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置分流職工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臨一機又召開了一次聲勢浩大的表彰大會,表彰在過去半年中爲臨一機脫困做出重大貢獻的人員,其中有技術處的工程師,有車間裡的優秀技工,有銷售處的業務員,也有勞動服務公司裡的家屬工。
在表彰大會上最惹眼的兩個人,分別是韓偉昌和黃麗婷。前者的貢獻在於敏銳地發現了打包機的業務機會,並創新性地提出了“片狀打包”的概念,爲臨一機開拓出一個新的市場,實現產值近5000萬元。後者的貢獻則在於承包東區商店,半年時間上繳利潤10餘萬元,爲鼓勵職工自主創業樹立了典範。
在表彰大會上,韓偉昌和黃麗婷分別獲得了5萬元的嘉獎。說是嘉獎,其實前者拿到的是廠裡承諾的業務提成,後者拿到的則是承包分紅。黃麗婷的承包分紅在此前已經拿到手了,這一次是從財務處借了5萬元現金出來,在衆人面前走了一個過場,表彰結束之後,這筆錢還是要還給財務處的。
至於其他的受表彰者,也分別得到了幾百元至一千元不等的獎勵,雖然與韓、黃二人獲得的獎勵無法相比,但也足夠讓人眼紅耳熱了。
周衡選擇在這個時候召開表彰大會,公開韓偉昌和黃麗婷獲得的鉅額收入,也是有所考慮的。他要用這樣的方法,讓廠裡的職工看到希望。此前,爲了對分流人員形成心理壓力,廠裡製造了不少謠言,給全廠職工的小心靈造成了不小的傷害。這次大規模表彰,目的在於抵銷謠言的影響,讓大家明白,在臨一機,只要你願意好好工作,再加上有一些能力,你是能夠發財致富的。
表彰大會產生的效果是良好的,一連若干天,廠裡熱議的話題都是如何賺錢。尤其是銷售處的那些業務員,一個個被家人揪着耳朵教訓,質問他們爲什麼不能像韓偉昌那樣搞出一個大新聞。人家韓偉昌壓根就不是業務人員,只是一個工程師而已,卻能攬回2000多萬的業務,提成款拿得手抽筋。你們這些正經在外面跑業務的,怎麼就沒這個能耐?
至於機關、車間裡的其他人員,也都紛紛開動腦筋,琢磨着如何在平凡的崗位上幹出一些不平凡的工作,以便讓平凡的工資條上出現一些不平凡的數字。
當然,負面的影響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韓偉昌在抱着5萬元現金回家之後,就遭遇了幸福的煩惱,一天之內,他接待了上百批上門祝賀、借錢、提親的客人。別誤會,最後一類人不是來給老韓介紹外遇的,而是看中了他家的兩個兒子,一個17,一個15……
廠裡的另外一項重大舉措,也在這時候出臺了,那就是按照唐子風的提議,廠裡騰出了最靠廠區邊緣的三幢辦公樓,用於向社會出租。時下臨河的辦公樓租金價格在每平米每天1元左右,一幢辦公樓大約2000多平米,一年的租金就有70多萬,三幢樓能收到200多萬元。
辦公樓租金收入與生產產品的產值可不一樣。生產產品是需要有投入的,200萬的產值也就能有60萬的毛利,其中一多半是工資,淨利潤還要打個折扣。而租金收入基本都是利潤,最多支出一些維修、管理之類的成本,所佔比例非常有限。
“幾項措施同時發力,預計今年廠裡的財務狀況應當是比較樂觀的。就算達不到全面盈利的程度,盈虧平衡至少應當能夠做到,職工工資足額發放是沒有問題的。”
廠務會上,總經濟師寧素雲介紹完全廠的收支情況之後,信心滿滿地說道。
“真不容易啊!”副書記施迪莎感慨道,“去年這個時候,廠裡開會討論得最多的就是怎麼再去找銀行協調一下,再貸一些款來發一部分工資。周廠長上任到現在,還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廠裡的面貌就煥然一新,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這也說明局黨組慧眼識珠,把周廠長這樣英明的領導派到臨一機來,果然是不同凡響啊。”張舒也湊趣道。
周衡笑道:“老施,老張,咱們自己內部就沒必要這樣互相吹捧了吧?臨一機能夠有這樣的起色,是在座的各位共同努力的結果,靠我一個人,能幹成什麼事情?”
