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總會有一場相逢可以稱之爲幸運。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有什麼可以稱之爲幸運的事呢?
我三天三夜的籌劃總算沒有令我失望。
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感受着冰涼的液體緩緩在體內流動着,感受着疼痛在我神經中的一次次肆虐。與之相反的,是我內心像火焰一般激動又興奮的內心。
我成功了。
是的,我先是成爲了老胡手下的一員,然後藉着一個機會“意外”救了李洋。
如此忠心的我想必會被提拔到親信的位置吧。
很好,如此一來,我就會擁有更大的權力。
我閉着眼回想每一個步驟是否留下了破綻。
我睜開眼,黑暗中,我的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微笑。
毫無破綻。
我的視線緩緩追隨着光源移向窗子。
我不敢入睡。
我怕做噩夢。更怕說出什麼自己都無法預料到的夢話使整個完美的計劃功虧一簣。
所以我很討厭睡覺。
待興奮的心情過去,身上因爲中槍而撕裂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夜晚的冷風沁涼。這被窩按理說我已經躺了許久,卻還是冷得要命。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
也是如此冰冷的牀板,卻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和蘋果似的臉頰。
我這才猛然意識到,我已經兩天沒有見過她了。不對,這沒什麼可驚訝的,令我驚訝的是,原來在這個計劃開始之前,我與她幾乎日日見面。
我在她身上浪費的時間太多了。
我閉眼。
或許她還是有利用價值的說不定?
我自嘲地笑笑。
思念如同潮水,陣陣侵襲而來。
而對我來說——
我已經中了魔障,雜念如毒蛇猛獸,將我吞噬殆盡。
忽然,我想到了什麼。將插在我手背上的那針和着血肉拔出來。我跌跌撞撞地下牀。
我不敢走大門,我怕遇到李洋他們,計劃也會功虧一簣。
實際上我最好呆在病房裡,等待着我的褒獎,而不是夜半三更冒着生命危險翻窗而出。
我苦笑。
傷口因猛烈的動作而撕裂,胸口一灘血跡,而我的動作卻越發地快。
只因我隱隱記得,那天,她說要開窗透氣我是同意了的。然後我因爲正籌備事情,在密室待了三天三夜,壓根就忘了這事了。
我咬牙。
她的僞裝做的也是真好。我沒有注意到那扇窗子,因爲之前幾乎每天她都央着我通風。把自己僞裝成一個似乎十分賢惠的女主人,洗衣,做飯,使我麻痹大意。再瞅準機會,我竟然也出了如此的疏漏。
——這便是這個計劃我最大的破綻。
今天,她估計都跑沒影兒了!
不過她不認識路,那地方挺偏僻的,轉出來需要不少時間。
我在路上叫了個司機,讓他圍着那地段附近走。我在心裡默默預估着她到了哪裡。
我身上傷痕未愈,救了李洋的那一槍至今痛得厲害。我渾身滾燙,有可能是發燒了。我混混沌沌地想,我不是要死在找那隻小妖精的半路上了吧。
可是···即便是要死,我也想再看你最後一眼啊。
可是,沒有人。
我知道我的運氣一向不好。明明分析預判了她所有可能出逃的軌跡,卻還是沒有遇到她。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就沒辦法了。
她現在在哪裡,我可以一點點地找,一點點地排查。
但是···
我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荒誕不經的念頭。
或許···如此便遂了她的願也說不定?她一定不會想永遠和我待在一起的。她籌謀了這麼多天就是爲了逃跑。如果···如果我沒有找到她,她是不是會很開心呢?
而我···也不用總是防備一個現在看來計劃以外的人。
皆大歡喜。
我輕吸了口氣。
此時我正在去那棟小屋子的路上。那是我的隱藏的地點之一。
就在剛纔,我已經用分不清是理智還是情感的語調做出了決定,然後我就應該立刻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進行屬於自己的計劃。而不是像現在,一步一步緩慢地靠近那個我將來應該不會再來的地方。
或許我只是想去確認一下,確認一下什麼呢?爲了那一絲可笑的幻想,還是爲了此刻不停流血的心?
我不敢想象如果那扇門後沒有她的話,我們何時才能相見。
爲什麼要讓剛嚐到蜜糖的我又陷入丟失糖罐的痛苦之中?
或許這一別,便是永不相見。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讓我找不到她的。
只是我沒預料到,我們的再次相見,會來得那麼快,那麼突然。
眼前,一個身上帶着斑斑血跡的女子手拿着一柄刀朝我跑來。她彷彿正在被豺狼虎豹追趕着。
在看到我的那一剎那,她的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
恐怕我在她眼中比豺狼虎豹有過之無不及。
恰好小路很窄。
天賜良機。
我堵住了她的去路。
我看着她那被驚恐佈滿的雙眸,冷冷道:“你想去哪兒?”
我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怒氣。
她咬緊脣瓣,眼神裡閃過功虧一簣的惱怒。
我想,如果黎明前我還沒回去的話,我會和她露出一樣的神色。
我向她後方看去,知道了她如此拼命奔跑的原因。
哦,看來她的運氣也不怎麼樣。
她身後有兩個人正追着她。哦不,應該是三個人,還有一個人因爲被她刺傷了大腿,跑得稍微慢一點。
這幾個人我恰巧有印象。梁河也就是她的父親,死前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這幾個人是追高利貸的。她不幸地遇上了他們。
更不幸的,又遇上了我。
要說,我還真應該謝謝他們。
我沒有多說廢話。便和他們打了起來。
我本來就受了傷,這一架打得力不從心。身下的血跡越積越多。漸漸的,我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最後那兩個人見打不過,溜得很快。
我轉過頭,卻見她依然站在原地。
我衝她咧嘴笑了笑。
傻瓜,這種時候,自然要抓緊時間逃跑啊。
不過,能在死前看你最後一眼,也算值了。
我朦朦朧朧地想。
最後,耳邊響起“鏗——”得一聲。
是我倒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