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當年不知
萱兒醒來之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只覺得一股悶熱感,頓時睜開雙眸,卻見母后坐在牀榻旁看着她,滿眼的血絲,顯然一宿未眠。
“母后,這兒是什麼地方?”頭暈眩着,依稀記得昨日的冰冷難熬,心下隱隱不安,卻突然安分極了,不敢大聲說話。
“就在你房裡。”林鳶淡淡笑着,一把將她抱了起了。
“我房裡?”萱兒趴在林鳶的背上,蹙眉環視了四周一眼,這兒定是個密室,竟就在她房裡,何時建造的?難道是她出宮這陣子?
“悶了吧,先出去吧。”林鳶柔聲說着,便抱着她出了密室,不過幾步之遙,外面正是紫萱的小書房。
“還真是耶!”萱兒一臉詫異,回頭看了一眼那緩緩合上的石門,那麼高的石門,縫隙都要頂到屋頂去了,難怪她沒察覺到。
回過頭,懶懶地又趴回林鳶背上,小手摟住她的脖頸,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母后,昨日萱兒是怎麼了?是不是染了風寒了?怎麼老覺得冷?”
“嗯,很嚴重的風寒,險些就要了你的命了。”走到塌前,輕輕將她放下,似乎這才突然發覺這丫頭大了,不似小時候那樣可以揹她很久很久了。
萱兒卻是異常的安分,任由母后替她掖好了錦被,明亮的雙眸骨碌轉着,心裡頭一直惦記着那密室,她到底怎麼了?母后打算瞞着她嗎?
這時,叩門聲傳來,小札的聲音隨即也傳來了,“娘娘,藥熬好了。”
“進來吧。”林鳶淡淡說着,扯出了一抹笑顏,替萱兒攏了攏垂在臉頰旁的髮絲。
“父王呢?”萱兒眸中掠過一絲失落,她都病了,父王怎麼不在身邊。
“你父王剛下朝,政事繁忙着呢,一會才能過來。”林鳶解釋到,而小札依舊端着藥走近了,平日裡都是一臉嬉笑,此時那單眼皮小眼睛卻是沉斂着,默不作聲。
“我哥呢,他敢不來看我!”萱兒撅起了嘴。
“跟着太師學治國之道呢。”林鳶說着端過那熱騰騰的藥來,輕輕舀着。
“母后,萱兒沒事了,不過風寒而已。”萱兒卻別過頭去,不想喝,自己亦通曉醫術,如何不懷疑。
“乖,這藥放了好些甘草的,不苦的,母后不騙你。”林鳶勸着,拼命忍住要滿出來的淚,這不過是同血活脈之藥而已,效用不大,卻也得喝着呀。
“母后你騙我!”萱兒回過頭來,驟然怒聲,小臉上盡是認真和倔強。
昨日所以記憶不清,但是那中冰冷之苦卻記得清清楚楚,突然病發了,突然多了間密室,平日裡一個小傷風,父王和皇兄比母后還急的,今日卻不見人影,何況皇兄向來都不屑那些太傅,怎麼可能乖乖地學什麼治國之道,她可不是傻子,母后再騙她,怎麼可能是染了風寒而已。
“萱兒乖,先把藥喝了,母后再告訴你。”林鳶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仍是把藥喂到了萱兒脣邊,自己的孩子,如何不瞭解,不可能一次就瞞過她的。
“母后,你先告訴我嘛,是不是很嚴重?你們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就我一個人不知道!”本是撒嬌着請求,說着說着卻還是激動了起來。
“主子,先把藥喝了吧,一會涼了。”小札忍不住開口勸到。
“小札你也知道?”萱兒卻是更怒了。
小札卻是一下子低下了頭,從來都不懂怎麼說謊的,更不會對主子說謊。
“萱兒,別鬧了,來,乖乖把藥喝了,母后一定都告訴你。”林鳶坐到了萱兒身旁,一手擁住了她,力道非常重。
萱兒心中一驚,掙扎不了,揚起臉來,不解地看着她,母后生氣了嗎?
“乖,把藥喝了。”林鳶仍是柔聲勸說着,眸中卻透出了難以掩藏的無力來。
萱兒這才安靜了下來,乖乖地把一整碗藥喝完,母后沒有騙她,一點兒都不苦,淡淡的草藥香,淡淡的甘草清甜。
藥喝完了,頓時一室寂靜,小札靜靜地侯在一旁,雙手背在身後緊攥着。
“母后,父王和皇兄怎麼還不來啊?”萱兒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心中的不安早已擴大了。
“萱兒,你父王一會就過來了,皇兄的話,咱先不告訴他好不好?”林鳶這才放開了她,不知道究竟能瞞多久,但是還是要瞞着的。
“母后,我到底患了什麼病,你說呀!說呀!”萱兒又急了,即便心中伶俐,奈何年紀尚小,卻也顧不上母后那一臉神色哀傷,顧不上她難過了。
“很嚴重很嚴重的風寒,這病竈自小就潛伏在身子裡的,一直都沒有發現,”林鳶說着不由得又將萱兒擁入懷中,輕輕撫拍着,彷彿萱兒三四歲的時候,睡前都要她這樣抱着,安撫着。
萱兒沒再說話,靜靜地等着,聽着。
“可能是母后身子不好害了萱兒了……萱兒別怕……乖乖喝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柔聲說着,像極了自言自語。
“皇兄呢?”萱兒手一緊,仰頭問到。
“你皇兄沒事,咱先……”
林鳶話還未說完,便被萱兒急急打斷了,“那千萬別告訴皇兄!省得他擔心!”
