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上染了太多血,你沒資格握住那根杵。”
“您問我昨夜黃於二人死時,我在哪裡。”
許世冷冷回望着他。
秦傑平靜問道:“您問了我在哪裡,我也想問問……當年秦家血流成河時,您……在哪裡?
聽着這個問題,許世瞬間似乎變得蒼老了幾分。
樓閣裡的氣息略有疏鬆,樓外的風景再次活了過來。
秦傑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許世的身前,繼續說道:“我的手上確實有很多血,堂主您的手上或許真沒有什麼血,但不代表你的手就比我的手乾淨。如您所言,我當然不是什麼好人,我從來不關心世上有什麼醜陋血腥不公平,只要那些事情與我無關,或許我確實沒有資格握住那根杵,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多少人有資格質疑我握杵的資格。至少堂主您不行。當初楊昊宇能夠置身事外,天道盟的說法是沒有涉案的證據,事實上你我都清楚,那只是因爲楊昊宇對天道盟有功,對天道盟有用。既然天道盟堅持,那麼堂主如果要審我與那些命案之間的關係,請先找到證據,不然以後請不要來煩我。”
許世沉默了很長時間,看着他冷漠問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做這些事情,是爲了正義,還是爲了復仇?”
“我並不是正義的使者。”秦傑說道:“我與楊昊宇堂主之間也無私怨,只是因爲他在荒原裡得罪了我。”
“這種說辭誰能相信?”
“我不需要讓別人相信,只要齋主和天哥沒有意見便好。”
“你以爲天哥會一直寵信着你?”
秦傑搖了搖頭,說道:“這與寵信無關,只不過我想天哥就算知道了這件事情,大概也會認爲我這些事情做的很對。”
他忽然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已經足夠多了。
所以他轉身向樓梯走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許世忽然嘆息了一聲。
“你很冷靜,我可以想見,日後你可能成爲一個非常優秀的人,甚至比司徒雲海更加優秀,那麼你也有可能比他更加危險。”
秦傑聽着身後的聲音,停下腳步,想到於龍天說過許世此生縱橫沙場不敗,卻在小師叔手下吃過很大的虧,難道自己真的要替師長承擔後果?
他轉過身,看着欄畔的許世,終於煩了。
“我敬您是堂主,所以我才言辭懇切,態度誠懇與您說了這麼多話,如果您真要撕破臉,把這塊遮羞布不要,那先前何必說這麼多廢話。”
“那不是遮羞布,是天道盟的根本。如果你保持着這種看法,那麼我更不能讓這件事情再這樣繼續下去。”許世看着他平靜說道:“不違反唐律,我還有很多手段讓你消失無蹤。”
“我很期待。”然後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要再像前面幾次那樣,引些佛道中人來挑戰我,您應該清楚,那樣用處不大。”
“你真以爲李峰雲輸給你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挑戰你?”
“至少像您這麼厲害的大人物,想必是不會來挑戰我的,因爲您丟不起那人。”
便在這時,他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我丟得起這人。”
秦傑轉頭望去,只見樓梯口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微胖男子。
那男子微笑說道:“我叫衛海利。”
秦傑望向欄畔的許世,搖頭說道:“有些俗了。”
……
秦傑很滿意自己先前在閣中的表現,一番言語直接讓許世感慨傷懷,無心亦無力再繼續審問,然而他沒有想到,言語之後等待自己的果然是這樣一個局面。
看着衛海利從懷中取出由情報處核發的挑戰公證書,他心想這真是毫無新意,果然又是要打一場,真的很俗套。
而且如果說一開始許世便準備用軍中強者,直接把自己打落塵埃,那麼以他的威望地位,何必還要與自己說那麼多話?
難道許世還真指望用言語讓自己感動涕零,深感悔悟從而投案自首,承認那些人是自己殺的?
這種想法也很俗套。
不過不管這件事情俗或不俗,衛海利已經站在了身前,神情很溫和,眼神很堅定,想打一架的意思很明顯。
秦傑沒有見過衛海利,但他聽說過衛海利,任何敢自稱元嬰以下第一人的傢伙,都值得警惕,而且他從老師賀颺處,聽說過一個故事。
一年前大量湖畔雨夜時,他在橫二街殺人,衛海利在街心車裡等待,兩人本來應該相遇,卻被一道井字神符切割開來。
“我學會井字符了。”秦傑看着衛海利很高興地說道,不像是炫耀,而像是報喜。
衛海利喜不起來,神色愁苦說道:“我被天哥踢到堂主麾下,據說也是賀颺的意思,我對大師感激不盡,你何必拿大師來羞辱我。”
“我說的是真話,哪裡是想羞辱你,話說既然大家怎麼說都有些緣份,何必非要打?”
