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沒有看見從壽康宮出來後走出老遠才長舒了一口氣、面帶笑容一副陰謀得逞模樣的桂嬪,嚴嬤嬤在心裡默默想到,嗯,事情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還好,結局不錯,桂嬪應該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也就是說,桂嬪多半會大發慈悲,拿出銀子替首初選一塊地把人正兒八經地埋了,而不是曝屍荒野,任由野狗糟蹋。
這樣一來,兩人都算是“求仁得仁”。
至於首初死前發的那些毒誓和詛咒,她自然已經忘了,且不說無稽得很,菩薩又不是她家親戚,就連主角都不是自己,何苦拿着宮人的俸祿操主子的心?
後面的事果如嚴嬤嬤所料,桂嬪先是在映月宮感懷了一番,念着首初的種種好處,還因此掉了幾滴假惺惺的眼淚,這纔對所有宮人統一了口徑,那就是首初是因爲感染了風寒不治而亡,外面傳的那些小道消息統統都是流言。
末了,自己掏銀子讓人去料理首初的後事。
通過桂嬪的“努力”,慕容琮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加上南宮太后難得的說了幾句她的好話,慕容琮越發覺得桂嬪是個有情有義的,對待宮人尚且如此,對他自然是一等一的忠貞,第二日就過來映月宮寵幸了桂嬪一回。
壽康宮那邊的動作也是極快的,忙活了不過半日便將那名色膽包天的侍衛揪了出來。其罪名也是不可饒恕的那種,據說是行爲不端,偷看宮女洗/澡被抓了個正着。
也是他“倒黴”,那宮女還會點拳腳功夫,又驚又怕之下對那侍衛“施/暴”,那侍衛當場就被踢壞了命根子,都不用進刀子房再挨一刀了浪費公共資源了。
這樣德行有虧的人自然是不配繼續待在壽康宮的,可壽康宮不要的人,其他宮也不敢要也不會要,捱了一頓板子後,只好“自願”選擇提前離宮,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可這還沒完,他一出宮就被人在狹窄的巷子裡潑了洗腳水感染了風寒,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不知道爲什麼人倒是沒死,險險撿回了一條命,但嗓子也因此而啞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命根子不管用了只是擺設,嗓子又啞了,身子也垮了,這樣的人活着還不勝死了算了。
“首初,你安心地走吧,下輩子記得再也不要進宮做宮女。害你的人現在生不如死,以後的每一天都會無比痛苦,會在悔恨中度過餘生。咱們娘娘也復得恩寵,但願你在天有靈,保佑她……”
說到這裡,小印子左右看了看,哪怕是亂葬崗也要小心。
誰能保證亂葬崗就沒有第三個人呢!
“保佑她年老色衰,從此恩寵全無,保佑她終生不得子嗣,保佑她孤獨終老,保佑她任人踐踏……”
首初入宮前叫小紅,和早已成了冤魂的小翠,加上小印子,三個人來自同一個地方,是在這個宮裡最要好的,費了很大的勁才全部調到映月宮伺候。
原以爲是幸福的開始,可以互相照應,直至離宮,卻哪裡知道不過是悲慘結局的開始。
不過這也沒關係,小紅小翠都走了,還有他呢!
太監與宮女向來不同,宮女只要能活到二十五歲,只要還想出宮,是有希望出宮去生活的。而他們,從那一刀切下去的時刻開始,就註定了這輩子都只能選擇在宮裡苟延殘喘,哪裡都去不了!
出去,只會受盡白眼,人人喊打,悽慘死去。
既然這樣,他就要好好活着,看一看這位心機深厚、手段殘忍、喜歡踩着他人屍體上位的桂嬪能風光到幾時!
不過是小小宮女和侍衛的故事,這件事根本沒能掀起什麼水花,也不敢有人再說什麼。
後一日,排演許久的《白蛇傳》終於在戲樓如期上演。
不同於先前的那出原本就是特意寫給韋皇后和德妃看的、雖然改編過但劇情仍然算不上特別精彩的戲,這出《白蛇傳》陸常在可是從一開始就細細準備着。
加上這個神話故事在民間早有雛形,陸常在本身又是個有才的,南宮太后這個高手又時不時提出自己的建議和想法,更別說還有一整個戲班子的專業人士從旁協助。
總之,這一回的新戲,拿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從導演演員到劇本臺詞再到舞美燈光特效什麼的,簡直一應俱全,無一不是頂級的,哪怕放眼整個大楚也是頂好的,一流的。
也不用特特邀請誰,戲還沒開唱,按照位份和尊卑,整個戲樓都坐滿了。加上各宮的小宮女小太監姑姑嬤嬤……人羣熙熙攘攘的,簡直比過年那會兒還要熱鬧幾分。
“母后您瞧,今日的人可真多,大夥都喜歡您排的戲。”
自從徹底交出手中的權利,只管縮在後宮,慕容琮和南宮太后的關係緩和了不少,除了每個月的晨昏定省,母子倆偶爾還會有時間和閒情坐下來談心。
彷彿慕容琮喜歡的並不是親生母親,而是沒有手握大權的母親。
“哪裡就是我排的,我不過動動嘴皮子吩咐了幾句話罷了,大部分的功勞啊,還是咱們陸常在的。特別是這幾日,大着肚子也不能永和宮休息,反而天天跑來壽康宮幫忙。”
“太后不嫌棄嬪妾就好!實在是當不得太后這樣說!能爲這齣戲盡一點自己的力,是嬪妾天大的榮幸。”
皇宮就是個磨練人的地方,能讓人快速地成長。
自從搬到淑妃宮裡,陸常在快速地成長了起來,這讓南宮太后十分歡喜,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雖然當初這麼做多少帶了些無可奈何。
實在是陸常在肚子裡這個還不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
要是位公主倒也罷了,與那個位置無關,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可要是個皇子,樹敵什麼的先且不說,無論是前朝大臣還是後宮都會多想!
