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這片光線凝成的微縮瀋州市中,秦傑的感覺很複雜,很震撼,他看到了很多自己熟悉的建築與風景,他甚至在密集的建築中找到了楓林別墅,此時的楓林別墅只是一個盒子。
跟在於龍天身後,終於走出了這座微縮的瀋州市,不知爲何,秦傑覺得放鬆了很多,撫着胸口喘息了兩聲。
於龍天看着身前這座瀋州市,說道:“整座瀋州市就是一座大陣。”
秦傑聽賀颺說過這件事情。
“世間第一大陣,殺神陣。”
於龍天指着遠處地面上那根杵,說道:“我們現在所站立的小樓深處便是這座大陣的陣樞。古龍大街便是陣根,瀋州市的四面城牆也是陣根,城洞便是生回之門。這座大陣裡面蘊藏着無數道神符,古龍繪像便是其中威力最大的一道,當初謝君元斂沒氣息藏身瀋州市中,避的便是它,如果當時他敢在城內盡展境界,這座大陣瞬間便能撲殺他。”
秦傑沉默專心聽着。
於龍天又指向城南雁鳴山下那片光湖,說道:“瀋州市這座大陣,建造不易,維護也不易,去年之所以要耗巨資修凌雁鳴湖,其實是對這座大陣的維護修復,而這些事情一向由天樞處負責。殺神大陣已有千年歷史,卻一次都未曾啓動,然而我天道盟的每一代盟主,不惜耗費巨資,也要保證這座大陣的完好,你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因爲這是我天道盟最後的庇護所。”
“庇護所三字用的好。”於龍天平靜說道:“有這座大陣在,瀋州市便無憂,瀋州市無憂,我天道盟即便衰敗分崩離析,也終將浴火重生。”
“老師曾經對我說過,如果真到了要啓動殺神大陣之時,說明我天道盟便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所以這座大陣一直沒有啓動過。”於龍天說道:“但只要它繼續存在於天地間,無論動或不動,瀋州便是安全的,天道盟便是安全的。”
秦傑登山成功,進入清夢齋後受邀來到這裡,當時於龍天便說今後要帶他去看個東西,今天他終於看到了。
賀颺曾經帶着他登上城樓,俯視瀋州市,說要把這座大陣交到他的手裡,如今老師已逝,終於輪到他來承擔這個責任。
他看着身前這座瀋州市,思緒萬千。
老師賀颺曾經說過,瀋州市是一座大陣,也是一道大符,而符便是一篇文章,秦傑看着身前這座瀋州市,目光落在那道筆直石槽南向某處,落在那塊相對殷紅的光團上,默默想着這大概便是印在文章旁的印鑑那抹相對殷紅的光團,便是古龍繪像,隨着秦傑的目光觸及,光團邊緣微微變形,似乎感應到了一些什麼。
就是這麼一瞬間,秦傑隱約明白了該如何啓動瀋州市這座大陣,啓動的方法是那樣的簡單,於是他是那樣的警惕不安。
……
離開那座寒酸的二層小木樓,秦傑隨於龍天再次穿過御花園,穿過那些傭人敬畏困惑的目光,來到了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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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一片安靜。
秦傑握着被布裹住的陣眼杵,指間傳來沉甸甸的感覺,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有些擔心自己拿不住。”
於龍天看着他說道:“賀颺就你這麼一個徒弟,齋主都同意你代表清夢齋入世,那麼你不拿着誰來拿?” “難道我將來真的要當守護者?當年三師兄和老師說好了,我只是隨老師修符,並不算作南門觀的人。”
“誰說我天道盟守護神一定要南門觀的人才能當?不錯,爲了給神話集團留些顏面,數百年來一直如此處理,但習慣不代表死規矩。何況你終究是賀颺的徒弟,神話集團也無法在你的身份上挑出問題。”於龍天說道:“聽你的語氣你似乎不想當這守護神?”
“神話集團要接張楚楚回去繼任總經理,我便覺得這事有些不靠譜,如今自己居然也要當天道盟守護神,我覺得這件事情更不靠譜。”他微澀說道:“如今想來,我寧肯留在楓林別墅。”
“牧晨那傢伙當守護神當的挺高興,看他憊賴模樣,一時半會兒也捨不得死,你要不要接任守護神一職,終究是將來的事情,如今不需要着急。”
便在這時,書房門傳來叩門聲。
楊豆蔻端着食盤,緩緩走了進來。
秦傑微微躬身行禮,側身讓到一旁。
“你先吃些東西。”楊豆蔻微笑牽着於龍天的手走到茶几旁,將一碗酸**遞到他手中。
秦傑和楊豆蔻一起來到了花園。
走到一株海棠樹下,楊豆蔻停下腳步,揮手示意傭人散開,然後回頭望向秦傑。
秦傑知道於龍天是找藉口讓自己與楊豆蔻獨處,當然不是因爲什麼荒唐的原因,只與珠海市裡那位堂主有關,只是他不明白,爲什麼楊豆蔻會親自出面,難道她不擔心被人瞧出些什麼?
