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璫那丫頭最是忠心,最聽麗妃娘娘的吩咐。”
“好了,本宮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是,其他的姑且不論,單單說聽話這一項,若是她想在臺子上使壞,壞了咱們的戲,只怕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是不敢的!麗妃又如何,屆時賞戲的可是太后和皇上!即便那丫頭腦子犯抽抽,非要使壞,卻也與咱們不相干!咱們只需等着看戲就好了!”
柳嬪的意思和鈴明白,略微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明璫再忠心,卻也是不敢當衆使壞的,畢竟她是幽霞宮的人,伺候的主子也是麗妃,而不是柳嬪。
麗妃再厲害,明璫還能不爲自己着想?
若是她真敢使壞,屆時柳嬪自然有的是法子洗脫嫌疑,但麗妃卻就不一定了,誰讓她一直以來都是那樣我行我素的性子呢!
麗妃這會子只怕已經反應過來,在幽霞宮後悔呢!
不過,麗妃現在是如何想的柳嬪根本就毫不在意,原本這齣戲最精彩的部分根本就不在於此,這也是她篤定自己不會輸的最大原因。
總之,這一步是她進宮以來面對麗妃走得最精彩的一步。
由於時間緊張,明璫一進入戲班張班主就立刻對她進行了專業培訓,一邊記臺詞一邊練身形和動作。
原本只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畢竟對方是伺候在寵妃麗妃身邊的大宮女,平日裡養尊處優,不過是外形好看罷了,卻沒想到明璫異常配合,愣是拿出了剛剛入宮那段時間的勁頭來,白日裡刻苦練功,一邊練一邊唸唸有詞。
哪怕到了深夜依舊在念,每日不過睡兩三個時辰。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進步也是很明顯的。
這讓戲班主一下子鬆了口氣,照這個進度下去,完成任務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他這邊鬆了口氣,壽康宮裡卻是愁雲一片!
錢嬤嬤真的快不行了。
“這回殿選只怕是真的要延後了,唉……”
“怎麼,錢嬤嬤的病還是治不好麼?”
“是啊,連王太醫和孫院判都沒有法子,還有那個什麼祝由科的辛天樞也親自上了,奈何還是不管用!不管太醫怎麼說,不管吃什麼藥,辛天樞如何指天畫符燒紙,錢嬤嬤還是不願意開口用飯喝水,一吃就吐,吃什麼吐什麼……”
第二日,聽着衛杞含說錢嬤嬤的事,沈溪越發覺得迷糊。
“你說錢嬤嬤不願意開口吃飯?不是說生病了麼?”
“是生病了呀!唉,說起來錢嬤嬤也是個可憐的,好幾日了,無論如何都不肯用飯,即便聽太醫的話強迫着自己吃了,卻又會覺得自己的肚子裡有蛆蟲之類的噁心之物在動……據說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最後這句話卻是靠近沈溪,壓低了音量說的。
沈溪一聽,立即便覺得這裡頭有問題!
衛杞含說的是對方不願意用飯,而不是吃不下!這兩者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如果只是單純的不想用飯,一聞到飯菜的味道就噁心想吐,連水都不想喝,只怕多半是厭食症,這種病確實難以治療。長期不願意用飯菜,死去只是時間問題。
可是,她剛剛明明聽衛杞含說錢嬤嬤總覺得自己肚子裡有蛆蟲等噁心之物,如果衛杞含打聽到的消息無誤,那說明錢嬤嬤先前多半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要不然平白無故地也決計不會這般想!
以前就爲何無事?
想到這裡,沈溪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
“那你知道錢嬤嬤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是說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以前也這樣麼?”
結果果如她所想,衛杞含啥也不清楚,顯是道聽途說。
“這個我也不清楚,還是聽其他人說起的呢!現在整個儲秀宮都在說這件事……”
狐疑地看了沈溪一眼,衛杞含越發堅信自己的判斷,那便是沈溪嘴上說自己不願意爲妃爲嬪巴不得殿選落選,實則還是很關心這件事的,不過是騙自己罷了!
要不然,殿選推不推遲,幹她何事?
沈溪卻是不知道衛杞含如何想的,一心都撲在這件事上,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多半是傳話的人沒聽真切,沒聽見全貌便傳了出來,送走要忙着淨面保養的衛杞含,沈溪再次進入了沉思。
如果是她想的那樣,那她是有一定把握的。
先前,劉鈴醫便親口跟她說過自己治好過類似的病人!
