萬一她要是喝了,你一定要在她喝醉之前把自己灌醉!我一直不太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喝了,榮兒,這酒烈!”承德說道,伸過手來奪我的杯子,我忙閃過他的手,說道:“沒事,你還不放心我的酒量?這點算什麼啊。”
我喝得正起勁,當然不肯把酒還給承德。
“我告訴你啊!”我衝着承德笑道,只覺得心情好得很,壓在心裡好幾天的事情好像都沒有了,“我喝酒很有分寸的!”
“我媽說過,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喝酒的,尤其不能和男人在外面喝酒。”我往嘴裡又灌了口酒,接着笑道,“其實我剛纔在外面就想喝酒了,可是我一直記得我老媽說的話,她的話我可不敢不聽,她說我要是給她丟人,她就把我腿給打折了。”
“榮兒,別喝了,乖,聽話。”承德柔聲說道。
我只覺得頭有些暈了,可是卻感到很舒服,忙把酒罈子抱在懷裡,搖了搖頭:“你放心,我沒有喝多。”
看承德還盯着我,我有些怒了,說道:“你聽見沒有?我沒有喝多!”
終於看到承德點了點頭,我這才放下心來,又笑道:“我告訴你啊,其實誰喝多了要是撒酒瘋的話,那她一定是裝的,腦袋清醒着呢,說的什麼心裡清楚得很。”
又往口裡灌了口酒,突然覺得懷裡抱的罈子沒了:“酒呢?給我!”
“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鬱悶麼?”我扯過承德的衣領,說道,“他說讓我給他生孩子呢,可是,你知道麼?我好像根本就生不出來啊,這個身體根本就生不出來啊。”
“我……告訴你個秘密啊,呵呵,我根本就不是什麼福榮公主,我只不過是用的她的身體,咱們可是靈魂穿越呢,可以回去的呢,只要丁小仙來了,咱們就可以回去了,哈哈。”
只覺得眼前這個人身體一震,我晃了晃腦袋,只覺得看得更不清楚。
“南宮越?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走了麼?你別怨我啊,其實說實話,我也挺動心的呢,嘻嘻,你說我是不是個大色女啊?”
“南宮越”也不肯說話,只把我扶起來就往牀邊走。我忙往後拖身子,急道:“這可不行,咱們喝酒是喝酒的,可不能酒後亂性,可不能……酒後……亂性。”
“南宮越”的臉色好像有些青,抿着嘴不肯說話。
“其實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喜歡他,嘻嘻,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了,所以我和你說我沒打算留在這裡的時候說的是實話,我開始真的沒有打算留在這裡的,呵呵,可是到後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間,心裡覺得委屈得不行,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我知道我要是和他在一起的話,簡直就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還是管不住自己啊,嗯?南宮越,你說我是不是有病?論相貌,論武功,你都不比他差啊,我怎麼就上了他的賊船了呢?你早幹嗎去了?要是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心事吧?你說話啊,怎麼就不說話了?”
“南宮越”還是不肯說話,我笑了,他一定還是在生氣呢,就笑道:“別這麼小氣了,我不就是和他走了嗎。”
他不說話,一下子把我打橫抱起。
“我想家,我很想家,嗚嗚。”我很沒出息地哭了起來,“我想我爸我媽了,我要是留在這裡,我就會很久很久見不到他們了,可是我要是回去,我就見不到承德,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別說了,睡覺!”他狠狠說道。
“他要是以後做了皇帝怎麼辦?我是不是還得進他的後宮?靠!我纔不要和別人共用一個丈夫,想着就膩歪啊!南宮越,到時候你再來接我好不好?如果他要是再有別的女人,我就跟你跑,怎麼樣?”
對啊,到時候我也可以不要他的啊,想到這兒我又笑了,笑嘻嘻地對“南宮越”說道:“到時候我再跑,嘿嘿,咱們不告訴他。”
“好,不告訴他。”他輕聲說道。
我這才放下心來,把頭埋進他的懷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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