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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小劉更驚奇了?313病房的事,這棟樓的護士們沒人不知道,就連掃地的阿姨都有內幕。隨即她明白了,E棟住院部的員工,都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各自爲營。再加上,一起工作時間久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阮鈴這個剛來的,沒後臺,沒背景,就算性子好,可是想融入進來,可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是撿了便宜才進來的,大家更是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出錯,明年再調走。自然沒有人會告訴她,這些事。
阮鈴垂下雙眸,進到傳說中的E棟,她才覺得,不容易。這棟樓的下面兩層,跟上面六層的病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她本來是在二樓,後來纔來的三樓。在二樓的時候,她負責的不是大腹便便的暴發戶,就是剛落胎的二奶,根本就接觸不到那些真正有權有勢的富家公子。但是即使現在在三樓,她也只知道自己負責的病房裡的病人的情況,不歸她負責的,她卻是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313不是她負責的,她自然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誰,什麼病。但是313也不是小劉負責的,可是看她的表情,卻是知道的。或許除了她之外,大家都知道。
小劉尷尬地笑笑:“你那天沒上班,自然不知道。”緊接着,她神秘地說:“那裡住着高氏電器的少夫人。”
“高氏電器?”阮鈴驚歎,“就是那個專門生產空調的高氏?”
小劉點點頭,孺子可教也。“你知道她什麼病嗎?”小劉的聲音神秘兮兮的。
阮鈴耐住性子,搖搖頭。
小劉附在她耳旁,小聲說話。
“什麼!”阮鈴驚恐,小劉趕緊捂住她的嘴巴。“你小聲點。”
“怎麼會?”被丈夫割掉雙腳?怎麼可能?
小劉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有錢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很正常。”
“那她一定恨死她丈夫了。”阮鈴的聲音滿是同情。
小劉嗤笑:“你還太年輕了。”
阮鈴不知道小劉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劉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想法,告訴她高氏的事情,已經是她好心了,其他的,她可不會再多說。這棟樓的年輕女人,嚴格說起來,都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想法,枝頭只有那麼幾個,而想飛上去的女人卻不少,大家都是競爭對手,她可沒有那麼好心去幫敵人。
阮鈴心裡恨得要命,可是臉上依舊一副懵懂受驚的模樣。等小劉走了,她才低下頭,掩去眼裡的情緒。
沈利貞沒想到,她不過是走得慢一些,就能看到這樣精彩的好戲。
她瞥了一眼那低着頭的阮鈴,如果不是她無意間看到,她都沒想到外表看起來乖乖的女人,竟然有這樣的演技。
職場的勾心鬥角,在教師行業還是沒有那麼明顯的,也沒有那麼嚴重。或許是她沒有什麼上進心,在學校當老師,只求個安穩,自然也就跟那些求升職的老師沒過多的交集,職場裡的這些內鬥也就跟她沒什麼關係。一個醫院,同是護士,都弄成這樣,真的沒意思。怪不得,她一家三口都喪命於此,醫生護士的心思都用到這種地方去了,能治好病人才怪。她再次堅定了自己對這家醫院沒什麼好感。
算了,反正跟她也沒什麼關係,管那麼多做什麼!沈利貞唾棄自己多事,轉頭進了313病房。
病房裡的氣氛,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麼沉重。
病牀上的女人,長得非常秀氣,白白淨淨,看着就很舒服,笑起來溫潤如白玉。沈利貞擦了擦眼睛,沒錯,那女人真的是在笑。她背後白色的窗簾迎着風,飄動,她的髮絲也在空中飛舞,那一瞬間就像天使一樣。
沈利貞不可置信地推了推常子堯,問道:“她,她這是瘋了嗎?”如果不是瘋了,怎麼可能被自己的丈夫割去雙腳,烤了吃,還能笑得出來。“難道是誤會?她的腳還是好的?”她朝她掩蓋在被子下的身體看去。
常子堯感覺到了沈利貞觸碰他的寒意,他看向曲流觴的眼裡帶着防備,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誤會。曲流觴的腳是真的被割了,單薄的被單下,能看到她身體的大致輪廓,小腿之下,的確沒有東西了。反常即妖,這女人不同尋常的態度,有問題。
梅玉似乎也被這意料之外的態度,弄懵了。她想象中歇斯底里的憤怒、斥責,甚至是打罵,都沒有,反而是風平浪靜。
“謝謝你們來看我。我聽家人說了,他們到你那裡鬧。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曲流觴就像不知道他們的失態一樣,微笑地開口,優雅迷人,可是卻看得人打寒戰。
梅玉不知道要怎麼接話,喉嚨堵得難受。曲流觴怎麼能笑得像個沒事的人一樣?沒有防備地被丈夫割去雙腳,對於一個女人,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人,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她,她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梅玉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在了嚴茂良的鞋子上。嚴茂良一把抓住釀蹌的妻子,幫她穩住身形。
梅玉這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句乾澀的話:“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們先不對。”說完,她頓了一下,看向曲流觴的視線滿是複雜。
常子堯看着曲流觴深思,這個女人是心思深沉,善於掩飾情緒,還是真的看開了?亦或是有什麼計劃?