“咱們這個集體的成績,的確是應該肯定的。但周廠長作爲咱們集體的班長,應當是首功。不說別的,就衝着周廠長到任之後,果斷地賣掉奔馳車,給退休工人報銷醫藥費,這一點就不是其他領導能夠想到和做到的。還有一點,就是周廠長敢於大膽地啓用年輕人,委以重任,這也是一種難得的魄力啊。”副廠長朱亞超說。
吳偉欽笑道:“老朱,你說的這個年輕人,應當是有所指吧?”
朱亞超也笑了起來,他用手一指坐在會議桌一角的唐子風,說:“那是不言而喻的,我說的就是小唐嘛。我聽說,小唐是周廠長堅持要帶到臨一機來的,最初局裡有些領導還不太贊成,覺得小唐太年輕,難擔重任。
“可實踐表明,小唐是個難得的人才,去金車討欠款,開拓打包機業務,給技術處弄到電腦,這些都是大家能夠看到的成績。我覺得還有一項是被大家忽略的,那就是勞動服務公司能夠有今天,是和小唐的努力分不開的。
“大家想想,如果勞動服務公司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不但不能賺錢,還要廠裡補貼,那麼我們這一次分流1500人,能往哪放?如果這1500人的安置無法完成,廠裡怎麼可能出現現在這種大好局面。”
“沒錯,我覺得,盤活勞動服務公司這件事,纔是小唐最大的功勞。”張舒附和道。
唐子風趕緊表示謙虛:“朱廠長,張廠長,你們謬讚了。勞動服務公司能夠有今天,其實主要還是張經理做的工作,我只是給他敲了敲邊鼓而已。周廠長把張經理安排到勞動服務公司去,纔是整件事的關鍵,事實表明,張建陽在那個位置上做得還是非常出色的。”
“張建陽的工作的確值得肯定。”周衡說,“小唐給他出了一些主意不假,但要把這些想法落實,還是需要付出一些精力的。我瞭解過,張建陽在這幾個月裡,光是找人談話就有幾百次。像東區商店、飯館、幾個附屬工廠的業務調整,張建陽都是親歷親爲的。家屬工以及後來的分流人員,都是不太好做工作的羣體,張建陽能夠做好這些人的工作,的確非常不容易。這也證明張建陽這個同志,工作能力和工作熱情都是有的,值得表揚。”
“這倒也是。”朱亞超點頭道,“張建陽這個人,過去當廠辦副主任的時候,就比較細心,也能夠忍辱負重。周廠長撤了他廠辦副主任的職,讓他到勞動服務公司去當經理,大家都說是一種懲罰,但他能夠在這個崗位上做出成績,也是非常難得的,這倒讓我對他有點另眼相看了。”
吳偉欽說:“我有個想法。勞動服務公司可能是咱們廠起色最爲明顯的部門。原來這個部門是隸屬於後勤處的,只是一個科級單位。現在它一年能夠有幾十萬的盈利,管着800名家屬工和1500名分流的正式職工,差不多是咱們廠1/3的規模,再維持一個科級單位的編制,就有些不合適了。我覺得,是不是應當把它的級別提起來呢?”
“我贊成!”張舒舉手說道,“實際上,最初廠務會決定讓小唐分管勞動服務公司的時候,勞動服務公司就已經不歸後勤處管了。現在把它的級別提起來,直接作爲一個處室,也算是名正言順。”
施迪莎也說:“我也覺得應當把它的級別提高一點,好傢伙,光是下屬的二級公司就有20多個,這還像個科級單位嗎?”
“可是,咱們的處級單位,也沒這麼大規模的吧?”朱亞超提醒道。
施迪莎笑道:“怎麼,老朱,你還打算建議提拔張建陽當廠領導嗎?”
“這倒還不至於。”朱亞超說。
唐子風接過話頭,說道:“施書記,朱廠長,我倒覺得,如果大家都承認張建陽過去一段時間的工作是得力的,那麼論功行賞,提拔他當個廠長助理也不爲過。我曾經想過,未來勞動服務公司應當承擔起廠裡的半壁江山,廠裡的食堂、招待所、醫院、學校等等,都可以劃到勞動服務公司的旗下,廠本部只需要專注於主業就行了。
“屆時咱們也別再稱它爲勞動服務公司了,給它起個正式的名字,叫個什麼科貿實業公司之類,成爲獨立法人,甚至融資上市,都是可以的。”
“這個步子有點邁得太大了吧?”
衆人皆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