要知道,而立之年的慕容琮還未立太子,而南宮太后也從未對哪個皇子表現出過分的親近與偏愛。要是陸常在一直住在壽康宮,那她的孩子也會是!
這樣一來,保管讓人生出無數遐想來!
“母后說你當得起,那你便當得起。等這齣戲演完,就好生養養胎,先別排新戲了。”
“嬪妾遵命!”
見三人聊得歡,一衆妃嬪心裡都不是滋味,除了韋皇后。
且先等着吧,再過大半個月,等到慕容琮的生辰,她自會宣佈自己懷上龍種的喜訊!
這纔是天大的喜訊呢,普天同樂,屆時慕容琮說不定還會宣佈大赦天下爲孩子祈福。
她嫉妒嗎?她根本不嫉妒。
她堂堂皇后,母儀天下,她要一鳴驚人!
因此,見了其他妃嬪眼裡掩飾不住的嫉恨,韋皇后越發寬容大度,臉上憑空多了幾分母性光輝。
“太后,皇上,臣妾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嗯,說吧!”
瞄了韋皇后一眼,南宮太后選擇了讓她有話就說。
這個氛圍下,想來不會是什麼破壞人心情的壞事,韋皇后應該還是有這個眼力勁的。
“臣妾覺得,這戲還沒開演呢,諸位姐妹就這般期待,陸常在的辛勞付出還是有效果的。她懷着孩子還這般辛勞,功不可沒,臣妾提議,要不皇上給陸常在一點什麼賞賜吧。”
“臣妾賞的,到底不如皇上給的來得榮耀。皇上親自賞賜,陸妹妹也好安心養胎。”
此話一出,各人的反應是不一樣的。
南宮太后更多的是詫異,畢竟這絕對不是韋皇后一貫的性格;衆妃嬪的嫉恨又加深了一層,心裡很不服氣。
只有德妃,臉上的笑容不變,因爲她看得出來韋皇后是故意的,最好刺激得有人露出不合時宜的樣子,以此襯托出她的賢惠大度。
再有一層,她都這樣講了,也提前賞賜了,只會加深慕容琮和衆人對這齣戲的期待。一會兒要是精彩倒也罷了,那是應該的!要是不好看……
呵呵,陸常在雖不至於下不了臺,但慕容琮對她的看法估計是要改變的。
最後,慕容琮親自賞賜陸常在,無形之中又會加大衆妃對她的嫉恨,說不定有些一直想出手卻又猶豫不定的下來就會立即出手!畢竟一個低位分的常在居然這般受寵,肯定會刺痛有些人脆弱的神經。
不過是一點子賞賜,卻有這麼多好處,韋皇后自然捨得。
“皇上,臣妾覺得皇后娘娘的提議甚好!皇上你就賞賜陸常在吧,您不知道,這段時間太后又免了諸位姐妹的請安,也就是陸常在能過去陪着太后說說話。”
“嗯,德妃你說得極是,陸常在實在是孝心可嘉忠心可表,孤就賞她……嗯,一對玉如意吧!”
慕容琮原本是想賞陸常在一對步搖的,轉念一想,宮裡已經好些年沒有聽見嬰兒哭了,他還是希望陸常在這一胎能生個皇子的。
如意如意,希望能如他心意!
如意是什麼含義,衆人自然知曉。賞賜一出,自然又成功爲陸常在拉了一波仇恨。
看見衆妃要麼將手帕子都捏得變形了,要麼用指甲把自己掐得狠狠的,要麼表情失於管理,韋皇后心裡十分得意,開心不已。
恨吧,恨吧,可勁的恨吧,最好能直接下手。
反正南宮太后免了後宮的請安,要是沒什麼大事,這段日子她是絕對不會出門的,任由有本事的去折騰,自己躺在坤寧宮裝聾作啞就好。
見狀,倒是淑妃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實在是陸常在這樣太招人嫉恨了,可偏偏又住在她永和宮裡。
作爲一宮主位,她是有責任看顧好陸常在的。
雖然搬過來還不到十天,可她已經替這位看似粗心大意的陸常在擋了好幾次骯髒的東西,要麼是明目張膽的送摻了麝香的香囊,要麼是送些孕婦不能吃的美食,要麼是浸了有毒物質的書畫……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帝后包括南宮太后都在誇獎陸常在,不用說都知道,接下來這些人只會更加瘋狂。
韋皇后啊韋皇后,德妃啊德妃……
想到這裡,淑妃笑了,笑得十分得體。
“皇上,如意固然好,可臣妾也想替陸常在討個賞。”
“哦,愛妃想替陸常在要什麼賞啊?”
對於溫柔解語花淑妃,慕容琮向來好脾氣好說話。
“皇上,自打陸妹妹搬來臣妾宮裡,其他宮的姐妹可熱情了,不是送書畫送首飾,就是送吃食送香囊,這原本是各位姐妹的好意,臣妾和陸常在也非常感激,只是……”
聞言,衆人都趕忙豎起來耳朵,實在是淑妃這人幾乎不怎麼在公衆場合說話,但每每說話,總是讓人無法忽視。
特別是今天這話,這個可是後頭到底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