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傑端起桌上的茶杯,思考片刻後說道:“我大概明白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我真不能應承你什麼。”
副董事長靜靜看着他,忽然蹙眉說道:“雖說這些年來,神話集團與清夢齋之間偶有誤會,但彼此還算尊重。”
“我很尊重道門。”
副董事長嘆息說道:“楚楚師妹日後是我神話集團的總經理,世間億萬上天信徒,對着她都要下跪行禮,不敢多言多視,然而八先生你卻讓她在此間鋪牀疊被端茶倒水,那麼對道門的尊重究竟在哪裡?”
聽着這話,秦傑望向後院里正在生火做飯的張楚楚,沉默片刻後,搖頭說道:“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還覺得這整件事情裡都透着股荒唐的感覺,我看着她從一個小不點長成現在的小姑娘,我知道她身上有些特殊的地方,但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特殊,特殊到居然能驚動神話集團。”
“楚楚師妹就算是一個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但既然上天通過總經理的手選擇了她,那麼從那一刻開始,她就不再普通,而我們,則是一定會稟承上天的意志,把她接回神話集團。”
“我不喜歡聽到一定這種詞,還有這種語氣。”秦傑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片刻後說道:“因爲這會讓我感覺,你們是在威脅我,會讓我覺得你們是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副董事長靜靜看着他,說道:“你完全可以從別的角度去理解。”
秦傑啜了口冰冷的殘茶,微嘲說道:“既然你們一定要把她帶回神話集團,那我還能怎麼理解?如果我不同意,難道你們會就此罷手。”
副董事長搖了搖頭,“總經理總不能常年無主。”
秦傑放下茶杯,看着他的眼睛問道:“如果我堅持不同意,神話集團會怎麼做?”
副董事長聽出他言語裡的強悍意味,沉默片刻後微笑說道:“你應該很清楚,總經理對於整個道門、對於神話集團神話集團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不是很清楚。”秦傑依舊盯着他的眼睛,問道:“哪怕不惜一戰?”
副董事長微笑看着他,毫不退避,平靜說道:“如果總經理的傳人流落在世間別的地方,那麼神話集團不惜讓整個世界流血,也要把她找回去。”
“既然你也說是別的地方,那麼想必你以及神話集團裡的大人物們都很清楚,張楚楚現在是在瀋州,是在我的身邊。”
副董事長沉默片刻後,說道:“所以我是來請楚楚師妹回去。”
“請字相對好聽一些。”秦傑說道:“但我是想確認,神話集團的決心究竟有多大。”
副董事長微微蹙眉,看着他說道:“你想知道神話集團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對天道盟宣戰?對清夢齋宣戰?那你認爲天道盟和清夢齋會不會因爲張楚楚師妹而與神話集團開戰?”
秦傑想起多年前瀋州市裡的血雨腥風,想起現在還好好活着的楊昊宇,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他搖了搖頭說道:“天道盟和清夢齋自然不會因爲一個小丫頭就和神話集團開戰,但如果你們真想強行把她從我的身邊帶走,那麼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天道盟和清夢齋一定會捲入到這場戰爭之中。”
副董事長面色微寒,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在秦傑的心中,楚楚師妹似乎不是那般簡單,也直到此時,他才發現秦傑此子竟是真的有爲了楚楚師妹不惜讓洪水漫過人間的決心和狠勁。
“天道盟和清夢齋憑什麼要爲了你的蠻橫而與神話集團開戰?”他嚴厲訓斥道:“齋主和天道盟盟主難道是你這等爲了一己私慾,不惜讓世間大亂的無恥之人?”
秦傑神情不變,看着他說道:“你不要忘記我的身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有足夠的辦法把清夢齋和天道盟拉進這趟渾水裡。”
楓林別墅裡一片沉默。
副董事長看着他苦笑說道:“你爲什麼不能把這件事情想像的更美好一些?楚楚師妹去神話集團,不是去做苦囚,也不是去受苦受難,相反她會接受道門最完美的教育,她會成最尊貴的總經理。無論對天道盟對清夢齋還是對你來說,這件事情都沒有什麼壞處,那麼我們這間爲什麼要有戰爭?”
真的是爲了一己之私慾,所以纔不想讓張楚楚去神話集團,所以纔不想讓張楚楚變成總經理,所以纔想讓她一輩子跟着自己服侍自己?
