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日的暗中觀察和高明手段的試探,結合坤寧宮那顆釘子提供的細節佐證,德妃恨恨而不甘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韋皇后真的懷上了!
雖然周太醫數次出入坤寧宮都是以請平安脈的名義去的,但這也難不倒德妃,畢竟她總喜歡以出乎人意料的方式行事,以此獲得自己想要的。
比如,月仙殿的人最近就偷偷去了一趟坤寧宮的小廚房,給了以貪財出名的廚子小祿子一錠金子,說德妃苦夏,也想嚐嚐韋皇后最近一段時間吃過的所有菜品。
小祿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畢竟位份懸殊擺在那裡!低位份的妃嬪想嚐嚐皇后吃的菜色,體驗一回,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再正常不過的。
結果,寒冷之物一應全無,倒全是對孕婦和胎兒好的,尤其是多了好樣酸酸的開胃的!
“倒是讓這個賤人成了!”
她們幾個妃位日防夜防,是以宮裡這些年總有嬰孩出生,卻無一例外全是公主,根本沒有皇子。
“娘娘,你還年輕,又有聖眷在身,懷上龍種只是遲早的事。再說了,那邊不過剛剛懷上罷了,離生產還遠着呢!”
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德妃都聽膩了!淡淡看了白嬤嬤一眼,雖未明着反駁,可德妃心裡更加煩躁。
這話說得倒是輕巧,可哪裡就那麼容易懷上的?
後宮的花兒太多了,而慕容琮就好比一隻花蝴蝶,今天飛到這裡,明日飛到那裡,根本不會在哪處做停留,她的運道還沒好到一夜就大肚的程度。
誰都知道前三個月胎兒不穩,是最好下手的時機。
但對方是韋皇后,原本就一直提防着她呢,她最近又試探了幾回,她身邊那些人個個都不是吃素的,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尋常手段根本不敢使出來。
而南宮太后那裡也差不多快康復了,再過幾天應該就不用她們去侍疾了,屆時她將徹底失去下手的最好機會。
韋皇后的胎只能在壽康宮掉,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嬤嬤,最近宮裡有無什麼重大喜慶節日?”
按理說,知道自己懷上了龍種,韋皇后應該立即就向全天下宣佈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纔對!這樣一來,不但能免了日日被壽康宮噁心磋磨,還能嚇退那些有野心的人,慕容琮知道了也肯定開心。
託生在韋皇后肚子裡,這可是實打實的嫡子!
反過來說,韋皇后按而不發,錦衣夜行,瞞住後宮所有人,其背後一定有什麼更大的圖謀,值得她這樣冒險。
“重大喜慶節日?娘娘的意思是……”
“嬤嬤只管將接下來幾個月的大事全部說出來即可!”
“接下來是花朝節,然後陸答應排了大半年的《白蛇傳》即將上演,然後……娘娘,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在等什麼了!”
“什麼?還不快說!”
“咱們在這裡繞來繞去,卻是連宮裡最大的事都忘了!娘娘,五月……五月二十九可是皇上的萬壽節!”
“萬壽節!”
對了,就是萬壽節,慕容琮的生辰是五月二十九,屆時,韋皇后的龍胎也將將滿三個月,胎像已然穩固,想下手的人是需要認真掂量掂量的。
更重要的是,慕容琮的萬壽節當天普天同慶,宮裡喜氣洋洋,韋皇后再順勢宣佈自己懷有龍種,簡直就是當日的最佳禮物,錦上添花,烈火烹油。
屆時不管其他妃嬪送什麼,都會被比到塵埃裡。
在嫡子面前,一切都一文不值。
好在這幾日韋皇后依舊會同她一道去壽康宮侍疾,天時地利都佔了,她還是有一點機會的。
“若是皇后娘娘在壽康宮裡不幸小產,這可怪不着任何人!誰讓她那麼賣力地侍疾呢!白嬤嬤,去做幾道皇后娘娘愛吃的小點預備着,本宮明日會一併帶去壽康宮與她分享。還有本宮的衣裳和香囊,先薰着吧,用什麼薰你知道的,本宮明日要用……”
聞言,白嬤嬤笑了笑,領命而去。
這倒是一個極好的主意!
第二日,若是靠得近的話就會聞見,一向愛乾淨的德妃身上竟隱隱有股子菜味兒,有經驗的廚子們一聞便知,這是做菜用的茴香和八角的味道。但是,看到她身後跟着的宮人端着的一長串的盤子,又會立即釋然。
堂堂德妃,怎麼會讓自己的衣裳染上飯菜味道?鐵定是她身後那些菜散發出來的。
到了壽康宮,德妃先是故意冷落韋皇后,一副急於表現自己的模樣以此麻痹韋皇后,使出渾身解數陪南宮太后說笑了一回,惹得南宮太后心情大好。
見狀,德妃便趁機說出了自己提前預備菜品的事。
“太后,臣妾昨日問過王太醫,王太醫說太后最近幾乎日日都在茹素,又有些虛火,長此以往恐身子乏力,腿腳無力,這不,臣妾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今日在自己的小廚房裡做了幾道菜,方纔又去御膳房要了幾道……”
“臣妾想陪太后一道用早食,就是不知道太后肯不肯給臣妾這個機會。”
民間向來一日只吃兩頓,宮裡大部分人也如此,嚴格遵循這個規律,但壽康宮卻不必遵循這個,一切都是現成的,小廚房的火二十四小時燃着,御廚隨時候着,想吃就吃。
想到自己最近確實一直茹素,嘴裡淡淡的,正想吃個有鹽有味的,又見德妃一副誠懇的模樣,這段時間來壽康宮請安侍疾也一日不落的,心便軟和了些。
吃些也無妨,不過是一頓飯罷了。
“也罷,德妃有這個小心,說起來哀家也餓了。”
“那皇后娘娘要不要陪太后一起用膳……”
“難得母后有興致,本宮也覺得有些餓了。”
聞言,德妃對着南宮太后做出一副十分高興的模樣來,對着韋皇后卻又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小人模樣,惹得韋皇后淡淡一笑,心裡卻是十分不屑的。
德妃慣會做這種門面功夫,這一兩個月就由着她去好了。
反正她現在也不在乎,不過是一頓飯,能討到什麼好?