“聽說他們現在還在警察局,你看……”曲流觴看着梅玉沒把話說完。
梅玉心領神會,低聲應答着:“我這就打電話給經理。”
嚴茂良伸手,想要阻攔她,卻被她一個眼神瞪了過去。
梅玉當着曲流觴的面,給公司經理打了一個電話,讓他把這件事情私了。
“好了。”事情解決了。
“謝謝。”曲流觴笑得更燦爛了。但在場看到她笑容的三人一鬼,只覺得,汗毛豎起,心裡發寒。
“小玉聽說你出事了,就想來看看。你現在什麼情況?”嚴茂良看不下去了,這兩個女人你來我往,說了那麼久,還沒有說到重點。
曲流觴的臉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復笑容:“我?我很好呀。”
梅玉和嚴茂良面面相覷,這女人到底怎麼了?明明知道他們問的是什麼,可是她這副模樣讓人無力。
“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你要告高裴,我們一定幫你。”嚴茂良承諾。
曲流觴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她平靜地說:“你們幫我,你們怎麼幫?”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嚴茂良,那裡面有着尖銳與絕望。
“一個高家,我們還不怕。”高家雖然的確是有錢有權,但是還不至於隻手遮天。幫她討回公道,他們還是能做到的。
“你們能讓他死嗎?”笑容重新回到曲流觴臉上。
嚴茂良頓了頓,說:“不能。”高家是不會讓高裴死的,頂多就是坐牢,而就算是坐牢,這也要花費他很多工夫,欠下不少人情,才能辦到。
“能讓我的腳長回來嗎?”她又問。
嚴茂良艱澀地說:“不能。”
“那,你們走吧。”曲流觴理了理被子,沒有再看他們,就下了逐客令。
梅玉臉上的愧疚越發濃重,她總覺得曲流觴在故作堅強,沒有誰能接受自己突如其來的殘疾。她心裡難受,腳下就像生出石頭一樣,千金重,她不能就這樣離開,她會良心不安的。
嚴茂良用求救的眼光看向常子堯,他真的沒法了。讓他去打架他還成,處理這種事情,他真的不擅長。可是如果今天不做些什麼,梅玉一定會因爲愧疚而難過很長一段時間。
果然,不愧是發小,常子堯自覺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放在曲流觴牀前的桌子上。
“你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可以找我們。”
說完,他率先走出病房。嚴茂良見狀,拉着梅玉出去了。還不走,留在這裡幹什麼!
“你爲什麼把名片給她?”她看得很清楚,那上面是常子堯的私人電話。沈利貞不解。曲流觴看起來不像是想要追究他們的責任,想要給梅玉帶來什麼麻煩的樣子,這樣不是很好嗎?他爲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給她留下聯繫方式?
常子堯的腳步慢了下來,他一臉看智障的表情在看她。沈利貞惱怒,一把跳上他的背,使勁地往下壓。壓死這壞男人!背後的冷意,並沒能讓常子堯變色,但他還是收斂了些。來日方長,如果現在逗得過火了,惹惱她了,下次她不理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子堯?”嚴茂良和梅玉追上了常子堯。對於子堯剛纔的做法,嚴茂良也是一頭霧水:“你爲什麼要給她聯繫方式,還承諾幫她?”他認識的常子堯可沒有那麼好心腸。
常子堯給了嚴茂良一個眼色,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嚴茂良朝四周看看,正好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正盯着他們看的阮鈴。阮鈴一副少女情竇初開,偷看被抓包的羞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