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冷宮情竇初開

193冷宮&情竇初開

冷宮。

雪消融,不曾有人打掃,到處都是溼溼的,有些小路皆是泥濘,料峭的春寒徒增了死寂和冷清。

這完全是一個爲遺忘了的地方,無論是苟且活着的,還是已成屍骸的,除了蕭太后得到了皇上的格外開恩,其餘的,無論入冷宮前身份多尊貴,地位多高,一入冷宮,即便是死都無人問津,無葬身之所。

正大殿前,石桌上仍是擺放着那總被一搶而空的食盤,院子裡冷冷清清的,唯一的生氣便是樹上枝葉的綠芽了。

正大殿的門仍舊緊緊地逼着,那日皇上和皇后走後,便不曾再被開啓過了,誰都不知道里面究竟還有沒有人,亦不會有興趣的。

殿內,屋頂上破瓦片間斜插了的陽光已經消散將盡了,再過一會兒天便要黑了,凌亂破碎飄散而下的輕紗藉着透進來的絲絲涼風依舊輕輕徑自拂動着,隱隱可見一點燭光在緩緩靠近。

近了,纔看得清楚是一個黑衣蒙面男子,本淡漠如冰的雙眸卻隱隱有了情愫,只是,並不清晰,也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些什麼。

地上幾具屍體早已不堪入目,他只是冷冷掃了一眼,便轉身緩緩朝側門而去了。

不一會兒,門外突然突然一片大亮,嘈雜了起來,腳步聲越來越多,似乎分散從各路方向而去。

正殿前,是禁軍搜查而來了,善柔和紅衣亦是跟着。

“柔妃娘娘,你還回去吧,這宮裡不乾淨。”爲首的統領不屈不饒地勸說着。

善柔卻是四下打量着這宮裡的一切,斷牆殘垣,死氣沉沉,陰森可怕,時不時傳來低沉而詭異的聲音,這比起郊外破廟都來得恐怖,原來這金碧輝煌的後宮裡真真有這種地方,寧玉二妃應該早喪命了吧。

“主子,怪可怕的,這冷宮裡可傳出了不少怪事來,咱還是走吧。”紅玉亦是勸說到。

“皇后娘娘!”

突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身尖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也被打入冷宮了啊!皇上也不要你了,哈哈!皇上瘋了!”

“皇上他誰都不要了,孩子不要了,親孃不要了,現在連妻子也不要了,皇上他罪大惡極,他當誅九族!”

……

接連幾聲怒罵,衆人才聽得清楚,齊齊朝又側拱門裡看了去。

“這是什麼人,竟敢如此誣陷皇上!”柔妃大怒,厲聲問到。

“娘娘,應該是寧妃娘娘,她瘋了,您別跟她計較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上回過來都沒理睬,半夜三更的,隔壁浣衣宮裡可經常有人聽到她跟着牆大喊。”一旁隨從的徐公公連忙上前解釋,而這時,那聲音早已遠遠而去,只依稀聽得清楚喊着“皇上”二字,其他的都聽不清楚了。

陰風吹過,吹得火把忽明忽暗的,善柔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裹緊了外袍,對那統領道:“你送本宮回去吧,剩下的人仔細搜查,任何一處都別放過了,若是找到了小札,定有重賞!”

“是。”一旁留下保護的幾名侍衛連忙恭敬應答。

善柔又朝大殿看了一眼,這才急急轉身離去,這個鬼地方,她不想在來第二次了。

待善柔遠去了,幾名侍衛才分頭追着方纔幾批禁軍而去,晚上入這冷宮,真真恐怖,若是人少了,都會卻步的,何況還有把每一處都搜查仔細了。

突然,方纔遠去的聲音又慢慢近了,不一會兒,寧妃便從那拱門裡走了出來,三千長髮凌亂不堪,遮掩了大半面容,除了蒼白之色,便再看不出這張曾經精緻的臉了,一身瘦骨嶙峋,殘破的袍子裹得緊緊的,大喊了幾聲,便轉而低沉,口中唸唸有詞,不知道再念叨着什麼。

小心翼翼地朝前方滿是荊棘的小院落而去,見了前面遠遠的兩個人影,便不敢出聲了,卻是蹲了下來,靜靜地看着。

前方,一塊無字碑,碑下不知埋着何人,冷宮裡,這樣的小墳墓並不稀奇,只是,這是個新墳。

墳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襲黑衣蒙面,女的卻是一身青衣,長長的秀髮只是隨意用一根青玉簪子挽着,很少瘦小,臉上卻帶着一個玄色崑崙奴面具,除了青奴,還會有誰?

“真的沒見過小札嗎?”青奴看着那無字墓碑,淡淡問到。

“回去吧,我都替你一一尋遍了,他不在這裡。”男子亦是淡淡開了口,雙眸清冷,卻早已不似先前那麼不着一絲感情了,除了封彧,亦會有誰呢?