不管德妃做得再好,只要她在萬壽節當日一宣佈自己懷有龍種的事,這些微末之光轉眼就會被人忘得一乾二淨。
孕中餓得快,爲了過來壽康宮侍疾,韋皇后早上並未怎麼吃,就怕自己忍不住想孕吐暴露了自己。可等她拿起筷子,等膳食盒一一揭開,菜品確實是色香味俱全,但韋皇后和周嬤嬤卻齊齊變了臉色。
無他,這些菜基本上都是寒涼之物,是不適合孕婦吃的。
但人家德妃一是不知道她懷有龍種,二則事先聲明王太醫說南宮太后有些虛火,吃這些有清火功能的菜卻是正好,她是不好發作的。
可是,她剛剛明明放話了,說了自己要吃的。
現在不吃,難免惹人懷疑。
“太后,讓兒臣來爲你佈菜吧!”
韋皇后急中生智想出了這一招,覺得自己先地替南宮太后佈菜,末了,坐下來隨便夾一點點菜,只單喝銀耳粥,這樣挑挑揀揀的也就過去了。
卻不料,德妃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先是站起來猛地將韋皇后往座位上一按,暗中使力壓着她的肩頭,接着便給白嬤嬤幾個使眼色。
“瞧皇后娘娘說的,說起來今日還是臣妾的福分,得了太后的恩典,能與太后、皇后娘娘單獨用膳。這還是臣妾進宮後頭一回有這個榮幸,所以佈菜就讓奴才們來吧!皇后娘娘你說呢?”
“不過是用膳,妹妹想的話本宮以後用膳會叫上你的。”
“又何必等待他日呢,今日不就正好?”
兩人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的,搞得南宮太后一頭霧水。雖不知道爲何,但很明顯的是,這兩人似乎都在打啞謎。而且韋皇后似乎不想吃這頓飯,但德妃又偏偏想讓她吃。
看了南香一眼,南宮太后發話了。
“好了,今日就聽德妃的吧,你們都坐下,多少吃點。”
南宮太后都發話了,韋皇后也不好繼續堅持,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只是,筷子卻沒怎麼動。
給南宮太后夾了一些愛吃的,德妃這纔開始勸韋皇后吃。
“可是不合皇后娘娘的口味……哎,臣妾已經盡力了。就是怕自己做不好,這才特意去御膳房要了這幾道菜……皇后娘娘你嚐嚐這道豆腐蟹黃羹吧,這可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聽聞也是你最愛吃的菜品之一,臣妾可是專門爲你準備的。”
說着便拿起銀匙舀了一勺,欲喂到韋皇后嘴裡。
反正她事先說明了,這道菜是御膳房出品的,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且她真的沒有額外做什麼手腳,哪怕事後查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別看只是小小的一勺,可又是豆腐又是蟹黃的,全是寒涼之物,德妃指不定還暗中加大分量了,韋皇后是絕不可能吃下去的。
眼看着勺子伸過來,韋皇后的頭輕輕一偏,完美錯過。哪知,德妃卻故意沒有收手,一勺蟹黃豆腐羹不知道爲何全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韋皇后還沒說話呢,她自己倒是忙着爲對方解釋。
“嘶,好疼……皇后娘娘,對不住了,是臣妾心急了些。”
一臉委屈,也不知道做給誰看!
見狀,白嬤嬤更是心疼地上前替德妃擦乾淨,不知道是她太過用力還是那蟹黃豆腐羹原本就有些燙,德妃的手背一下子就紅了一塊。
她的皮膚原本就十分白皙,保養得宜,這樣一來,倒顯得有些嚴重。
蔡倫沿着略微有些坡度的山坡往下走,好幾次差點摔倒。也幸虧他打小便在鄉間長大,直到十二歲才離鄉進宮,這纔有些生存本領,硬是順利從半山腰走到山腳下,慢慢靠近正在溪邊洗草藥的沈溪。
許是蹲了許久,待他走近,只見她慢慢站了起來,英邁出羣,亭亭玉立;用手撫了撫臉,理了理一頭長髮,頓時露出光潔的脖子來。然後又蹲了下去,用雙手捧起一捧水洗臉,又調皮地彎腰戲水。
“嗯,看背影倒是不俗,嫋嫋婷婷,風儀玉立……”
蔡倫在心裡想到,正打算上前問話,沈溪卻是似乎聽到了身後的動靜,自己轉了過來,蔡倫眼裡頓時閃過一陣驚豔。
美,真的太美了!
只見她烏髮蟬鬢,明眸流盼,硃脣皓齒,細腰雪膚。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關鍵是額頭飽滿,鼻樑骨高,眉骨顴骨和麪部骨頭看起來十分協調,面相也符合相法裡說的“吉利”。
而剛剛潑在臉上的山泉,此刻化作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更添美態,饒是他一個公公也看呆了。
麗妃確實是宮裡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但是,再美也難逃美人遲暮的一日,這些年,她花在自己臉上的銀子不少,但人還是漸漸顯出疲態來,是以動不動就不願意見人。
可眼前的女子卻不一樣,她的美是骨相美,十分耐看。
哪怕以後年齡大了,那也是優雅地老去,而不是像麗妃那樣,給人一種大不如前的感覺。
這一趟雖然累,倒是不枉他跋山涉水這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