思前想後,沈溪最終還是找到了儲秀宮的掌事朱嬤嬤。
“你問這個做什麼?難不成你真是醫女?”
在朱嬤嬤看來,這件事不關她們儲秀宮的事,哪怕錢嬤嬤的死真的讓殿選推後,那也只是幾天時間而已,最終還是會舉行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她在宮裡活了大半輩子得出的最佳保命原則。更重要的是,眼下這一樁還是涉及到壽康宮的大事,她不想冒險!
“朱嬤嬤,我並非醫女,不過是進宮前跟着一個鈴醫學了幾年,懂一點子醫理罷了。只是這幾日儲秀宮上下皆在談論這件事,我聽了之後也十分難受。嬤嬤你想,一個人明明很餓,卻啥也不敢吃,這得多難受啊!”
見朱嬤嬤並不反感,沈溪這才繼續斟酌着說下去。
“這樣下去,錢嬤嬤只怕沒被自己嚇死,也會活活餓死。”
聞言,朱嬤嬤臉上這纔有了一絲絲動容,十分感慨。
“唉,誰說不是呢!咱們這些奴婢啊,生來就是賤命一條,死生從來不由人!就說錢嬤嬤好了,跟着太后吃了那麼多苦,經歷了別人幾輩子都經歷不了的事,眼看着可以安享晚年了,卻哪裡知道又得了這樣的怪病!”
見對方開始共情,沒有反感,沈溪趕忙順着杆爬。
“所以我纔想知道錢嬤嬤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若是弄清楚了事情的起因,指不定就有法子了!嬤嬤你只細想一番,錢嬤嬤以前也這樣麼?如果沒有,那爲何一下子就這樣了?”
在衛杞含帶回來的消息裡,錢嬤嬤以前可康健了,吃啥啥香,幹啥啥利索,是南宮太后身邊的絕對得力大將之一。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若是真有什麼法子,那就阿彌陀佛了,你不知道,她現在已經瘦的皮包骨了,看着就讓人難受!”
聞言,沈溪趕忙聚精會神,聽聽朱嬤嬤到底會說什麼。
也不枉她打聽了一圈纔打聽到,朱嬤嬤和錢嬤嬤私下裡時常碰面,一起吃酒說話,感情頗深厚。
這個朱嬤嬤果真知道一些內情!
“差不多一個月前吧,有次太后染了風寒,錢嬤嬤幾個日夜照看,根本顧不上休息,不過是守在太后牀榻前打個盹。有天夜裡,錢嬤嬤實在是口渴得厲害,偏生其他人都不在,錢嬤嬤便趕緊跑到自己的房裡喝水,想着喝了就趕過去繼續照顧太后。”
“因爲太口渴了,她也沒多想,隨手拿起先前放置在桌子上的杯子仰頭就喝,等到喝完了擱下杯子,這才發現杯子底有兩條紅色的小蟲,當時就覺得肚子有些難受。但心裡裝着太后娘娘,也沒多想,哪知……”
說到這裡,朱嬤嬤深深嘆了口氣,抹了抹眼睛。
“等太后娘娘慢慢康復了,錢嬤嬤便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太對勁了,不想吃飯,總說自己沒胃口。連水也不敢喝,因爲她覺得自己肚子裡有那種紅色的蛆蟲!有時候還能感覺到那蛆蟲在咬自己!”
聽了朱嬤嬤的話,沈溪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她看來,錢嬤嬤的身體多半是啥事沒有的,畢竟連孫院判和王太醫兩尊大神都親自出馬了,那就足以說明,有問題的是她的想法。
多半是被杯底的紅色蛆蟲給嚇到了!
若是這樣,倒是與劉鈴醫說的那個案例幾乎一模一樣,她也是能治療的!想到這裡,沈溪便壯着膽子對朱嬤嬤一通建議。
“嬤嬤,聽了你方纔說的,我是有些把握的。不瞞你說,我師父她老人家最是擅長治療這種病,我多少也學到一些。能不能勞煩你老人家帶我去壽康宮看看錢嬤嬤?”
“這……你真的行嗎?”