秦傑看着杯中殘茶,陷長了長時間的沉默。
然後他忽然擡起頭來,說道:“讓我再想想。”
副董事長看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我不可能在瀋州市裡久留,希望你能認真地想,
……
當天夜裡,秦傑帶着張楚楚來到了柳編別墅。
柳編夫人看着好些天沒見的女兒,大喜過望,牽着她的手進了後宅,把安靜的書房留給了秦傑和柳編。
“這件事情,您究竟是怎樣想的?”秦傑認真問道。
他想從對方的神情中尋找到一些精神支持,比如父母對女兒的不捨,然而下一刻他發現這是癡心妄想。
柳編的臉上確實有幾分不捨,但更多的還是興奮和極度驚喜之後的惘然無措,對於世間的上天信徒們來說,哪怕是天道盟堂主,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有可能成爲神話集團的總經理,都會認爲那是無上的榮耀。
“我在想後年是不是應該回故鄉,重修宗祠,如果不是列祖列宗在天上保佑,我家怎能出此盛事?這還是在天道盟境內,天道盟至上,如果是在北陵,甚到可以按照土豪金之制重修宗祠,八先生,你說我這輩子何德何能,怎麼就有這麼大的福氣?”忽然間,他注意到了秦傑的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失態,失態了,不過總比早年前的一個人要強,據傳那年神話集團選定他的消息傳回去後,那個人驚喜過度,竟是變成了一個傻子。”
秦傑微澀一笑,說道:“當神話集團總經理……真有這麼好嗎?”
柳編怔住了,臉上滿是吃驚神情,心想您是齋主的親傳弟子,怎麼會問出如此荒唐甚至有些弱智的問題。
對世人而言,能成爲神話集團總經理,那是比做皇帝更加完美的事情,這還不好,那世間可還有別的什麼好事?
柳編忽然醒過神來,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議說道:“您不想張楚楚去神話集團?”
秦傑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不是不想,是沒想好。”
柳編顫聲說道:“八先生救小女於苦厄之中,這些年來照拂有加,我自是萬分感激,我也知道您與小女之間並非普通情份,只是這件事情,還請先生您多多思忖,切不可隨意便做了決斷。”
秦傑沉默不語。
柳編想到一種可能,卻覺得不太可能,扯着頜下的鬍鬚猶豫掙扎了半天,壓抵聲音試探着說道:“聽聞教典不禁總經理娶妻或嫁人。”
秦傑霍然擡首,看着他問道:“真的?”
柳編看着他驟然明亮的眼睛,唬了一跳,心想難道妻子平日裡的猜測是真的?
想到那個猜測可能是真的,柳編頓時忘了秦傑是清夢齋學生的事實,下意識裡端起了長輩的架子,捋須皺眉問道:“如果楚楚不去神話集團,八先生日後準備如何安置我這可憐的女兒?”
秦傑沒有注意到對方神情的變化,說道:“等她過了二十,我就娶她。”
柳編捋須的手指一抖,鬍子掉了三根。
他正準備等對方開口之後,自己好生辯上一番,然後卻沒有想到秦傑竟是毫不猶豫、未作任何遮掩,便說要娶張楚楚爲妻!
柳編的笑容愈發盛放,自己的女兒可能嫁給齋主親傳弟子爲妻,這等將來,似乎不做神話集團總經理也算不得太遺憾。
“既然如此,那楚楚去不去神話集團,全部由你說了算。”
柳編向來是個很決然的人,不然當年張楚楚被他正妻所害之後,就算有楊豆蔻的壓力,他也不可能直接休妻殺奴。
所以當聽到秦傑的話後,稍微想了想兩種選擇的優劣,他便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夫妻從這件事情裡摘了出來,把壓力全部扔給了秦傑。
秦傑痛苦說道:“這種事情不應該是大家商量着辦嗎?”
柳編輕撫微痛的下巴,搖頭晃腦說道:“楚楚如今還在先生的戶籍上,而且你們感情深厚,論情論理,此事也應該由先生做主。”
秦傑忽然發現這個未來的老丈人,還真心不是一個好糊弄的角色。
柳編看着他冷笑想道,不要以爲你是清夢齋的學生,便可以糊弄老夫出口拒絕神話集團的請求。
夜漸深。
柳編夫人帶着張楚楚從後宅走了出來,臉上滿是不捨。
柳編把妻子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柳編夫人掩嘴微驚,再看秦傑時,那眼神便與從前有了極大的不同,疼愛喜歡到了極點。
“想着日後先生您會時常來家裡,所以先前命人在後宅騰了間客房出來。”
柳編夫人看着秦傑笑眯眯說道:“不若今夜便在這裡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