衛海利舉着手中那張紙,嘆息說道:“這是我天道盟十年來從情報處辦的第一份挑戰許可文書,你說不打可能嗎?”
秦傑望向許世,嘲諷說道:“推動外人來挑戰我倒也罷了,如今居然讓天道盟強者出手,莫非老堂主您忘了我們都是天道盟的人?”
許世望着欄外的風景,沉默不語。
自從崖洞破關這後,秦傑的修行境界神速般提升到金丹後期,不然哪裡可能施出那般強大的一刀,然而金丹後期依然在元嬰之下。
面對着號稱元嬰以下無敵的衛海利,他沒有信心能夠戰勝對方。
“我不接受挑戰。”秦傑說道:“雖然清夢齋入世,似乎就有接受挑戰的義務,但你是我天道盟的人,事情傳出去後,我丟臉,你也丟臉。”
“我說過,我丟得起這人,自然也丟得起這臉。”
“論不要臉,你哪裡是我的對手。”秦傑看着他說道,然後走到樓閣欄畔,望向對面的草甸青林,喊道:“那件事情你到底辦完沒有?”
話音落處,一個比衛海利要胖很多的青年男子,從林子深處走了出來,他連連搓手,雙腳挪的比大家閨秀還要慢,很明顯不想進樓。
秦傑衝着他喊道:“你再不來,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那年輕胖子怒極,擡頭對着樓上喊道:“你就不怕我被人打死?”
秦傑看了一眼不遠處欄畔的許世,說道:“某些人自矜身份,哪裡好意思對你這樣一個死胖子下死手。”
……
“噔噔噔噔”腳步聲響起。
白武秀氣喘吁吁爬上樓來,走進閣中,先向着欄畔的許世恭謹行了一禮,然後望向衛海利說道:“你得先和我打一場。”
衛海利看着身前的白武秀,想着新年那日在瀋州府裡接的那一指,臉上的神情愈發愁苦,無奈說道:“怎麼又是你?”
秦傑解釋說道:“整個清夢齋,我只好使喚他一個。”
衛海利苦笑說道:“元嬰以下無敵,終究是元嬰以下……我不是七先生的對手,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向八先生請教一番。”
白武秀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厚厚一疊紙,把圓乎乎的手指伸到脣邊舔了舔,拿出最上面那張遞到衛海利的眼前。
“情報處的挑戰許可書。”
“這份許可書核發簽章的時間比你那份早。”
“我這裡有六十二份情報處核發的許可書,每份都比你那份早。”
“所以你就算要和秦傑打,也得先和我打完這六十二場再說。”
衛海利怔住了,接過那疊文書翻看了一遍,即便他天不怕地不怕,那日在瀋州府裡被白武秀一指擊倒,依然不怕,但此時終於怕了。
失敗並不可怕,如果連續六十二場失敗呢?
白武秀這時候並沒有用清夢齋《不器意》使出《天下溪神指》。
但衛海利覺得自己已經中了六十二記《天下溪神指》,很有嘔血的衝動。
秦傑望向欄畔的老人,說道:“我以爲堂主您不會用挑戰決鬥這般俗的方法,但爲了萬全之計,我還是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依據規定,任何想要與我決鬥的強者,首先都必須過我七師兄這關。如果您不想衛海利天天吐血,最終變成人渣而死,那麼最好不要嘗試。”
衛海利的臉色愈發難看。
白武秀走到許世身前,再次恭謹一禮,說道:“三師兄託我給您帶句話,清夢齋嚴禁干涉天道盟,那麼天道盟最好也不要干涉清夢齋的事。”
自從白武秀出現之後,許世一直沉默。
身爲天道盟堂主第一人,他自然不會在乎白武秀,但他要對清夢齋中的某些人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比如那位很二的師兄。
“幫我帶句話給三先生。”許世說道:“如果清夢齋裡的人已經干涉了天道盟,又該如何?”
白武秀稍一沉默,然後說道:“三師兄猜到您會有此問題,他說就算如此,也應該交由清夢齋來自理,當然,如果您能找到清夢齋中人干涉天道盟的證據,那麼他會稟明齋主,再與天道盟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