“嗯,咱一起瞞着他,萱兒以後也會沒事的。”林鳶的聲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子軒若是知道了,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安撫住了,那孩子同穆懿軒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性子很冷,心底卻疼極這妹妹。
“可是我現在就沒事了呀?要不母后你把脈試試。”萱兒說着鋝起了衣袖來,晶瑩透亮的雙眸裡掠過一絲複雜,總覺得母后沒說真話。
“現在沒事了,過幾日又要發病了,昨日的事還記得嗎?”林鳶仍是輕輕撫拍着她,多麼希望永遠停留在幾年前,一切都好好,萱兒總要她這般抱着輕撫着入睡。
萱兒一愣,連忙掙脫開了來了,認真地看着母后,“母后你別再瞞我了,萱兒不怕的,你快說,到底要多久才能徹底好起來?”原來是這樣啊!間隔着時間病發,看樣子她有得受了,難怪母后一直怪怪的。
“可能要一年吧,你要是乖乖喝藥,就能早些好了。”林鳶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她知道,萱兒信了,這是二次欺騙,要瞞她並不容易。
“那一年都不許出宮了?”萱兒突然緊張地問到。
林鳶微微蹙起眉頭,點了點頭,“這一年乖乖地待在宮裡,哪裡都不許去,這萬一病發了,你讓母后和父王上哪裡找你?”
“可是……”紫萱的小臉上卻是糾結了起來,知道了病情後反而更關心的是這出宮的事,只是昨日剛病發,尚未體會到真正的痛苦,沒有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怎麼了,又在宮外惹什麼禍事了?”林鳶扯出一抹笑來,挑眉問到,戲要做得足,難得她不再多問病情了。
“沒事沒事,就是……”萱兒心中慌了起來,她的銀白匕首可還在寒羽那小子手上,連初吻都被奪了,等她病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奪回那匕首來。
“就是什麼?”林鳶繼續問到,心下無奈,沒有多想,這丫頭就是在宮裡待不住。
“就是悶在宮裡怪難受的,皇兄怎麼就不難受呢?”萱兒骨碌轉了轉雙眸,這事鐵定要瞞着母后,乖乖地喝藥,爭取快點好起來,最好是能纏着穆子軒教她點武功,到時候要寒羽好看!
“你皇兄過幾日就要正式上朝議政,哪裡像你,就知道玩。”林鳶睨了她一眼,又對小札道,“卻看看,皇上也該來了吧。”
穆懿軒一下朝便同沈冰一直待在御醫院裡,即便這是天意,即便昊天一直不肯見他夫婦二人,他們又豈會這般輕易從天之意?!
小札點了點頭,正要出門去,只是,門一開,卻見太子殿下遠遠而來,雖同公主同歲,卻高出了公主一個頭了,一身錦白宮裝,金龍腰帶,面容如雕,眉宇間更多的是與父王的相似,氣宇軒昂,冷俊之美。
小札心一慌,急急轉身喊了出聲,“太子殿下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穆子軒走近,冷冷掃了小札一眼,道:“公主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無聲無息的?”
“殿下,公主路上染了風寒,正休息着你,皇后娘娘在裡頭。”小札個兒不高,仰着頭稟告,早就習慣這殿下的性情,只是,頭一回說話,心裡頭直打着鼓,若不是背後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擔着,他現在怕是腳都會抖。
“這大熱天的她能染風寒?”穆子軒蹙眉,直接推開門,卻見母后繞過屏風走了出來,一臉不悅地示意他輕聲點。
“母后,萱丫頭怎麼了?怎麼一回宮就病了?不會是想出宮又和你鬧彆扭了吧?”穆子軒壓低了聲音,試探地問到。
“真病了,剛喝了藥睡下呢,一會醒了就沒事了。”林鳶說着便要拉着子軒朝屋外而去。
“大熱天的怎麼染風寒?”子軒卻一下縮了手,他都那麼大了,母后和萱丫頭一樣,老是喜歡拉拉扯扯的。
“剛從鍾離回來,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這會兒鍾離好些地方纔融冰呢!”林鳶說着,輕輕合上了門。
“怎麼跑鍾離去了?”穆子軒微微蹙眉,聲音依舊壓得很低,雖只有十三歲,卻已是十分穩重成熟了。去年父王同百納國的凌王允諾給寒羽十年的時間,只是,這並不代表兩國就能從此太平。
林鳶卻沒有回答下去,伸出了手,挑眉看着他,道:“怎麼,長大了就不同母后親了?你小時候可是……”
“停!”不待林鳶說下去,穆子軒立馬伸出了那修長的手,自覺地放到母后手上,女人啊,真麻煩!當了孃的女人,更麻煩!
“這纔是母后的乖兒子嘛。”林鳶笑了笑,卻是將子軒擁入了懷中,淡淡道:“你呀,好多年沒讓母后抱抱了,今兒個可要抱個夠。”
緊緊地擁在懷裡,輕輕地撫拍着他那越發硬朗的後背,脣畔仍是扯着那一絲玩笑般的笑意,雙眸卻是忍不住微溼了。
穆子軒任由母后抱着,撇了撇嘴,冷冷瞪了一旁的小札一眼,小札立馬低頭,單眼皮小眼睛裡滿滿糾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