其實哪怕不行也沒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整個太醫院但凡有點本事的都出動了,無一不失敗而返。
但若是成了……
“行,我就冒險替你通傳一番。若是行,我再回來叫你過去。是不行,也算是全了咱們的一片心意了。”
朱嬤嬤一走,沈溪便回屋將她說的再次捋了一番,在心裡想着若是對方答應了,自己又該如何爲其診治。
恰好看到放置在桌子上的紅繩,沈溪一下子笑了。
這紅繩還是七月十五鬼節那日衛杞含送與她的,說是找大師開過光的,最是靈驗,讓自己一定要帶着,可以辟邪。
沈溪歷來便不怎麼相信鬼神之說,但衛杞含的一片心意不好辜負,她便依言戴上了。只是,節日一過,沈溪便不怎麼戴了,卻也沒扔,只是沒想到還可以幫到錢嬤嬤。
這一等就是足足兩個多時辰,等到晚食後,沈溪便不抱什麼希望了,卻也沒有急着就寢,坐在那裡看月亮,想沈秀才一家現在在做什麼。
還沒熄燈呢,朱嬤嬤就走了進來。
“快,帶上東西跟我走一趟!”
“啊,現在?去哪裡呀?”
“當然是去壽康宮啊……怎麼,你不會是怕了吧?那可不行,我都跟南香姑姑說了,人家就等着你過去呢!”
“不是不是,嬤嬤你誤會了!我看都到這個時辰了就以爲錢嬤嬤不答應……嬤嬤等等我,我取個東西……好了,咱們走吧!”
原以爲沈溪會拿些藥材之類的,又或者帶幾個瓶瓶罐罐的,裡頭裝着秘製的神藥,卻哪裡知道沈溪啥也不帶,除了一條紅色的手鍊,朱嬤嬤不由得滿臉好奇,一時又有些不自信,覺得沈溪多半也會無功而返。
“就這?一條紅繩?”
轉念又想到祝由科的天樞們的本事,復又閉上了嘴巴,先是交代汪迎根看管好儲秀宮,這才帶着沈溪朝壽康宮走去。
“一路上什麼也不要亂看,什麼也不要問,只需低着頭跟着我走就是了!”
對此,沈溪自然照做。
她原本就不是好奇的人,再說了,現在天色已晚,又不是十五前後,四周黑漆漆的,根本啥也看不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饒是經常上山採藥的沈溪也覺得有些累了,正要開口詢問還要多久時,終於到了。
南香就站在錢嬤嬤屋外,見朱嬤嬤帶着一個長相明豔卻低眉順眼的秀女過來,滿心滿眼不抱希望。
不過,也不差這一回就是了。
“還有什麼需要我們爲你準備的嗎?”
“嗯,準備二錢巴豆粉,記得磨得細細的;小半碗有黏性的白米飯,一個蒜臼子;嗯,讓我想想,再準備一把鋒利的剪子……還有,一會兒我準備好了以後派個人跟着,我說什麼就做什麼。”
除了巴豆粉,其他的倒是簡單,這些東西壽康宮都有,但這些組合聽着就很怪異,又是白米飯又是剪刀的,讓人根本理不着頭緒。但衆人也沒多想,很快便準備好了。
很明顯,沈溪走的依舊是辛天樞那個路子!
幾人都看着沈溪,看她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沈溪也不慌,根本不怕圍觀,事實上只要做與醫藥有關的事,她便流暢得很。
從容地坐下,將紅繩剪成一粒一粒的,倒入蒜臼子,加上一點混了適量巴豆粉的白米飯,使勁搗,搗到白米飯和紅繩充分混在一起了,這纔將飯糰整個取出來,復又捏成五六個食指大小的飯糰,這纔跟着人進了錢嬤嬤的屋子。
“你去把錢嬤嬤小心扶起來,你伺候她吃藥,你去把燈滅一盞……嗯,不夠不夠,這些全滅了吧,留一盞即可。”
對此,沒有人說不,也沒有人問爲什麼,大家都十分配合。這讓沈溪有些感慨,壽康宮就是壽康宮,宮人們的執行力很強,至少比儲秀宮那幫只知道拿銀子辦事還不停說主子八卦的強多了!
因爲只留了一盞燈,屋子裡便有些昏暗。錢嬤嬤一心覺得自己沒得救了,也知道這是朱嬤嬤找來的人,說是什麼民間偏方,也不拒絕,拿起飯糰就吃。
只是,光線昏暗不代表沒有光線,吃着吃着,眼前一晃,她彷彿看見自己吃的特殊的藥裡有紅色的東西,一如那日喝進肚子裡的東西一般,頓時肚子裡又開始不舒服起來!
“你……你給我吃的是什麼?”