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東西在時間面前都顯得那麼渺小與蒼白,即便是最親的人離自己而去。
三天,整整三天,林某人不吃不喝跪在衣冠冢前,他整個人瘦了一圈。
不知道爲什麼,本來非常帥氣的他,經過這一次,似乎變醜了,又似乎變得和他去慶大讀書時模樣差不多。
不過讓人覺得不同的是,他的雙眼似乎更加深邃了,有種讓人看不明白的感覺在裡面。
洗了把臉,撥着亂糟糟的頭髮,摸着滋生出來的鬍鬚,看着鏡子,林某人笑了。
他一直就覺得很奇怪,爲什麼上次泡藥澡會把自己泡得那麼帥。不過他對那個帥是有些不以爲然的。
因爲他長這麼大,幾乎接受了他以前的容貌,有些小小的眼睛、有些白淨的肌膚、右臉頰比左臉頰似乎還要大上一分,那長長的臉、那不高的鼻子……
就是這一副容貌當初他自詡爲天下第一帥,也正是因爲這副容貌,他泡到了幾乎現在與他關係好的所有女生。
終於變回來了麼?林某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變回來的,但他能夠感覺到,自己體質差了許多,力量似乎也大不如前了。甚至連本來都已修到築基巔峰的境界,似乎都有些下降。
就是因爲這三天的變化麼?林某人苦澀一笑: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他並沒有太在意自己身體上這些變化,連最親愛的老爸都失蹤了,自己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他擡頭看着東方,那裡太陽剛剛升起,沒兩分鐘,就露出一大塊,整片天似乎都亮了不少。
是啊,自己該如這明日,升騰而起纔是。
林某人長長吐了口氣,似乎把這幾天的鬱悶一掃而空,嘴角終於露出一絲淡淡笑容。
山腳下傳來鞭炮聲,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三,小年。
人家過年都是紅紅火火,吃大塊肉、喝大碗酒。只有林某人一家,髒兮兮、冷冷清清、沒有一點人氣。
他也不在乎這些,看着仙子坐在牀上修煉,似乎她能感興趣的只有這一件事,也只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本來老爸失蹤,或者根本上就是死了、被野狼叼走了,林某人不應該再呆在這兒纔是。但他忍不住,這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這裡有他親愛的父親。
雖然老爸打自己、罵自己,說自己是個沒娘養的混蛋東西,但這些現在想來,歷歷在目,卻是那麼親切。
這個年,我要在家裡過!
林某人沒帶衣服回來,身上衣服又髒又破,但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就在山上,隨便遇到個野物打了,把皮剝下來,林某人找到針線就給自己縫了個獸皮衣服,穿在身上還很不錯。
門前本來有塊很大的地兒,那裡可以種些蔬菜什麼的。但是現在早沒了,林戰天的墳墓卻在上面。
肉是不用買的,有兔子肉、山豬肉,各種野味,應有盡有。
酒水林某人特意下山買了些,當看到自己停放的那輛蘭博基尼時,他突然想起要
給老爸買的車子,便找來一把鍬,直接把它埋了。
眨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山腳下的鞭炮聲更響了。林某人也把買的鞭炮拿出來放,一股喜慶氣息似乎盪漾開來。
仙子看到這一幕,微微有些不屑。
她從小山裡長大,雖然也有過年習俗,但家家戶戶從不放鞭炮。她不知道這些吵鬧的東西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煩躁的心情。
好在如今她極其淡定,再煩躁也不怕。
林某人也不去管她,自己忙活着炒菜做飯。因爲家裡用的都是鍋竈,必須一個人在下面燒飯,一個人在上面炒菜才行。
林某人喊了一句,仙子頭都不回,繼續修煉自己的。
林某人無奈苦笑,只得一個人開工。
飯菜很快就搞定,以前每年都是中午吃年飯,今年自然不例外。
“仙子,吃飯了。”看着桌子上滿滿豐盛的全是菜,共有十二樣,與往年老爸做的一樣多,林某人還是很自豪的。
“不了,我不想髒了自己的身體。”仙子隨口一句話傳來,林某人渾身冰涼。
是啊,她是有道真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憑什麼要和自己一起吃飯?
不知道爲什麼,林某人此刻特愛鑽牛角尖子,既然她不吃,他也絕對不會強求。只是心裡卻想着,若是娉娉她們幾個女的在這,會不會也對自己的話無動於衷。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林某人這麼一比,雖然仙子長相和九天之上的仙女有的一拼,但這一刻在林某人心裡,似乎又什麼都不是了。
一大桌子菜,兩個凳子,那是自己以前和老爸坐的。他坐在自己以前坐的地方,看着對面空落落的,心也狠狠揪痛了下。
“哎!”林某人微不可聞嘆息了一聲,然後先給老爸敬了一杯酒,然後開吃。
不就是飯菜麼,老子還不吃完?