“冷宮裡也沒有,那他不會不會到宮外去了?”青奴仍是一動不動。

“主人已經再找了,一定能找到的。”封彧亦是盯着那無字墓碑看,一動不動,昨日本同柔妃過得很開心的,他學會了笑,只是,不知道爲何,回到這裡,一切就不一樣了,想笑給青奴看,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他依舊弄不明白,到底爲什麼。

“走吧。”青奴似乎這才完全緩過神來,緩緩轉過了身。

封彧亦是轉過身,看了她一眼,眸中浮現出一絲無奈,便將她攔腰抱起,身影一掠而過,消失在了宮牆之上……

冷宮的相反方向,偌大湖泊之後,晴明神殿。

一整個下午,無人敢阻擾獨孤明月絲毫,整座神殿,大大小小的院落廂房皆被搜查了一遍,容嬤嬤一直緊緊跟着,只要主子不再傷人,她很樂意這樣跟着搜查的,畢竟這幫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正神殿,出口已經被衆教徒圍得嚴嚴實實了,尊者百里氏的屍首停在側殿,只有百里瑄一眼靜靜的守候着,幾位長老亦都在正殿上等着獨孤明月。

獨孤影早就到了,亦是同衆長老一起等着,百里氏之事定是要處理的,只是他更關心的卻是小札的下落,猜測中,亦是第一個想到了這幫人。

“王上,無論如何,死者爲大,先過去送送尊者吧?”一位長老上前,低聲問到。

獨孤影並不遲疑,點了點頭便朝側殿而去。

側殿並不大,早已被裝飾成了一個祭堂,黑白兩色,幾位簡單,百里氏屍首上覆着雪白無暇的長毯,一臉安靜,只是,毫無血色。

百里瑄離得遠遠的,一身戒備與僵硬,即便是自己的親爺爺,她亦害怕,自小便是聖女,替大祭司守着神殿,即便是親爺爺,亦是沒有多少感情的,傷心只那麼一陣子。

爺爺常說,聖女不該有情,不爲雜念所擾,如果忘不了塵世中的一切,那麼就不要去懂,不懂,就不會遇到忘不掉的煩惱了。

突然,腳步聲傳來,嚇得她心中頓時一怔,連忙擡頭。

只見連着是個男子,身姿修長,一身錦白宮府,面容俊雅,尊貴而透着一絲邪冷,他是宮裡的侍衛統領獨孤影,亦是狄狨史上最早繼位的王,通讀過狄狨史書,關於他,她知道的,很多很多。

跟着進來的便是德公公和衆長老了,尊者離世,祭拜之禮中定要有王者親自爲他戴上那白色崑崙奴面具這一環的,本來的祭拜之禮複雜不已,如今一切都有所限制,只能從簡,何況,尊者死與大祭司之手。

若非幾位長老壓制住,甚至隱瞞了下來,沒有驚動朝臣,怕是如今早暴動了。

隱瞞此事,無法是有一個目的,要大祭司歸位,占卜之事一向是狄狨最重要的國事,向來只有大祭司能主持,百里尊者生前亦是費盡了心思想大祭司歸位。

“瑄兒,還愣着做什麼?”這時,一個長老開了口。

百里瑄這才完全緩過神來,急急將一旁的清水端了過來,低着頭,目光不敢在觸碰到身前那個男人。

“你喚什麼名字。”獨孤影動作很慢地淨手,看着百里瑄,眸中掠過一絲複雜。

萱兒,這個名字,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喚過了。

“她名喚喚百里瑄,是尊者的孫女,亦是這一任聖女,暫替大祭司守着神殿,就待大祭司歸位爲她冊封。”一旁長老答到,而百里瑄仍是低着頭,不敢看眼前的男人的,只是小臉有些微燙。

淨手後,仍是由百里瑄端上白色崑崙奴面具來,這一回她終於狠下心來了,怯怯地擡頭看他。

只是,獨孤影只見接過那面具來,根本不再看她一眼,目光冷冷清清,看不清任何情緒,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這樣的目光卻讓她心中頓時一怔,如此的目光她見太多太多了,神教中許多人都是這樣的冷冷清清,她一直記得那個寒王來祭拜那日,他看皇后娘娘的目光完全的不一樣,她第一回見到那種眼神,彷彿能仍人沉溺進去一般,捨不得離開。

是不是對愛的人,就一直都是那樣的目光呢?

她好想知道,好想問個明白,只是,這裡,沒有人會告訴她的,也許,他們也都不懂吧。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她的王卻早已替百里氏戴上了那白色崑崙奴面具,行了個小禮便沒有多停留,仍是緩步朝正殿而去了。

而大殿中,喧鬧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