這是因爲他不瞭解於龍天與楊豆蔻之間的感情。
楊豆蔻眉眼秀麗,嫵媚而有度,溫婉而不怯,站在海棠樹下,容顏竟是把海棠花色都比了下去。
秦傑心想果然不愧是魔教聖女,大嫂生的果然美麗。
楊豆蔻靜靜看着他,忽然開口說道:“天哥都與你說了?”
秦傑沉默片刻後回答道:“不知大嫂所指何事。”
楊豆蔻平靜說道:“楊昊宇堂主的事情。”
秦傑點了點頭。
“如今你應該知道了我的身份。”
秦傑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有些困惑。
楊豆蔻嫣然一笑道:“真是個不老實的孩子,我實在想不明白,齋主爲什麼會收你做學生。”
秦傑笑着說道:“很多人都有這個疑問。”
楊豆蔻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看着他平靜而驕傲,沒有一絲別的情緒說道:“楊昊宇是我的兄長,我曾經是魔教的聖女。”
在珠海市裡,秦傑通過三師兄與楊昊宇的對話,已經知道這個堪稱天道盟最大的秘密,只是他沒有想到楊豆蔻居然會不加掩飾的直接承認。
所以他依然感到極爲震驚。
楊豆蔻看着他說道:“我很好奇,你與楊昊宇之間究竟有什麼問題,他雖然性情暴戾,尤其在戰場上以殺人爲樂,但絕對不是你和天哥都很喜歡說的白癡,他應該很清楚殺死齋主的學生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楊豆蔻輕輕拔開臉前的海棠花枝,負手於後向御花園深處走去。
秦傑跟在她的身後,看着她負手的模樣,不知爲何竟生出些欣賞。
“在草原之上,王軒想要殺我。”
他知道身前這位楊豆蔻肯定知道王軒是誰,也一定知道那場馬賊襲擊的血案,自己不用解釋太多。
“我還是不認爲馬賊一事與楊昊宇有關。”
“我同意大嫂的看法,我也認爲王軒是瞞着楊昊宇堂主做的這件事情,但楊昊宇堂主事後表示了默認,並且在湖畔再次試圖殺我。”
“王軒不會做有損楊昊宇利益的事情,那麼除非他知道你和楊昊宇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他纔會試圖殺死你。”
秦傑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以往我只是一個普通小混混,連楊昊宇堂主的面都未曾見過,除了這兩件事情,不可能有任何仇怨。”
楊豆蔻靜靜看着他的眼睛,問道:“真的沒有任何仇怨?”
“確實如此。”
楊豆蔻忽然對着他微蹲行禮。
秦傑震驚莫名,連忙側身避開,說道:“大嫂這是做何?”
“前面那椿椿事由,已經由大先生處理完畢,若除此之外,真無解不開的仇怨,請十三先生給我一份顏面,由他平靜歸老如何?”
楊豆蔻在花樹之前,斂神靜氣,保持着半蹲行禮的姿式。
……
行走在遊人如織的古龍大街上,秦傑神情看似平靜,心裡卻是波瀾漸起,無論是於龍天帶他去看的殺神陣,還是楊豆蔻在花樹前的行禮,都是現在的他有些承擔不起的壓力。
先前在花園中,楊豆蔻還提到了陳紅,秦傑這纔想起瀋州市井裡的傳聞,楊豆蔻果然與紅姐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這些影響不了他的情緒。
真正影響他情緒的是別的事。
如今北面草原上的戰事已經進入膠着狀態,天道盟對勝利顯得極不在意,神話集團內部似乎出了些問題,有了暫時休兵來看再戰的意圖。
這便等於說,秋天的時候,楊昊宇便要回來了。
秦傑早就知道楊昊宇出自魔教子弟部落,此時自然明白,爲什麼東北在此次戰爭中會顯得這般溫柔。
楊昊宇對待別的敵人卻不見得依然這般溫柔。
如今的秦傑不懼楊昊宇,因爲他身後的靠山是清夢齋這座大山,但他不知道楊昊宇回來後自己該如何做。
天哥暗點,楊豆蔻在花樹前親自求情,並不是說害怕他這個金丹期的修行者能掀起多大的風雨,只是不想讓這件事情把清夢齋牽涉進來,不想讓楊昊宇卸甲歸老的事情再生波折。
清夢齋首重天道盟,齋主嚴禁學生干涉天道盟,大師兄已允楊昊宇歸老,看來看去,秦傑的復仇記都寫到了最後,除了最後的那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