林某人吃着吃着眼淚就下來了,似乎這幾天的淚水,比他一輩子所流過的淚都多。
但他根本不在意,抹乾了繼續吃。
一個小時後,滿滿一桌子飯菜全部被他一個人吃光:收拾盤子、碗筷,洗刷。
等搞定這一切,他又來到父親墳頭跪拜下去,燒了些紙錢,放了鞭炮。
這是巢州這邊的習俗,每年清明、冬至,還有就是大年三十這天了,都要給祖輩上墳。至於鬼節,反倒這兒不太在乎。
仙子見林某人這副德行,不由撇嘴,覺得他這人太感情用事了,以後註定沒有大作爲。
又在家呆了兩天,大年初三的時候,林某人對仙子道:“這些日子苦了你,我們走吧。”
“你不呆在這兒了?”仙子有些奇怪,按說林某人這麼多天都沒笑過,應該極爲傷心纔是,肯定要在家裡多呆一段時間,可爲什麼這麼急着走呢?
“逝者已矣,生者默哀。”林晚傑淡淡道,“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既然他老人家已走,我
若再悲傷下去,老爸他……泉下有知,怕也要爬上來打我一頓了。”
其實他只是沒有找到老爸而已,並不能完全證明他就死了。
但老爸一來年紀大了。雖然林晚傑剛十九歲,但老爸卻差不多六十了。
一個老農六十歲,天天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兒,身體能好到哪去?林晚傑不敢想象。
而且老爸還有胃病,是長久以來不吃、少吃造成的。加上抽菸極爲厲害,肺病怕也有。
在這種情況下,林晚傑真是不敢想象老爸還能活下去,那也太逆天了。
“咦,下雪了。”就在這時,現在突然仰頭看天,驚奇道。
她在天山,那兒幾乎終年都有雪,但到了這裡,還沒見過幾次呢。沒想到年初三卻下起了大雪來。
“走吧。”林某人並不在意雨雪天氣,對他來說,這和大晴天沒什麼區別。
“有人來了。”仙子突然指了指前方,林某人就看到,不遠處一個樵夫挑着柴火朝這邊小跑過來。
“天啊,六十年了,老子我還沒見下這麼大雪過。”樵夫一過來,看到林晚傑和仙子,眼睛不由直了下,跟着說道。
“小夥子,這不是你家吧?我進去躲躲雪啊。”樵夫自顧自進去了,看到裡面陳設有所改變,不由驚奇了聲,“咦,你不會住在這兒吧?”
林晚傑淡淡點頭,並不想多說什麼。
那樵夫卻說了起來:“不對呀,我記得這兒是林老弟的家啊。哦,對了,他告訴過我他有個兒子,叫什麼傑來着?不會是你吧?”
“你認識我爸?”林某人一聽,猛地狂喜起來,跑到他身邊道。
“認識認識,可是……”樵夫沉默了下,突然看到外面那個墓碑,跟着驚奇道,“你已經知道了?”
“什麼?”林晚傑一呆。
“你爸他早就死了,哎!”樵夫說了句,這一刻彷彿又是個晴天霹靂,震得林晚傑久久回不過神來。
樵夫說道:“我和你爸是上山砍柴認識的,那次是下大雨,就跑這躲雨了。林老弟是個好人啊,好酒好菜照顧着我……可是他,他……”
“大伯,您慢慢說。”林某人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他就繼續說道:“後來我有段時間沒上來,再上來的時候,是和村子裡一些晚輩一起的。不過那天我們遇到了一頭大熊,那熊雙眼黑幽幽的,充滿煞氣,像是會吃人。我們都是獵人,誰怕他呀?就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人多勢衆,一直追到它的巢穴,這大傢伙滾落山下。本來我們要追上去的,但我看到地上有件破衣服,上面滿是乾涸的血跡。這一看可不打緊,沒想到竟然是林老弟以前穿過的衣服!
哎,林老弟一人住在山上,身邊又沒什麼照應,我一想,遭了,他怕是被熊吃了,就喊了幾個人把那衣服埋了。沒想到你一回來,竟然也給林老弟搞了個衣冠冢,哎!”
他每說一句嘆氣一聲,林某人聽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